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聽到宙斯的話,餐廳裏的人紛紛給面子的舉起酒杯。

高腳杯裏盛着琥珀色的白葡萄酒,散發着迷人的甜香。

在宙斯放下酒杯後,信號中斷,顯示器黑屏,只留下餐廳裏的人面面相觑。

不少人都欲言又止。

艾爾上前一步,溫聲道:“大人,我帶您回房間吧?”

周圍等着的24個保姆機械人的動作,在這一刻完全同步。

晚宴裏有配酒。每換一道主菜,後廚都會配上不同原料發酵而成的酒水。

好幾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被機械人攙扶着離開。

司辰也順勢起身。

然後,他又被14號叫住了:“你是司辰,對吧?”

司辰回過頭看他,眼神像是黑暗中猝不及防出現的冷箭。

他可沒介紹過自己的名字。

14號依然坐在椅子上,神情吊兒郎當的。

“好眼神。”14號微微眯起眼,雙手交叉,壓在了腦袋後面,“認識一下?我叫東方長夜。”

司辰盯着他的臉,許久後,緩緩綻開一個柔和的笑容:“好啊,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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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辰在艾爾的帶領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回來的路很曲折,路過大廳,回房間的路上有好幾個曲折的金屬回廊。

一起從餐廳出來的人紛紛在拐角處分散,同行的人越來越少。

司辰走的不快也不慢。

他把去餐廳和回房間的兩次路徑,在腦海裏對照起來,确定了一件事:這個走廊是“活”的,會動。

如果沒有艾爾的帶領,他可能根本走不出去。

而他房間周圍,看起來也沒有人類居住。

艾爾送他到了門前,長着的尾巴繞了個圈,蹭着司辰的小腿:“大人,需要我留下來嗎?”

今天吃飯的時候,司辰順便也觀察了其他人的保姆機械人。

無一例外的年輕漂亮。

怎麽說呢,這些智械真的很懂人的劣根。

司辰在影片裏看見的人類叫天輝人。

對于天輝人而言,尾巴是他們最重要的求偶器官;用尾巴蹭人,幾乎是明示。

司辰咳嗽了一聲:“今天不用。對了,我的兩個機械人呢?”

艾爾回答:“他們馬上就完成格式化,一會給您送過來。”

司辰走進房間。感應燈自動亮起,房間明亮又不會過于刺眼。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實在是令人疲憊。尤其是現在還半強制地被關進了幸存者基地。窗戶都沒一個。

不過這裏是地下9層。哪怕有窗戶,大概也逃不掉的。

他張大腿坐在沙發上,捏着眉心:“傻子都能看出基地有問題。而且,這裏的智械武裝實力不弱……除了智械人外,有很多新能源武器。”

“血統測試……又是什麽東西?”

“而且,這裏只是2A級折疊區,為什麽會出現8級的能源核心?”

他知道的信息太少。

在這裏,司辰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一手奶大的長生淵。

“還有,外來的機械改造人,能源核心會失靈。”

這個折疊區顯然脫離了所有人的掌控,包括裝載有6級能源核心的季楚堯。

說起來,和季楚堯相遇的那個蟲族文明的折疊區,好像也發生了意外?

司辰嘆息一聲,得出結論:“果然不能和季楚堯一起下副本,這人運氣不好,會帶衰我。”

還是靠自己打拼比較好。

長生淵“吱”了一聲,對結論深表贊同。

晚上十一點,司辰正打算入睡,門鈴終于響了起來。

艾爾帶着兩個洗完腦的機械人站在門口,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

深夜,走廊裏亮着微光。

艾爾:“我把他們帶來了,大人。”

司辰的視線看向它身邊的兩臺機械人。

季楚堯和季元吉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平靜。目光直視前方,神色淡漠,比之前見過的任何時候都更像“機器”。

“主人。”

兩道冷冰冰的人聲響起。

冷的司辰懷疑自己睡着的時候會被這倆一槍崩死。

原因就是讓季家直系繼承人叫自己主人。

“剛格式化的機械人都是這樣的。”似乎看出了司辰的遲疑,艾爾解釋,“還沒有形成性格,慢慢來就好了,房間裏有充電樁。能源耗盡的時候可以充能。”

司辰:“好。”

艾爾把兩個機械人帶到司辰面前,很自覺地離去。

盡管長相一模一樣,但司辰完全不覺得,這兩人和原本的身體有什麽關系。

他甚至覺得這一幕令人背脊發涼。

大概因為季楚堯對他一直都有求必應。

雖然之前的情況足夠詭異,司辰也習慣以最壞的可能做打算,但他其實存了一點微弱的幻想,比如季楚堯還有辦法。

人在面對超過自己能力範圍的困難,難免會想要求助。

這個念頭非常軟弱,司辰不允許自己細想。但他的确是有所期待的。

司辰深吸一口氣:“你們在門外守着。”

“好的,主人。”

一大一小兩臺智械人給出回應,十分聽話地守在門口。

司辰的手握住門把手,看着這兩個背影,沉默片刻,關上房門。

可能是因為心累,也可能是長生淵的狀态影響到了他,司辰覺得自己現在很困,困得能貼着牆睡着。

只是在陌生的環境裏,司辰一向很難入睡。

他躺在床上,閉上眼,想強迫自己進入睡眠狀态,但內心不安到了極點,心裏是抑制不住的煩躁。

心悸,胸悶,眼花,喘不過氣。

司辰握住自己的掌心,摸到了一手心的冷汗。

他明白,自己大概是犯病了。

除了從小身體不好,司辰在自己歷年的體檢單上,還留下過“焦慮性神經症”這樣的精神病病歷。

所以,當初他才會在心靈之家的病歷本上,寫下自己的姓名。

随着年齡增長,驚恐發作的頻率越來越低,上大學後更是一次也沒有,司辰都快忘了這種感覺。

他起身,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

房間裏有沒有監控?

會不會有人正在注視着他?

夜裏睡着後,門外的智械人會不會闖進來?

沈雁行為什麽要在機械義眼裏裝定位器?

東方長夜為什麽能叫出他的名字?

白裙子為什麽會留在他身邊?

季楚堯為什麽要照顧他?

司辰搬來沙發,抵在了房間門口。

這擋不住任何人,但起碼在開門時,會發出一點響動。

用沙發抵住門的動作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他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然而,更令司辰驚恐的是,剛抵住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只手搭在了門的邊緣。

為什麽偏偏是這種時候?

門外一點點光透了進來,司辰死死盯着那只手,去摸別在身上的槍,只是因為病理性驚恐發作,手顫的厲害。

“……司辰?”

門外傳來了季楚堯的聲音,“是我。”

司辰不為所動,瞪大了眼。幾乎是季楚堯的半邊身體擠進來的瞬間,摁下了扳機。

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如果是普通人,這一槍不死也會重傷。

好在季楚堯不是普通人。

子彈撞上季楚堯的身體,像是撞上了一塊鋼板。沒出血,不過燙出了一個微微凹陷的洞。

司辰舉着槍往後退,聲音很冷靜:“你別過來,我現在控制不住自己。等我兩分鐘……再過兩分鐘就好。”

根據過往的經驗,驚恐發作一半會維持5到10分鐘。現在已經過去了4分鐘。

司辰看起來依然保持了冷靜,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是什麽樣的狀态。

他正處于崩潰邊緣,理智上明白自己不會死,很安全。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嚣着逃離。

雖然屋子裏并沒有開燈,但季楚堯能夜視。

他能看見,司辰的瞳孔不正常縮緊,面色潮紅,過度換氣,鼻尖都冒着冷汗。

季楚堯看過司辰的檔案。

為了防止意外,作為季思成欽定的繼承者,任何一個“意外”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會被反複調查。

只有幹淨的會被留下,不幹淨的,季家會想辦法讓他們從季楚堯的生活裏消失。

這個幹淨,比起道德層面,更多的是背景上的幹淨。

季楚堯比司辰想象中的更了解他。

畢竟在數據庫裏,存入這些資料還用不了1GB。

季楚堯反手關上門,并沒有打開燈。

突如其來的光會進一步刺激病情。

季楚堯放輕了聲音:“現在是安全的。”

“我知道它們在試圖格式化我,但它們沒有成功。只是我的意識剛剛才脫離待機狀态。”

司辰覺得聽清楚了季楚堯的話,只是他的大腦徹底停止了運行,在極度不理智的狀态下,根本沒辦法解析出有效的信息。

他能感覺到,黑暗中,季楚堯正在靠近。

長生淵同樣受到寄主的影響,已經不可避免地表現出了進攻的姿态。

司辰背後那條不太起眼的紅線徹底裂開,長生淵本體鑽出來了一大半,一共四根觸手,每根都有水管粗細。

司辰發出威脅地低吼:“……滾開!”

季楚堯上前一步,握住了司辰的手。

十指交握,代價是驟然被觸手勒緊了脖子。

他的身體強度不低,但長生淵的黏液在他的皮膚上侵蝕出血痕。

季楚堯清楚,他其實完全可以像司辰說的那樣,等幾分鐘。

可他承認,自己沒能抵制住人性上的一點劣根。

就,趁人之危,趁虛而入那種劣根。

原本的司辰是一堵牆。

無論是哭喊還是請求,亦或者憤怒的捶打,都很難得到回應。

現在這堵牆出現了一點縫隙。

“別怕,放松……沒有人能傷害你。”季楚堯同樣跪坐在他面前,低頭,親住司辰顫抖的指尖,“我更不會,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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