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表白
說不震撼是假的,但要說一點都沒預料到,也是假的。
左正誼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果然”,第二個反應是“有點惡心”。
見他發愣,紀決意猶未盡地來吻第二次,舌頭伸進了他嘴裏。
左正誼終于反應過來,開始拼命掙紮,但紀決可能是親上瘾了,一反常态,抛開在他面前慣有的小心謹慎,極其用力地把他壓到牆上,用一種絕不允許他反抗的力度來禁锢他,強吻着他。
左正誼渾身發抖,說不清是被惡心得還是被氣的。
他的手腳被牢牢按住,試圖用牙齒咬紀決。但牙關一張開對方就進入得更深,他被迫仰起頭,一絲口水順着下颌流下,沾濕白皙的脖頸,具象化了夏夜的濕黏,左正誼流了一身汗。
他拼盡全身力氣,擡起膝蓋踹了紀決一腳。
這一下踹得狠,正中腹部,紀決痛得悶哼一聲,本能地彎了腰,但仍然抱着他不肯松手。
左正誼試圖去踹第二腳,但這回紀決有了防備,提前擋住他的腿。掙動間左正誼從紀決的懷裏滑了出來,後者只來得及拉住他一片衣角,跟着他走出幾步,低聲叫:“哥哥,我真的喜歡你。”
“……”
左正誼腳步一頓。
嘴唇似乎被親腫了,有種微妙的痛感。手腕也疼,是被紀決捏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一肚子火氣和腦子裏的漿糊混在一起,咬牙切齒道:“你這是喜歡我嗎?我看你他媽就是個色情狂!”
“……”紀決噎了一下,不太有底氣地說,“對不起,我沒忍住。”
這句倒是難得的實話。
但左正誼聽了更生氣,他剛才下意識想推開紀決溜走,但這樣走掉太有驚慌失措落荒而逃的既視感了,尤其紀決正默默地盯着他,如同瞄準了一只獵物。
真讨厭。
左正誼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別盯着我。”他掩住受驚吓的心,拿出打比賽時才會有的冷靜,故作不在意,冷冷地瞟了紀決一眼。
紀決被他一眼警告,果然收斂了幾分,低頭盯着地面,不再看他了。半晌才開口說:“其實我喜歡你很多年了,哥哥,我沒有惡意騙過你。”
左正誼仿佛沒聽見。
但紀決知道他在聽,說:“我知道你在意什麽,你對四年前那件事耿耿于懷,被我傷了心……當時我順着你說,承認錯誤,什麽都不解釋,其實是因為不敢解釋。”
“……”
“我裝模作樣地哄你開心,騙你寵愛,怎麽可能是為了利用你呢?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好過你長大後跟別人談戀愛,遠走高飛,再也不要我。”
左正誼微微一愣。
紀決試圖走近他,他立即警告:“——別過來。”
紀決只好止住腳步,站在原地說:“那兩年其實我心裏很害怕,我發現自己是同性戀,不敢跟任何人說——尤其是你,我怕你覺得我惡心。”
“……我才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你從小就善良,對誰都好,不會看不起我。可我害怕啊,萬一你想避嫌呢?再也不跟我親近了,怎麽辦?”
“……”
“我和叔叔吵架那天,你聽見了。”紀決說,“當時我們吵架就是因為他知道我喜歡你的事了,我怕他向你告密,所以一時昏頭說了幾句氣話……對不起,我那時候确實不成熟,口無遮攔,像個混蛋。”
“你現在也挺混蛋的。”左正誼瞥他一眼,“那我的照片——”
“對,是我故意拍的。”
紀決擡頭瞄左正誼一眼,又飛快地轉開視線,因心虛而不敢看他:“我好喜歡你,那個時候就被你迷得忍不住——”
“停停停,誰讓你講細節了?”左正誼想起當年那一堆觸目驚心的裸照,尴尬又羞惱,“你果然是個色情狂,十幾歲就不知羞恥,不要臉面,變态!”
“對不起。”紀決摸了摸鼻子,竟然說,“但我只對你一個人……對別人沒感覺。”
左正誼頓時走近捶了他一拳:“你還挺自豪?想讓我誇你嗎?”
“沒有。”
“那就別狡辯。”
“好的,哥哥。”
“……”
紀決比左正誼稍微高一點,此時垂下頭,像只乖順的大狗。左正誼盯着他看了幾秒,表面依舊冷靜,實際上心裏已經亂得捋不出頭緒了。
——紀決竟然對他告白了。
還順便坦白了四年前的事。
原來那些離譜的裸照和惡劣的發言背後藏着這樣一個秘密,事件邏輯突然變得通順了。
當時左正誼就想不通,紀決為什麽要騙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嗎?對他的感情只有利用?把他當做賺錢養家的工具?
他無法相信,可除此以外也想不出欺騙的第二個理由。
他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意難平,那是他努力維護的家,可他的家人卻不愛他。
現在左正誼明白了,原來不是不愛,是愛的方向歪了……紀決是個同性戀,不僅要他的親情,還要他的愛情,他的身體。
“……”
左正誼打了個寒噤,被這個想法雷得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我不是同性戀。”左正誼繼續維持表面的冷靜,壓下自己奓起的毛,虛張聲勢道,“我不知道你突然向我告白是想幹什麽,想讓我答應嗎?不,絕不可能,我不喜歡男的,但我也不是絕情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觀察紀決的表情,見紀決正謹慎地低頭“聽候發落”,這才順過心裏的氣,繼續說:“我對你還有感情在,我是你哥哥,紀決。長兄如父這句話你知道吧?既然四年前的誤會解釋清楚了,我的脾氣也沒那麽糟,我很好說話,我願意包容你的問題,只要你以後不再犯,明白嗎?”
“……”
紀決似乎不明白,擡起頭來,問了句:“那我以後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左正誼瞪他一眼,一副“我都大發慈悲原諒你了,你竟然敢頂嘴”的表情,不悅道,“我說了我不喜歡男的,你聽不懂嗎?”
這種拒絕還是不夠力度,左正誼想了想說:“其實不只是性向的問題,我換個角度想了一下,如果你是女生,我也不喜歡你這種類型,咱倆不合适。”
紀決愣了下,試探道:“那你再換個角度呢?假如你是女生,喜歡我這種男朋友嗎?”
左正誼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這種假設有意義嗎?我就是男的,不是女的。”
“……”
今夜沒有月亮,不知從哪裏透來的光照在左正誼的臉上,半明半昧,像在他的面容上灑了一層水,光影搖搖晃晃,混淆了他的目光。
他似乎不像剛才那麽生氣了,但羞惱還沒褪盡,冷白的皮膚透着幾分紅,氣勢卻仍然很足,對紀決一通指點,仿佛幾句話安排好了他的後半生。
紀決沉默了一下。
忍不住又擡頭看左正誼。
兩人視線一撞,僅僅一秒鐘的靜默竟然被尴尬和難言的暧昧拉長得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一個世紀後,紀決問:“那你喜歡什麽類型?”
左正誼被問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一個追求無上劍意的劍客需要為戀愛煩惱嗎?不需要。
當然他也不是打定主意要孤獨終老,他才十九歲,沒想那麽多。
等到十年後——十年後才二十九歲,到時候再考慮感情問題也不遲吧?
“我不知道。”左正誼說,“不是誰都和你一樣戀愛腦的,談戀愛有什麽意思?蠍子連輸兩場,我勸你收收心,幹點正事。”
“……”
紀決又被訓了一頓,但這次他有點不服:“輸又不是我的問題。”
左正誼不予置評,話鋒一轉說:“你的劍傘玩得很好,但和隊友配合比個人秀更重要。我能感覺到你的風格和我很像,但不要好的不學學壞的。”
左正誼強撐鎮定,講完了符合哥哥身份該說的話,末了他拍了拍紀決的肩膀,展示自己的寬宏大量:“你回去吧,以後不準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實在想談戀愛就找個合适的人談,不許找我,知道了嗎?”
不管紀決怎麽回答,左正誼轉身就走。
紀決卻在他背後叫了一聲:“哥哥。”
“又怎麽了?”左正誼不耐煩地回頭。
“我只喜歡你。”紀決說,“除了你沒有合适的人,即使你不同意,我也會一直喜歡你。”
“……”
“行,那你喜歡吧。”左正誼揪下一片樹葉丢到紀決臉上,仿佛用樹葉代替爪子撓了他一下,郁悶道,“随你的便,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