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年人
連朔出門不常帶包的, 忽然今天要帶着它，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然後, 連醫生靈光一閃, 去卧室拿了件薄外套，把她放到了自己口袋裏。
“委屈你了。”
他拍拍她腦袋算是安慰。
姜施羽冷哼一聲, 不搭理他, 鑽進口袋。
他是走路去醫院的，畢竟這個距離打車也浪費時間, 江城這個季節的天氣還是悶熱，陽光宛如實物壓迫着行人, 姜施羽躲在口袋裏都覺得曬，忍不住探出腦袋看了看外邊。
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景色, 來來往往的人, 步履匆忙，第一眼看上去莫名讓姜施羽有些害怕。
這麽多人, 宅慣了的鴨可适應不了, 還是連朔身邊安全感足夠。
她就這麽鬼鬼祟祟探頭出去觀察人群。
一個人的昏迷或者死亡對這個世界并沒有什麽影響, 這個世界還是如她記憶中那樣照樣運轉, 街上行人匆匆，店鋪門口有排隊買東西的年輕男女，玻璃櫥窗裏是上新的衣服。
就這麽走到了醫院，即使連朔沒穿白大褂，一身休閑裝, 門口的小護士還是認出了他, 燦爛一笑, 叫他連醫生。
連朔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然後就快步往前走。
“你在醫院人氣不錯嘛。”姜施羽說。
他一路走過啦無論男女老少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似乎很驚訝他休息日來醫院，還有一些小妹妹兩眼放光，啧啧，看來小屁孩桃花運其實不錯的。
他笑了笑，手伸進口袋碰碰她，“你這句話怎麽聽起來有點酸。”
姜施羽一愣，“我哪裏酸了？”
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調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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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等她問清楚，連朔就到了目的地，跟人打招呼。
“爸，爺爺好。”語氣十分乖巧。
姜施羽仿佛一瞬間回到小時候連朔來她家吃飯乖乖巧巧叫叔叔阿姨。
姜施羽這個高度，擡頭看看還是能看見人的。
面前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五十歲左右，沒有發胖，身材勻稱，那張臉姜施羽一看就覺得是連朔親爹。
這個顏值，一眼就能看出是父子。
中年男人旁邊是一位頭發全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時正笑眯眯的看着連朔。
“我就是來體個檢，其實沒必要特地過來，小朔好不容易有個休息，平時做醫生多忙啊……”老人家話很多，但是很和善。
“沒事，我就住在附近，醫院挺大的，我帶着您更方便。”連朔說。
“是啊，您就讓他多動動，反正還年輕。”
祖孫三代還挺和諧，看來平時關系還不錯，就這麽一邊聊天一邊往前走，連朔難得的話多，帶着爸爸和爺爺跟個導游一樣介紹了一圈，然後陪着去拿報告，見醫生。
姜施羽一路都乖乖的，直到正在聽醫生解釋的時候，老爺子聽不懂，漫不經心四處看看，就看見連朔口袋裏冒出來的一撮黃毛。
“這是什麽？”他手一指，好奇問道。
“哦，是我養的寵物，柯爾鴨。”連朔就這麽把她拿了出來，放到手心給爺爺看。
“喲，你還養鴨子？”
“正好朋友孵出來，就領養了一只。”
“看起來挺乖的，還安靜，還是只小鴨子呢，才出生沒多久吧？”老爺子注意力全放在了她身上，滿臉寫着：“給我玩玩呗”
一路當縮頭烏龜生怕碰到人的姜施羽就這麽在衆目睽睽之下見了人，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對面就是連朔的爺爺和爸爸，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有一點……局促和害羞。
這可不是一只好鴨該有的反應。
就這樣，連朔把鴨子放到了一邊桌子上，老人就過去玩了，留下連朔和他爸在一邊聽醫生的叮囑。
面前是老人佝偻下來的臉，好奇盯着她看，粗糙的大手熟練地撸了下她腦袋。
大概是絨毛的觸感讓他很滿意，老人就繼續撸了幾下，一邊感慨：“我年輕時候去村裏也是養鴨，養雞，還有鵝，集市上的小鴨子都是鵝黃鵝黃的，毛茸茸的，非常活潑，放在一個大框裏面全是小鴨子，上頭就蓋一個鐵絲網，有的小鴨子還能從孔裏鑽出來。養鴨的時候，我閑着沒事就把它們趕到河邊讓它們自己去吃浮萍去洗澡，真稀奇，小鴨子竟然天生就會游泳！這可比人厲害多了。”
語氣十分懷戀，手掌還覆在小鴨子後背。
“然後等差不多兩三個月，鴨子也不挑食，平時就吃包谷米，鴨子換了毛長的越來越肥美，就能殺了吃了，三四個月的鴨子味道真不錯，下鍋拿啤酒一悶，一盤鴨子我們幾個年輕人能吃三碗飯……”
乖巧的姜施羽：“……”
倒也不必在一只寵物鴨面前說得這麽詳細。
好在很快連朔就過來解救了她，大概是對鴨子戀戀不舍，出門的時候爺爺問連朔：“你朋友那裏還有鴨子嗎？我那個院子剛好能養，還有個小池塘呢。”
“我幫你問問，這個還是很好買到的，就是它們屬于寵物鴨，一般不會用來吃，比較親人，長大之後也挺可愛的。”連朔解釋道。
“哦哦，我明白，那你可得幫我好好問問，給我弄兩只，一公一母，這樣之後還能生鴨蛋！”
爺爺跟老小孩似的，說起這個倒是比自己的體檢報告要有興致，終于在連朔爸爸的努力下轉換了話題，開始勸老人少喝酒少抽煙，平時多運動之類的話。
爺爺就冷哼一聲，不聽，繼續逗鴨子。
連朔爸爸：“這份報告我還要回去一趟給媽看看的，到時候她問起來我還是得這麽說，反正我管不了您，媽還是管的了您的。”
爺爺怒道：“你個不孝子！”
走到醫院門口三人分別，連朔爸爸又對連朔說了幾句話，讓他這個十一國慶節放假一定要回家吃頓飯，奶奶一直盼着他。
連朔答應了，他們才離開。
送走長輩，連朔把小鴨子托在手心，讓它曬曬太陽。
要放在從前還是人的時候，這麽大的太陽姜施羽早就各種防曬裝備起來了，然而現在她是一只鴨，渾身都是毛，不用擔心曬黑，就能愉快地享受太陽。
一人一鴨一邊走一邊閑聊。
“你爸跟你爺爺對你好好啊。”姜施羽語氣羨慕。
其實她提起這個是因為她好奇。
她記得連朔初中高中時期都很少跟爸爸家見面，為什麽現在工作了反而跟爸爸這邊親近起來了呢？
是不是高考之後發生了什麽？
連朔自覺地給她鋪墊：“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高中之前我跟着媽媽，高中之後大學都是爸爸這邊幫助我。”
“哦，這樣啊。”那看來連朔跟媽媽的關系非常不好了。
一般的能考上首都醫科大學這種學校家裏開心還來不及，怎麽會反而把孩子逼到去聯系離婚了的爸爸呢？
姜施羽想起來，連朔的媽媽跟繼父生了個孩子，好像是個男孩，算一算年紀現在應該也到了高考的年紀了。
哦，喜新厭舊。
“那很不錯了。”姜施羽真誠道。
其實越長大，一部分孩子跟父母之間的關系反而會越來越疏遠，甚至沒有對朋友來的親近，更別談交心了。接近三十歲之後，父母更像是需要自己客氣和用精力去維護的一段關系，自己已經成年也獨立工作，不好意思再跟小時候一樣吵吵鬧鬧要這要那，一邊獨立自主，一邊父母問起來就說自己過得更好，這才是三十歲人的常态。
“你挺了解人類的啊。”連朔壞心眼地去逗她。
果然她馬上就緊張起來，立刻解釋：“當然，我都穿了這麽多次，肯定很了解嘛。”
言外之意你別瞎猜我就是只不太普通的鴨子罷了。
連朔識相地沒去逗她，“我大學期間都是爸爸給的生活費，等我畢業了回江城也是他幫忙安排，房子也是他買的。”
“哇哦。”姜施羽真誠羨慕起來。
有這樣一個爹真棒！
“我這樣你不覺得我很沒用嗎？”連朔問道，“讀書十幾年，考上名校，最後回到家鄉連房子都買不起，還要靠爹。”
“哎呀，正常啦，”姜施羽一臉欣慰，“你是醫生诶，還是市一的醫生，說出去多有面子啊，醫生還治病救人，又是有功德的。”
“而且家裏有錢挺好的啊，誰不希望自己家能不為錢發愁啊，話說回來你爸爸家是幹什麽的？感覺挺富有的。”
“哦，我爺爺是軍人，我爸經商。”
“你跟你爸很像诶，如果你學金融的話，那不是以後就能繼承家産？”那就是霸總标配了。
“對金融不感興趣。”
到了小區樓下，連朔按了電梯，一人一鴨走進去，他也不說話了。
畢竟電梯裏還有人，當着別人的面跟一只鴨子聊天挺奇怪的，萬一吓到別人也不好是吧。
關于他的前程，家裏曾經有過一番讨論。
父母離婚後，不到一年時間母親再嫁，而後又過了幾年，他爸也再娶了，唐阿姨人很好，兩人現在也有了孩子，龍鳳胎，現在兩個孩子馬上就要讀高三了。
繼母對他挺和善，也并不介意爸爸對他的幫助，高考結束後因為母親這邊的原因他搬到了爸爸家，相處之下也感受到了，唐阿姨确實是個好人，對她跟對她的孩子一視同仁。
高考選志願的時候，爺爺奶奶都在，爸爸跟唐阿姨也在，他說想學醫的時候家裏分為了兩部分，爺爺奶奶很贊成，倒是爸爸跟唐阿姨不贊成，直言家裏有公司要打理，如果他去學醫家裏的産業留給誰呢？
從小就學會察言觀色的連朔能清楚辨別她那時是真不贊同還是假不贊同，所以成年之後反而跟爸爸這邊更親近。
他的身份挺尴尬的，所以對爸爸家都很客氣，一般他們不提他也不會上門去探望，至于母親那邊自從高考之後就沒聯系了，他也不清楚情況。
到了家，連朔換了鞋子，脫下悶熱的外套，打算先去沖個澡。
他平時一個人住，家裏兩個洗手間，他卧室的那個是常用的，倒是外邊大的不常用。
他占了一個，姜施羽自己閑着沒事就去另一個浴室看看。
看完她就震驚了。
一個大魚缸！
對于鴨子來說就是一個大泳池。
這可比她的那個小巧的澡盆要大多了。
等連朔出來，姜施羽就問他可不可以用那個浴缸給她做澡盆。
他答應了，還去給她放了水和她平時洗澡要用的小鴨子玩具什麽的。
姜施羽立刻進去游了一圈，游完才發現，這個浴缸大是大，就是太大了，不方便她跳下來，只能讓連朔又給她拿了個小板凳放到浴缸邊當作腳凳方便她上下。
“等我再長大一點應該就用不上了，鴨子還是能跳一跳的。”
歸根結底還是她現在體型太小了。
難得的休息日，洗完澡，一人一鴨就躺在沙發上一起吃冰淇淋，現在這個天氣吃冰淇淋最好了，連朔只給她挖了一點點，怕她吃不消，剩下的都是自己解決。
姜施羽看着他用勺子挖着吃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心想他還是一如既往喜歡吃甜食啊。
但是姜施羽不一樣，她喜歡吃酸酸甜甜的，棒棒糖就最喜歡吃檸檬味，也鐘愛柑橘調。
今天去醫院晃了一圈，沒有碰到爸媽，她心裏十分慶幸，心想以後醫院還是要少去，她一只鴨萬一碰上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仔細想想，自己是只鴨而已，就算見到了他們可能也就是稀奇一下，之後就會忘了吧。
口不能言，身體也不是原來的自己，對于爸媽來說這樣的她跟躺在床上昏迷的自己一樣，沒有什麽區別吧。
她在心裏給自己想了很多借口，其實對醫院的抗拒也來自于對現狀的太過安穩。
她并不想做出什麽改變。
現在就很好了。
她才不想變回人成為爸媽的負擔。
這麽想着，姜施羽心裏悶悶的，也懶得刷視頻，就打開平板上的微信看消息。
她在小破站加的好友給她發消息，又給她推了一部番，姜施羽就去搜索了一下，只看了一集就入坑，回來給新姐妹發消息。
一只小鴨子：姐妹你太懂我了！嗚嗚嗚嗚我又入坑了，怎麽才更了三集，連載期好難熬嗚嗚嗚
葉子：是吧！我就知道你喜歡！姐妹你真是我的知音！
一只小鴨子：我也覺得！咱們喜歡的東西好多都一樣！
葉子：嗯嗯！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葉子：抱歉，是第二次，第一個是我閨蜜hhhhh她是我最好的閨蜜不能越過她
姜施羽也想到了自己的閨蜜，十分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只小鴨子：沒事啦！
葉子：我看你也是江城人？
這話難道是要面基？姜施羽現在是一只鴨子，不可能去跟人面基，為了打消新朋友面基的念頭，她撒謊了。
一只小鴨子：我老家在江城啦，我現在在別的地方。
成年人的世界，說話這麽委婉就是不想說自己目前在哪裏了，對方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兩人又繼續聊新番。
作者有話說：
別的男主：霸總身份有公司有助理從不缺錢花名下房子數不過來出行看心情挑車。
連朔：窮醫生讀大學靠爹工作靠爹房子靠爹衛生靠自己出行靠雙腳以及蹭師兄的車。
今天是肥章，我周六周日會非常忙，卻掉的會慢慢補回來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