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此去經年⑥
雖然湘芮在來之前就想過遲小唯對她的态度可能不會好,卻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突然拿起東西朝她砸了過來。
她用手捂住了流血的額角,目光平靜地看着坐在病床上因為砸中了她滿臉都是得意之色的遲小唯,輕輕皺了皺眉頭,說:“你砸到我,很開心嗎?”
“當然!”遲小唯挑了挑眉頭,還微微擡高了下巴,她眯着眼睛看着湘芮被她砸得流血的額頭,心中說不出的快意,湘芮越是痛,她就越是覺得開心。她實在讨厭湘芮這張漂亮的臉,如果能讓她毀容留下疤痕就最好了!那樣的話,遲暮就有可能不喜歡她了,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了。
遲小唯的那一點小心思,湘芮只稍稍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既然已經決定不跟一個病人一般計較,她也就不會因為被砸的事跟遲小唯鬧起來,而讓夾在中間的遲暮為難。
她自顧自找出了紙巾繼續按壓着額角,也并不靠近遲小唯,一連抛出了幾個問題:“你為什麽不肯吃藥,不肯接受治療?是想玩電視劇裏面常有的那一套嗎?一哭二鬧三上吊?你想要得到什麽?逼遲暮和我分手嗎?”
“對啊!”遲小唯承認得很爽快,因為才脫離危險不久,她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齊湘芮,你猜得沒錯,我就是要借機逼着我哥跟你分手。只要他一天不跟你分手,我就一天不吃藥不治療。就算我哥他現在和你在一起,讓你做了他的女朋友,他也會為了我,而甩了你的!因為我很清楚,在我哥的心裏,我的生命安全比什麽都重要,他不會看着我這樣下去的!而你,一定會輸的。”
聽了這話,湘芮雖然沒說話,心中卻是一片苦澀。不得不說,遲小唯這樣的招數,雖然一點都不高明,但對于遲暮來說,卻是十分有用的。
在一起幾年,湘芮知道,遲暮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治好遲小唯的心髒病,讓她可以重獲健康,不必再受病痛的折磨。她也一直以為,對遲暮來說,她和遲小唯是一樣重要的,直到昨天,她看着遲暮為了送遲小唯去醫院,把她徹底地忘記了,直到事後才想起她來,她心中的天秤才微微傾斜。
湘芮心裏一點也不确定,遲暮會不會為了讓遲小唯乖乖吃藥治療而妥協,真的就此放棄了她。
在親人的性命安危面前,愛情又算得了什麽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就更應該吃藥才對。”湘芮望着遲小唯,微笑着說,“你如果一直不吃藥,心髒就會痛,一直痛的話,心髒也會越來越難受,就算到時候遲暮真的答應了你和我分手,你也許根本活不了多久了。這難道不是因小失大嗎?要知道,你只有一直活着,才能永遠地跟着遲暮的身邊,才有可能得到他獨一無二的關愛。”
看到遲小唯的臉色變了變,湘芮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正想要繼續說時,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
湘芮也沒理會遲小唯,過去開了門,是護士重新送了藥過來。
護士看到了湘芮受傷的額頭,驚了一下,想說替她包紮一下,湘芮卻只是笑了一下,接過了她手的托盤,重新關上了門。
湘芮并沒有走近,只是站在門口,望着遲小唯不太好看的臉色,接着說剛才沒有說完的話,語氣平靜非常:“小唯,你不吃藥想要繼續接着鬧的話,我其實也是很樂意看到的。就像你砸到我覺得很開心一樣,我看到你被心髒病折磨痛苦不堪,也會覺得很高興。我也相信,要找到一個合适的心髒來給你動手術,是十分困難的,而在找到之前,你也需要按着醫生的治療方法,好好地調理身體,好在找到合适的心髒時,能夠立刻就動手術,如若不然,是很可能會死在手術臺上的。”
“齊湘芮,你胡說八道什麽!”遲小唯的臉色很白,更因為聽了她的話,徹底地慌亂了,色厲內荏地道,“齊湘芮,你別做夢了!我才不會死在手術臺上!我哥會讓我平平安安地繼續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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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想要活下去,就更應該乖乖吃藥才對!吃了藥,你才有力氣繼續跟我對抗,抓到機會讓遲暮和我分手。”湘芮緩緩向病床邊走去,又笑了一下,“遲小唯,我教你一招聰明的吧。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表面上鬧,然後在人看不到的時候,乖乖吃藥。這樣,既能達到目的,又能照顧到身體,一舉兩得。”
“原來你這麽有心機!”遲小唯瞪着湘芮冷笑。
湘芮也不解釋,将裝有藥片的托盤放在了病床旁的床頭櫃上,說:“吃不吃随你,當然,你不吃更好。”說完,也沒等遲小唯回答,轉身便往病房外面走去。
額頭上應該沒有再繼續流血了,但卻很疼,她需要去找護士包紮一下。
只是,湘芮剛踏出病房,就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人的胸膛上,她下意識地就要向人說聲“對不起”,可話還沒有說出口,受傷的額角就被人用手給按住了。
“疼不疼?”
湘芮愣愣地擡頭,看到了遲暮那張溫和清俊的臉,他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神色十分疲憊。
遲暮剛才被主任臨時有事給叫走了,回來時遇到了幫他照顧遲小唯的護士,護士跟他說了遲小唯不肯吃藥的事情,還告訴他有個女生來看遲小唯,被她給打傷了。他不用多想就知道來的人一定是湘芮,急急地趕了過來,同時也在門外聽到了一些她跟遲小唯說的話,原本對她的那些愧疚也更加放大了許多。
她這麽好,而他卻一時忽略了她,還是在給她慶祝畢業的時候。
見他問她,湘芮直覺地就想搖頭,但她想到了遲暮對病弱的遲小唯處處關心,便又點了點頭,輕聲說:“有點疼。”
“那忍着點,我帶你去擦點藥,幫你包紮。”
湘芮額頭上的傷口并不深,也不需要縫針,遲暮對于處理這種小傷,完全是駕輕就熟,只是怕湘芮會痛,動作比平時對其他病人時都輕了很多。
消完炎,擦了幫助傷口愈合的藥,遲暮俯下身,細心地替她将紗布貼在額角,又幫她用劉海稍稍蓋住,才說:“只要按時擦藥,額頭這裏不會留下疤痕的,幾天就能好。”
“嗯。”湘芮點點頭,對于遲暮的醫術,她是百分百信任的。
“昨天小唯撞到你的地方還痛不痛,要不要我幫你看看?”遲暮又問道。
湘芮搖了搖頭:“我已經沒事了,不疼了。”說着,又想起昨天晚上呂映之為了幫她,推了遲小唯一下的事,便忙向他道歉,“遲暮,昨天的事,映之她不是故意推小唯的。你別生她的氣。”
“我知道。”遲暮望着湘芮,目光清明,“小唯病發,是我的錯,是我一直遲遲沒有将我們的事情告訴她,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遲暮……”湘芮握住了他的手。
遲暮搖了搖頭,沖她微笑,而後問她:“你昨天去哪了,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湘芮不想告訴遲暮自己昨天喝了很多的酒,于是回答道:“你走之後,我就早點回去休息了,我早上醒來時,才知道手機沒電關機了,對不起啊,遲暮。”
遲暮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似要從她眼中看出點什麽,但最後,他還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說:“湘芮,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昨天對你的忽略,我向你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湘芮的氣其實已經消了很多了,但看到他這樣鄭重地向她道歉,還是十分震動的。
“對了,我還有件東西忘記給你了。”說着,遲暮低頭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白色皮盒,輕輕地放在了湘芮的手中,“這是我早就給你買好了的畢業禮物,湘芮,畢業快樂。”
湘芮睜大眼睛看着手中的盒子,又看了看眼中帶着溫和笑意的遲暮,心裏只剩下滿滿地驚異與感動了。
她沒有想到,除了那束百合,還會有別的禮物。
盒子上拓印的标志,湘芮認識,是個專門做簽字筆的國外品牌,他們家随便一支筆都要四位數,而且還要提前去專櫃上預定,甚至還不一定能夠訂到。雖然收到這份禮物,她很高興,但又忍不住地心疼他。
他在醫院裏實習是有工資,但也不會太多,這支筆,幾乎要花掉他大半個月的薪水了。
湘芮鼻尖微微酸澀,有點想哭。
遲暮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只微笑了一下,清清淡淡地說:“只要你喜歡,這支筆就不算貴。而且你馬上就要正式工作了,也需要一支這樣的筆。”
“可它也太貴了。”湘芮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鼻音,也更覺得這小小的筆盒有着她看不見的重量。
遲暮又笑着揉了揉湘芮的頭發,什麽也沒說。
對于他來說,哪怕是世界上最貴的東西,都比不過她的笑容。
湘芮出發來醫院前沒有吃早飯,遲暮陪着她一起在醫院的食堂裏吃了頓早飯,才送她離開醫院,臨走前,他飽含歉意地跟她說:“湘芮,小唯她病情不穩定,我還要留在醫院裏看着她,不能陪你去學校裏搬東西了。”
“沒關系,小唯的身體重要。我會讓映之來幫我。”
遲暮點了點頭,又叮囑她:“還有,沒事的話,你先別過來醫院這邊了。”
“為什麽?”湘芮驚慌地問。
“小唯她情緒不好,容易失控,我怕她病發,也怕她會再傷害你。”遲暮的語氣有些沉重。
湘芮想了想,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再讓遲暮為她擔心,便點了點頭。
這個點已經過了早上上班的高峰期,一點也不堵車,還在回學校的路上時,湘芮就給呂映之發了信息,讓她來幫她收拾一下宿舍的東西,雖然她之前就陸陸續續地搬走了一些東西,但還剩下了一些沒有來得及搬走。
呂映之回得很快,卻是拒絕她:“湘芮,我昨天為了陪你,比你喝的還多,這會還頭暈着。我找個人過去幫你,送你去你住的小區。”
湘芮笑笑,除了林淮岑,呂映之還能找誰來幫他?
她回了個“好”,只要來個人就行。
正好,她還可以謝謝林淮岑昨天晚上送她去酒店休息。
宿舍裏的幾個女生都已經搬走了,湘芮也很快就收拾好了最後的東西,有滿滿的兩大箱子,都是之前她常看的一些書和小物件。她不知道林淮岑有沒有來,便打算先搬一箱比較輕的下去,讓管理宿舍大門的阿姨幫忙看一下,再上來搬另一箱。
湘芮的力氣本來就不大,再搬着一箱不輕的東西,又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下樓就變得格外困難,在接連下了幾層樓後,因為看不到臺階,湘芮毫無預兆地一腳踩空了,整個人也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她頓時吓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就在湘芮以為自己必然要摔得很慘時,有一雙手突然出現,及時地托住了她,穩穩地,沒讓她摔下臺階。
湘芮就是在這個時候聞到了淡淡的草木香,那是那個人身上才會有的味道!
她猛地擡起頭來,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時,臉上瞬間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全身僵硬得如同墜入寒冰地獄般。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