第51章 此去經年③

大二上學期快過半時，學校裏統一發放獎學金，大一兩個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總分在各個院校的前三名都有獲得獎學金的資格。對此，湘芮還特意地去查過遲暮的總分數，在醫學院也是排在第二名的高分，有資格拿到一筆不霏的獎學金。

只是誰沒有想到的是，在發放獎學金之前，遲暮的名額卻莫名地被他們院主任的外甥給頂替了，不僅沒有拿到獎學金，連這件事情都被隐瞞了下來，沒有多少人知道。湘芮也是十分意外地聽到了幾個老師私底下的談話，才知道了這件事情，她當時還很機智地将這一段對話給錄了下來，當作證據。

她憑着一腔孤勇，直接找上了堯殊他們院校的院主任，想當面替遲暮讨個公道。

剛開始的時候，院主任一口否認，斥責湘芮在胡說八道，直到湘芮拿出手機将之前錄好的對話放給他聽，他才白了臉色，不得不承認下來，還承諾湘芮只要她删掉錄音，就将獎學金的數額一分不少地重新發給遲暮。

湘芮信以為真，也是真的以為這樣就能将屬于遲暮的那份獎金學給要回來。

然而，她太天真了。

當天晚上，她在回宿舍樓的路上，就被院主任的外甥找到，那人聲稱是希望湘芮做他和遲暮的中間人，不想讓遲暮誤會他，還說頂替獎學金名額的事情與他無關，都是院主任的意思。他誠懇的态度讓湘芮放下了對他的戒心，也相信了他的話，卻不想，一轉身，他就動手來搶湘芮的手機，想要銷毀掉錄音文件，甚至為了報複湘芮威脅過院主任，還将她反鎖在了廢棄的教學樓裏。

湘芮的手機被搶走了，她找不到人來救她，只能縮在角落裏，慢慢等天亮，看看是否會有人會偶然路過，帶她離開這裏。

她一直等一直等，沒有等來救她的人，卻等來了一場大火。

這天夜裏下了很大的雨，導致教學樓裏的電線短路，再加上教學樓裏還堆放着一些廢棄不用的材料，極容易燃燒，沒多久便燒到了關着湘芮的那間教室。

有一瞬間，湘芮真的以為自己要被燒死在那裏了。

直到，遲暮突然出現。

她驚異于他出現的同時，心中還有說不出的感動。她從沒有想過，這個時候，會是他來救她。

遲暮帶着她逃出了火海，更為了護着她，連自己的手臂被燒傷了也都一聲不吭。

他還告訴湘芮，說他知道了她為他做的事情，他向她道歉，說他來晚了，才害得她陷入這樣的境地。

而湘芮這才知道，原來，遲暮對她，并不像她以為的那麽冷淡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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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遲暮還一路送着湘芮回了宿舍樓，在她即将上樓的時候，他毫無預兆地拉住了她的手，問她，還喜歡他嗎？

湘芮頓時就愣住了，卻紅着臉不敢回答，也不敢轉身，只覺得他手裏的溫度一直燙到她心底裏去了。

她怎麽會不喜歡他呢？

這麽久以來，她一直都喜歡着他，她心裏的人也一直都是他。

一直都是。

她不出聲，遲暮卻又問了她一句，他說：“湘芮，我們試一試吧，如果你還喜歡我的話。”

聽到這話，湘芮徹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心髒也跳得很快，她其實很想立刻就答應他，這也許是她唯一一次能夠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可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失去過什麽，就說不出那樣的話來了。

她已經不配和他在一起了。

不配。

湘芮沒有猶豫多久，便拒絕了他，回到宿舍的晚上，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了好久，哭她失去的再也尋不回的東西，哭她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愛情。

只是讓她不曾想過的是，遲暮并沒有輕易放棄。他就像書上所說的二十四孝的男友一般，一有時間就會出現在湘芮的身邊，幫她買飯，幫她打水，接送她上下課，做一切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即使他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

哪怕湘芮有再硬的心腸，日複一日下來，也不忍心再繼續拒絕他。

大二下學期開始的時候，她答應了遲暮，和他在一起了。

她跟自己說，就當這是上天給她的恩賜，不論她可以和遲暮在一起多久，不論遲暮是不是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着她，她都會充滿了感恩，更會用力地去愛。

或許正是因為他們的感情得來不易，也因為湘芮心中的不安，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除了和遲暮剛開始在一起時，引起了學校裏小小的轟動之外，之後的時間裏，都十分的低調，就連兩個人獨處時，也是選在十分僻靜的地方，不想被人看到。

漸漸地，學校裏出現了新的話題之後，也就沒有人再關注他們了，她和遲暮就像學校裏最最尋常的情侶一般，學習、約會、上課、下課，毫不起眼。

呂映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湘芮已經和遲暮在一起快一年了，她生氣湘芮連她都要瞞着，卻不知道湘芮內心的患得患失。因為湘芮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那個她深藏在心中無法說出口的秘密會在哪一天突然被遲暮知道，所以，她才誰都沒有說。

而且就連遲小唯那裏，湘芮都是盡力瞞着的，即使遲暮說這件事情他會找機會和遲小唯說，她還是不能放下心來。她知道小唯對遲暮的心思，她也無法想象，一旦小唯知道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如果遲小唯因此而發病的話，她不知道，遲暮和她會面對什麽樣的境地。

于是，一直到湘芮大四畢業時，遲小唯都不知道湘芮和遲暮在一起的事情。他們獨獨瞞着她一個人。

只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都不會被人知道的秘密。

正值一年的盛夏，湘芮順利畢業拿到學位，更比同級的其他同學更早找到工作，還是很多人都想進的大企業，林淮岑和呂映之為了給她慶祝，早早地就在KTV裏訂好了包廂，還要求湘芮帶上家屬遲暮一起玩。

遲暮讀的是醫學院，按理來說是要連讀七年的，但他向來成績優異，記憶力也更是驚人，大學四年的時間，他就修完了別人七年的課程與學分，并得到了學校領導的推薦，進了附屬醫院裏實習。

晚上七點。

湘芮準時到了和林淮岑他們約好的KTV包廂裏，剛進來，她就看到林淮岑正和呂映之兩個人在一起合唱一首情歌《今天你要嫁給我》，大概是林淮岑一時唱錯了歌詞，正被呂映之拿着話筒滿包廂裏追着打，且一點也沒手下留情。

見到湘芮進來，林淮岑立刻如蒙大赦般扔下了話筒，過來迎接她，又看她是一個人來的，便忍不住問道：“湘芮，遲暮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來？不是說了讓你帶家屬的嗎？今天可是你畢業的大日子，他白天沒有時間來給你送花拍照就算了，晚上都不來陪你一起慶祝？還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一點身為男朋友的自覺了？”

這幾年來，林淮岑雖然很少和遲暮見面，也因為堯殊的關系，他心裏對遲暮的意見不是一星半點，對他并不是很友好，不過是替湘芮考慮，才勉強接受了他。在他的心裏依舊覺得，遲暮并不适合湘芮。

聽到林淮岑這麽赤裸裸地吐槽遲暮，湘芮忙替遲暮解釋道：“他臨時被他們科室的主任叫去給一個病人會診了，所以會晚一點，不過現在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不管怎麽樣，他都是遲到了，看我等會不替你罰他！”林淮岑回道，又裝模作樣地警告湘芮，富家子弟的習氣十足，“湘芮，你要是再維護他的話，我今天就讓他站着進來，躺着出去！”

湘芮搖頭失笑，也沒和林淮岑争辨些什麽，只坐在一旁的軟皮沙發上掏出手機給遲暮發微信，問他到哪了。

遲暮回得很快：“就就快要到了。”

“好，你路上小心。”湘芮剛剛回完，呂映之便跑過來往她手裏塞了一個話筒，拉着她一起唱歌去了。

遲暮被KTV的服務員領着到包廂的時候，湘芮正和呂映之手挽着手，唱範玮琪的《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林淮岑則坐在沙發上給她們打拍子。

他沒有立刻推門進去，只安靜地捧着一束大大的百合花，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口看着裏面的湘芮，有淡淡的光影打落在她清美的面容上，她雖然很少唱歌，但遲暮知道，其實她的歌是唱得很好的。

年少時，她沒少跟在他身後哼唱小調，因為怕他發現，聲音很小，卻格外地寧靜好聽。那時，遲暮也怕自己一出聲，她會因為不好意思不再繼續唱，于是一直裝作沒有聽到一般，沒有開口打斷過她。

後來，在她離開的那三年裏，他也曾不只一次地回憶過，在心裏哼唱過她唱過的小調，他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聽到的機會了。

一曲終了，林淮岑十分棒場地吹響了口哨，遲暮這才停止了回憶，推開門走進去。

“對不起，我來遲了。”他望着湘芮，目光清明如風，聲音溫和。

湘芮聽到遲暮的聲音，側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捧着百合花，意識到那可能是送給自己的，不自覺地紅了紅臉，因為緊張，心髒都得跳得快了些。

在一起的這幾年裏，她從沒讓遲暮給她買什麽東西。遲暮家裏的條件不好，哪怕有遲小唯的母親資助他，但也無法給他很好的經濟條件，他的每一分錢，都是他的獎學金，還有他辛苦打工賺來的，湘芮不希望他把那些錢花在給她買花這種一點也不實用的事情上。

只是，哪有女生不喜歡花的呢？

她沒有想到，遲暮今天會給她買花，還是她最喜歡的百合。

“畢業快樂，湘芮。”遲暮走近她，将花遞到了她懷裏。

淡淡的花香撲面而來，湘芮覺得那捧花沉甸甸的，心中滿滿地都是感動與溫暖，她紅臉着，輕輕地說：“謝謝你，遲暮。”

“你喜歡就好。”遲暮微微一笑，見湘芮額前的頭發有些亂了，忙伸出手替她稍作整理，又拿出随身帶着的手帕替她擦額頭上的汗，動作說不出來的輕柔。

林淮岑和呂映之還在一旁看着，湘芮不太好意思，本想接過手帕自己擦，還沒開口，就突然聽到包廂的門被人重重地摔開，自己的名字也被人大聲叫了出來：

“齊湘芮！你敢勾引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