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婚的時候, 王悅容提醒李明申,說趙夏卿比較脆弱,很愛哭鼻子, 讓他多關照一下。

可是李明申從來沒見過趙夏卿落淚, 撒嬌抹淚, 淚水漣漣, 從來沒發生過她身上。

李明申問她為什麽遇到任何事都不哭。

她總笑着調侃:“如果哭有用的話,我就天天哭, 把長城哭倒。”

趙夏卿以前确實愛哭,只是後來她發現,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她就不哭了。

趙夏卿不僅遇到困難不哭,而且心情不好的時候, 也不再像以前一樣酗酒。

因為越喝酒,越會把傷心的事情放大。

不過這個階段,不分男女,都要親身經歷一遍,折騰到筋疲力盡,等到有一天不想折騰, 走出來了, 以後就不愛哭了。

所以昨晚在李明申面前失态, 讓趙夏卿事後特別難為情。

昨夜, 李明申什麽時候回到床上, 趙夏卿不記得,哭過以後筋疲力盡, 趴在那兒尴尬着尴尬着, 就睡着了。

次日醒來, 眼皮子發脹,她走到梳妝臺看了看鏡子,眼皮子果然腫了。

幸好李明申已經起床,不知去向。

趙夏卿又是個挺要面子的人,眼皮子腫了,不想被人看到,于是趕緊跑到浴室,捧了涼水給眼皮子去腫。

折騰了好半天,症狀輕微緩解。

又從浴室裏出來,翻箱倒櫃,找出來一副近視眼鏡。

她也是有些輕微近視的,不過度數不高,所以戴不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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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副黑色鏡框的眼鏡,還是趙夏卿上次過來落下的,婆婆幫她收了起來。

這麽一番折騰之後,她才換上衣服從三樓下來。

今日公公沒有上班,這會兒拿着報紙在客廳裏喝茶,臉上帶着一副老花鏡,看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餐廳裏放着早餐,在她家其實還算随意,早晨的時候只要她沒睡醒,婆婆很少敲門叫她。

都是等她醒了,再問她吃什麽,然後特地去做。

給人做小老婆還是有好處的,家裏都寵着她,除了李明申這邊比較愛折騰。

當初嫁給李明申的時候,趙夏卿覺得他比自己大七歲,那就跟找了個爹一樣。

誰知夫妻兩個真正相處,完全沒有爹的感覺。

她沒胃口,慢條斯理吃了幾口,到院子裏呼吸新鮮空氣,才看到李明申在跑步機上跑步。

昨夜下了幾滴雨,路面濕漉漉的,空氣潮濕,卻也清新。

天氣涼爽了不少,李明申穿着短袖短褲,跑的那叫一個大汗淋漓。

回身看見趙夏卿,拿起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了擦汗,把跑步機停了,朝她走過來。

趙夏卿還想着昨夜的事,這會兒看見他自然不自在,垂下眼皮子,默不吭聲。

誰知這厮走到面前,全然不提昨晚的事,只是說:“餐廳給你留着早點,去吃點。”

趙夏卿撇開眼,看着地面上的青色板磚,“我剛剛吃了。”

“那去收拾一下,換一雙舒服的運動鞋,我帶你去挖筍。”

“挖筍?”

趙夏卿擡起眼看他。

還真去挖筍?來的時候他一副很多事要處理的樣子,來到這裏,卻清閑起來了。

趙夏卿看了看李明申,就算是爬山厲害,那也是以前,如今養尊處優慣了,天天坐辦公室,還爬得動嗎?

不過趙夏卿還真沒有挖過竹筍,去挖一挖也無妨。

劉海濤跟着,也不需趙夏卿開車,挖筍不挖筍的,出去吹吹風也好。

三個人帶着工具就上了山,兩邊竹林茂密,竹葉青蔥,李明申路上特地打電話問過,哪邊的山路好上山。

許久不在家,他對這邊也早就沒了小時候熟悉。

車子繞了幾圈,再往前就沒了公路,坑坑窪窪,道路崎岖難走。

盡管開了一輛越野車,勉強往上走了一段路程,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劉海濤只能把車子停到一旁的荒草叢,煞有介事地拿着鋤頭下來,這會兒天氣轉晴,烏雲散去,淡淡的陽光照射下來。

雖然溫度上升了一些,不過地面濕潤,空氣也濕潤,所以舒适度比沒太陽的時候更好。

趙夏卿剛下車就滑了一跤,險些倒下,幸好李明申跟在身後,一把扶住了她,趙夏卿擡頭看了看他,男人只顧着跟劉海濤說話,動作自然地往下挪,牽了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往前走。

趙夏卿一開始還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兩人牽着手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放松下來。

北方的山粗犷,像個不拘小節的男人,南方的山俊秀,更多像位柔美姑娘,尤其李明申家裏這邊,山上沒有嶙峋亂石,土質細膩。

野生竹林很密,進去竹林以後,風就小了,有些悶熱,不過偶爾有雨滴從竹葉上滑下,落在趙夏卿身上,清清爽爽的。

她穿了一雙小白鞋,一開始還注意着,不過常常有人來竹林裏砍伐,竹子東倒西歪,山路也沒有什麽固定途徑,走到後面一鞋跟的泥,厚厚的粘在鞋底上,反正已經是這個樣,趙夏卿也不再拘着,徹底放開,彎着腰往上爬。

正當她氣喘籲籲,兩頰粉紅,鬓角的頭發濕漉漉恨不得往下滴水的時候,李明申才叫停,煞有介事地摸了摸這棵竹子,又摸了摸那了竹子,指揮劉海濤開挖。

劉海濤挖了幾鏟子,沒想到也是個尋常不怎麽出苦力,中看不中用的家夥,“老板,我都跟着來你家了,吃筍還得自己挖啊?要是挖人參的話,我還有點勁兒。”

李明申掃他一眼,“挖人參,你得去長白山,要不然,我送你過去?”

說罷朝趙夏卿遞過去手,把她引導一邊的石頭上坐下修整。

就聽劉海濤驚訝,“感情你們這兒沒人參啊?”

男人站起來身,又看了看他,要笑不笑的說:“那你挖挖看,興許有呢。”

劉海濤沒聽出來李明申是在調侃,比方才耐力了不少,“那我多挖點,說不定弄個大的,還能賣不少錢。”

趙夏卿撲哧笑了,劉海濤放下鋤頭,問她笑什麽。

趙夏卿這才給他科普知識,“人參喜陰涼,東北三省才有。”

劉海濤耷拉下臉,只能認命挖筍。

要說起來,吃筍還真不劃算,那麽大一個,都是擺設,剝來剝去,沒幾口能吃的。

劉海濤與李明申這邊輪流挖筍,趙夏卿提着兜子在後面負責撿,撿到最後,也沒了什麽優雅不優雅,儀态不儀态的,提着沉甸甸的竹筍,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累得口幹舌燥,有氣無力,一擡頭,就瞧見李明申要笑不笑地看她。

趙夏卿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摸了摸臉,一時忘了雙手都是污泥,下一秒,就聽到他低沉的笑聲。

剛要轉過去臉,就被他喊了一聲:“別動。”

李明申兩指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龐又轉了過來,兩個人近在咫尺,她頭發濕透,都打了绺。

眨了眨眼皮子,剛要往後撤退,李明申幹淨幹燥的掌心就湊了過來,幫她一下一下的擦拭臉上的泥巴。

連床單都滾爛好幾條的夫妻,按理說早就臉皮厚了,不應該覺得拘束,可趙夏卿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紅了臉。

臉本來就紅,這會兒更紅了。

不僅紅了,還熱,從耳根子往上,順着脖頸爬了一個遍。

男人給她擦幹淨臉上的泥,趙夏卿才從方才的恍惚中回過神兒。

也不知是她想多了,還是兩個人之間确有變化,總覺得李明申和前段時間有所不同,今天的李明軒和昨天的李明申,又有所不同。

李明申給她擦幹淨,見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擡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看什麽呢?”

“哦,”趙夏卿的視線就好像被燙了一下,趕緊轉開,不自然的眨了兩下眼睛,“你,你臉上也有泥。”

她随便扯了個謊。

誰知這厮特別無恥地遞過來臉,“哪呢,你幫我擦。”

趙夏卿往後撤,撤到一定距離,彎腰爬起來就走。

“自己擦。”

李明申好笑,“我都幫你擦了。”

誰知這人挑了挑眉梢,翻臉不認人。

“我沒讓你幫啊。”

她緊走兩步跟上埋頭挖筍的劉海濤,把一兜子竹筍丢給了李明申。

等李明申跟過去的時候,趙夏卿已經接了劉海濤手裏的鏟子,也要挖一個試試。

趙夏卿到底是女孩子,手指嫩的就跟剛出殼的雞蛋似的,一點兒繭子也沒有,所以這一試不當緊,雖然咬着牙把筍挖出來了,不過手就遭殃了。

回去的路上,她就覺得雙手火辣辣的不舒服,到了傍晚,七八個小水泡就起來了。

一個個小巧玲珑,晶瑩剔透,就跟白色的小珍珠似的。

不知道的,手磨成這個樣,還以為這兜子筍都是她挖的。

這下別說拿電腦敲字,就連晚上吃飯拿筷子都有些別扭……

晚上,兩個人回卧室。

李明申拿了冰塊和毛巾。

趙夏卿端坐在床上,李明申坐在床邊,嘴裏叼着煙,擰着眉頭小心翼翼給她冷敷。

敷衍以後又上了一層藥。

她擡起來眼皮子不自在地看着李明申如此伺候她,這還是結婚以來頭一次有這等待遇。

上完藥,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李明申說:“這手太嫩了,以後得多讓你做點苦力活,提高生存技能。”

趙夏卿輕飄飄白了他一眼。

準備把我丢深山老林嗎?還要提高生存技能?

不過白天沒白忙活,挖的筍全部做了吃了,也不知自己動手有成就感,還是出了力氣格外的餓,倒是挺好吃的,她還吃了不少。

接下來幾天,李明申帶着劉海濤去忙工作,趙夏卿白天無事就上山挖筍。

自然不是她自己去。

有時候跟着他大伯家的大堂哥大堂嫂一起去,有時候跟着他三叔家的小堂弟小堂妹一起去。

每天上午,都有人隔着大門喊一句——“夏卿,去挖筍了。”

兩年沒認清誰是誰,沒想到因為挖筍,幾天就跟他們混熟了關系。

山野間的小日子也沒有以前覺得無聊難挨了,趙夏卿體質也比以前更好了。

當然,就是特別費鞋。

這天,趙夏卿開車,随着幾位熱情的嫂子去了一趟市裏,逛完街回來已經是傍晚六七點。

一進門就聽到客廳熱熱鬧鬧的說笑聲,她還以為是哪個親戚鄰居的過來串門,探頭一瞧,只見一屋子的男男女女,看上去,跟李明申應該是同齡人。

正當她有些不解,坐在茶桌旁跟人喝茶的李明申就沖她招了招手,“同學來家裏聚會,我給你介紹一下。”

既然是同學,那趙夏卿自然就是他們中間最小的一個。

恰好趙夏卿今天出門的時候,老黃瓜刷綠漆,打扮的很嫩,穿了一件白色體恤,黑色短褲,白色運動鞋,妝容清淡,披散着柔軟的長發。

趙夏卿本來就屬于骨架纖細,比較青春的類型。

她一直都算不上特別漂亮的女人,只是比漂亮的女人多了一絲天生的清麗。

再加上從事創作工作好多年,氣質是從骨子裏從內往外散發的。

不過長相都是騙人的,趙夏卿的性子要強,又掘,沒有長得那麽柔弱惹人憐愛。

她手裏還提着一個購物袋,等着她上樓剪吊牌。

這幾年也不知養成的什麽壞毛病,每次不管是自己要去逛街購物,還是陪別人去逛街購物,回來的時候,買東西最多的,總是她。

在浙江嘛,旗袍種類繁多,款式又新穎又好看,趙夏卿一時腦熱,就買了好幾條回來。

李明申一叫她,趙夏卿立馬收了方才随意的樣子,慢條斯理走過去。

趙夏卿是個特別慢熱的性子,自帶一絲疏離感,尤其是人多的場合,就更不愛說話,所以被李明申拉着介紹同學,她就只是點頭微笑。

人家說:“我目前在蘇州那塊,弟妹有時間去蘇州玩,只需要一個電話,我就随叫随到,好好款待你。”

對方太熱情,趙夏卿一時不知道組織什麽語言。只能點頭笑了笑,“謝謝。”

還有人說:“我經常去東辰市,還不知道老李在那邊落腳了,知道的話,咱們也一起聚一聚,嫂子,聽說你寫電影的,有沒有出版書啊,我去拜讀拜讀?”

趙夏卿又是一笑,還沒組織好語言,李明申就給她打圓場,“行了,回頭簽好名,給你寄過去。”

人介紹完,話題也被扯到了電影這一塊,因為行業特殊,趙夏卿不管出現在哪裏,都能成為大家的聚焦點。

每次也不乏有幾個吹牛的,非要給趙夏卿講故事,讓她作為素材,給自己寫一寫個人傳記,寫得好,不管花多少錢,也得拍成影視劇。

趙夏卿每次也只能抿唇笑笑,點頭說“好”,不過至今真沒有找她的,大多都是喝了酒,扯了蛋,說認識某某導演,第二天就抛到九宵雲外了。

今晚過來的同學,自然要在家裏吃飯,這會兒婆婆已經開始忙碌。

她這邊應付完,送了口氣,想着,那麽多人看着,總要給李明申一個面子,去廚房裏裝一裝賢惠。

所以放下東西,趁大家都不注意她,就朝廚房走去。

誰知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裏面有人在跟婆婆說話。

“……我記得你,以前來過我家。”

“阿姨記性真好,都十來年了,那會兒我們還上學呢。”

趙夏卿這邊擡眼,就看到一個身材高挑,模樣清秀的姑娘,手裏端着剛刷好的盤子,笑着轉過來臉。

看見趙夏卿,嘴角的笑容展開的就更大了,“你是夏卿吧,聽說明申娶了個才女,今天才難得一見。”

她擦了擦手,“我是明申同學。以前他是學生會主席,我是他助理,我們兩個是搭檔。”

學生會主席和助理?搭檔?

還來過這裏?

故地重游,還是追憶往昔啊?

趙夏卿也不知怎的,像小貓一樣警覺起來,上上下下把她又打量了一遍。

嘴角彎了彎,“他們都在外面喝茶,你怎麽跑廚房來了?”

對方說:“看阿姨一個人忙不過來,我進來幫幫忙。”

趙夏卿眨了眨眼皮子,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了想,算了。

左右也不會做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會做飯誰來吧。

她也懶得再搭理,扭身上了樓。

到樓上,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兒書,趙夏卿才慢慢恢複平靜。

不過卻一直想着樓下廚房的姑娘,長得漂亮,比她高,還會做飯……

正當她盯着書本出神兒的時候,房門被推開,她托起腮看了看,是李明申進來了。

“怎麽躲這裏來了,是不是人多,嫌鬧得慌了?構思呢,還是準備創作?沒打擾你吧?”

趙夏卿最近都沒工作,也就跟馮栀又聊了聊茶藝文化,馮沉那邊找過她幾次,都應付回去了。

她擡手合了書本。

“本來想去幫媽媽做到的,看到個美女在廚房幫忙,跟媽媽特別聊得來,還說大學的時候,你是學生會主席,她是你助理……你大學那會兒,待遇還挺高哈,還有女助理……有沒有女秘書?”

李明申做生意的嘛,情商還算高,也很會察言觀色,聽出來些什麽,立馬笑了笑,“她啊,她都結婚了,不過方才我聽其餘幾個同學提了兩句,好像快離婚了。”

趙夏卿掀起來眼皮子看了看他,陰陽怪氣地說:“那敢情好,有孩子嗎?”

“這我怎麽知道,沒問,好多年沒聯系了,哪有上來問那麽多。”男人轉身把房門帶上。

她耷拉下來眼皮子繼續翻書,“那趕緊去問問。”

誰知李明申被諷刺,不僅沒有生氣,臉上反而愉悅了不少。

他三步并做兩步走過來,坐她身旁,轉身看了看她,突然問——

“你,這是吃醋了?”

作者有話說:

二非:以後一更晚上7:00,二更晚上12:00。臨時有事臨時通知,過幾天高考,再看時間安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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