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罪有應得
“來酒吧不喝酒不白來了!”
某酒吧包間內, 羅年把盛滿酒的酒杯“咣當”一下放到鐘羽手邊,杯底與桌面相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來, 別客氣, 我請客, 随便喝。”
鐘羽用手指輕輕推開, “我等會還要開車回家。”
“咳!”羅年被嗓子裏的酒水嗆到了, 一邊狼狽地捶胸,一邊瞪他。
“我的大少爺,你的借口還能再走心一點嗎?你今天就沒開車來!”是他任勞任怨當司機把他過載過來的。
“是這樣嗎, 我忘了。”鐘羽聳聳肩。
他今天出門時罕見地帶了一副金絲邊眼睛,配合着優雅的坐姿以及漫不經心的語氣,羅年立馬想到了斯文敗類一詞。
“呸,什麽斯文敗類, 明明是不要臉的衣冠禽獸。”
“羅叔叔不必如此貶低自己。”
“你存心要氣死我是吧?”羅年磨牙, 作勢要打他, 鐘羽端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 “若是羅叔叔的遺産分割協議上有我的名字, 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沒良心的小混蛋!”羅年無奈地坐回原位, 拿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算是看出來了, 越好看的人越沒良心,洵川是,你也是!”
“羅叔叔怎麽能污蔑人, 我沒良心的話就不會陪你來這裏了。”
“你竟然只反駁了你自己, ”羅年隔着一張茶幾沖鐘羽擠眉弄眼, “所以,你也覺得洵川沒良心?”
鐘羽扶額,“你抓重點的能力——”
“一向很好!”羅年拎着酒瓶擠到他身邊,興沖沖地道,“不逼你喝酒了,給我說說你和洵川的事!”
鐘羽嫌棄地往旁邊移了移,偏過頭睨他,“這才是你找我出來的目的吧,羅叔叔?聯絡感情只是個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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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麽複雜。”羅年換了一副滄桑的口吻,鐘羽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裝什麽深沉,想聽八卦就直說。”
羅年喜歡八卦的性格他第一次見他時就領略到了。
“嘿嘿,”心思被挑破,羅年也不繞彎子了,“說說呗,我的好侄子。”
鐘羽瞥了他一眼。
“說啊。”
“已經說了。”
“連嘴都沒張,不帶你這樣敷衍人的!”
“羅叔叔沒看到我看了你一眼?”
“什麽意思?”
“意思是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嘿,這嘴嚴實的,沒當特工真是委屈你了,算了,不問了,反正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大半。”
房間內的暖氣很足,脫下大衣後,鐘羽仍覺得有些熱,于是他又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哦,羅叔叔有何高見,說來聽聽。”
羅年斬釘截鐵地道,“我敢說,你和洵川的關系肯定差不到哪裏去!”
“理由?”
一說到這個,羅年來勁了,他重新湊到鐘羽身邊,“陸洵川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他啊,看着大權在握、超然物外,其實特別記仇!”
“記仇?”
“對,記仇!他爸陸庭現在還在監獄裏關着呢,後面即使出來了,估計也會被他扔到療養院裏關一輩子,這下場還算好的了,你不知道——”
羅年語氣一頓,像給自己打氣似的,狠狠灌了一口酒。
“幾年前,有兩人一出獄被他關到地下室各種折磨,我偶然間撞到一次……”
羅年閉上眼睛,明明過去好幾年了,那日的情形仍歷歷在目,始終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當時,一身黑衣的陸洵川站在空曠的大廳中冷着臉問他,“你怎麽來了?”
“去你家找你沒找到,錢叔說你在這裏,我就過來了。我說,你這房子大是大,但也太空了,我剛才進來連個傭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羅年起初沒發現異樣,只顧着對這處房産評頭論足。
後來,當他走近陸洵川時才發現鼻間多了一股特殊的氣味,“什麽怪——”
目光掠過陸洵川袖口處的深色印跡,他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你別告訴我這是血的味道!”
“還不算太笨。”陸洵川将西裝外套脫掉,扔給身後的保镖,保镖立刻拿去處理。
“我這烏鴉嘴!”羅年雙手抱頭急得團團轉,“陸洵川,陸總,你到底做了什麽?”
陸洵川心不在焉指了指地下室入口,“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羅年狂奔到地下室,只一眼就讓他心生懼意、忍不住後退。
陰暗的房間、潮濕的空氣,以及在空氣中久久不散的鐵鏽味。
這還不是最讓他害怕的,最讓他害怕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兩個男人,他們奄奄一息地蜷縮着,身上布滿傷痕。
其中一個人的臉被劃了無數刀,傷口正在往外滲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長相了。
另一個人身體不時抽搐,羅年鼓起勇氣走上前看了一眼,他看到對方身上有個不斷流血的窟窿,看樣子應該是由槍械造成的。
不間斷的慘叫聲與濃重的血腥氣交織在一起,讓羅年一度突然想吐。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陸洵川正站在窗邊望着空蕩蕩的庭院抽煙,煙霧模糊了他的英挺的輪廓。
“裏面是什麽人?”羅年一臉土色地問他。
陸洵川頭也沒回地給他了兩個字,“綁匪。”
羅年立刻想起多年前的綁架事件,他苦澀地笑了笑,“怪不得有個家夥臉都被劃花了。”
“他罪有應得。”陸洵川陰沉地将煙撚滅。
“是啊,罪有應得。”羅年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又問,“你就讓他們這樣躺着?這樣下去,挺不挺得到明天都是問題。”
“現在死太便宜他們了,馬上會有人來給他們治療。”
然後治好了再接着折磨,羅年默默在心底補充……
“後來呢?”鐘羽問。
“後來——”羅年剛要說,一低頭忽然看到鐘羽正捏着一個空酒杯,正是他給他的那一杯,“你不是不喝酒?”
“酒?”鐘羽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杯子,眼神中閃過驚訝。
過了幾秒,他突然笑了,羅年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那個笑容,他從中感到了比哭更悲傷的情緒,“小混蛋,你沒事吧?”
鐘羽搖搖頭,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接着說。”
“後面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後來我又去了那個地方,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地下室已經沒人了,原本空蕩的庭院長滿了血紅的薔薇。”
說完後,包間裏的突然氣氛靜了下來,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一同默默飲酒。
許是先前的談話導致氣氛太過沉重,兩人待了一小時就匆匆離開了。
來之前,羅年不想讓司機打擾,于是他選擇了自己駕車去找鐘羽,然後又把鐘羽載到酒吧。
他們二人都喝了大量的酒,顯然不适合開車。
好在來到酒吧後,羅年給司機打了電話,讓他三個小時後來開車載他們回去,來到停車場後,他又給司機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時間提前了,趕緊過來。
在車上等司機時,鐘羽問,“陸洵川那時還沒失憶?”
“沒有,”羅年語氣沉重,“他那時活得像個瘋子,一個清醒的瘋子。”
車內響起幽幽的嘆氣聲,羅年有些過意不去,“破壞你的心情了,抱歉。”
“恰恰相反,我還要謝謝你。”如果羅年今天沒有提起,這些事他或許要以後才能知道。
“謝什——”羅年的話被手機的一則消息打斷了,看完後,他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
“有事?”鐘羽問他,羅年嘆了口氣,“明天有個商務會議需要我到場,時間正好和我與媛媛的約會撞上了。”
“打算怎麽辦?”來的路上,鐘羽聽他說過,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很長時間沒有和林媛媛見面了。
“還能怎麽辦,推掉約會呗,雖然想起媛媛聽到約會時高興的聲音,心裏會過意不去,但……等等,你那是什麽表情?”
“看渣男的表情。”
羅年拍拍鐘羽的肩膀,“都是渣男,何必互相傷害。”
“那是以前,現在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咦,你寵物養得不錯。”
羅年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搞得一頭霧水,“我沒養寵物。”
“不可能,我剛剛看到它在你鞋邊趴着,呃,抱歉,我看錯了,是只蟑螂。”
“蟑螂!”羅年吓了一跳,對着腳下就是一頓猛踩,鐘羽看得哈哈大笑。
“小混蛋,又在玩我!”
“誰讓你不信我改邪歸正了。”
羅年深吸一口氣,避免自己忍不住打人,“我發現你和陸洵川像的地方太多了,不光沒良心,連記仇都是如出一轍!”
“謝謝羅叔叔誇獎。”
“誰誇你了?”羅年這次是真忍不住了,對着鐘羽的頭發一頓亂揉,鐘羽立刻反擊。
兩人在車內打鬧成一團,最後以鐘羽把羅年壓制在車座上而告終,“認不認輸?”
他的襯衫扣子一直沒有扣上去,經過剛才的一番打鬧後,敞得更開了,從羅年的角度看去,依稀可見線條優美的鎖骨。
羅年匆匆移開視線,“我認,我認。”
鐘羽笑着松開桎梏着他的手,打開車門下車透氣去了,羅年也跟着下去了。
他搭着鐘羽的肩,啧啧稱奇,“看着弱不禁風,沒想到還挺能打。”
鐘羽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距,“你是怎麽得出我弱不禁風這個結論的?”
羅年推搡他,“就幾厘米的事,至于在意嗎?”
“當然不至于,不過我看羅叔叔比我在意多了。”
“尊老懂不懂?”
“愛幼懂不懂?”
兩人再次打鬧成一團。
他們沒注意到的隐蔽角落,有人悄悄拍下了這一切。
深夜,躺在床上的林遠看到私家偵探發來的照片,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坐了起來。
“以前真是小看你了,鐘羽,你可真會給我驚喜。”
照片上與鐘羽姿态親密的男人,林遠一眼就認出來了,羅年——上層社會有名的花花公子,喜愛美人,男女不忌。
沒想到鐘羽不但找金主,還一次性找了兩個,玩得可真夠大的。
不到片刻,私家偵探又發了一段視頻過來。
視頻中,鐘羽和羅年一起上車,過了一段時間,兩人又從車上下來了。
與上車時相比,兩人發絲淩亂,衣服皺了不少,面色也有些潮紅,非常惹人聯想。
林遠神情癫狂,如果把鐘羽找了兩個金主的消息和等這支視頻爆出去,絕對會引起輿論狂潮,到時總算鐘羽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挽回了。
因太過激動,林遠一宿沒睡着。
“錢叔,院子裏的那些人是幹什麽的?”
韓逸會按時來陸家檢查陸洵川的精神狀況。
這次,他發現陸家庭院裏多了一些人,有拿園藝工具的,有搬綠植的,有拿着圖紙勾勾畫畫的……所有人都忙忙碌碌。
錢叔笑呵呵地解釋,“少爺打算重新在庭院裏種滿薔薇。”
“重新,以前也種過?”
“沒錯,”錢叔露出懷念的神色,“以前滿院子都是薔薇,少爺珍惜得很,誰知少爺後來出了意外,醒來後不僅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還讓人把薔薇都鏟掉了。”
“前兩天,少爺從國外回來說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在庭院裏種滿薔薇,即使現在是冬季也沒能打消他的想法。”
韓逸突然生出不安,作為陸洵川的家庭醫生,他自然知道陸洵川出意外失憶導致行為發生變化的事。
按理說,陸洵川願意重新接觸過去的情景,他應該開心才對,可韓逸不但開心不起來還隐隐産生了惶恐的情緒。
發現韓逸在發呆,錢叔提醒他,“韓醫生,你先進去吧,少爺在等你。”
“好。”韓逸點點頭,匆匆走進主宅。
……
“……陸總的精神狀态看起來比以前好了不少,您還失眠嗎?”
“偶爾會。”
以前,陸洵川被夢境困擾而失眠,現在他依舊會做夢,但是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卻少了許多。
“您找到治療失眠的方法了?”
“是。”
在公寓時他很少失眠,因為只要一想到鐘羽就在他一牆之隔的地方,他就會無比安心。
注意到沉浸在思緒中的陸洵川輕輕揚起嘴角,韓逸心中的不安急劇增加,這是他第一次見陸洵川笑,但遺憾的是這笑容不是為他而展露的。
到底是什麽事才能讓陸洵川露出笑容?
又或者說到底是什麽人讓陸洵川表現得不像他自己?
後一個想法剛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就被韓逸否決了。
陸洵川冷心冷情,多年來一直單身,動心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另外,韓逸也不相信有哪個人能讓陸洵川動心,畢竟他自身條件也不差,可陸洵川愣是沒對他動心,足以說明陸洵川的眼界有多高了。
韓逸心想,如果真有讓陸洵川動心的人,那麽這個人一定相當優秀,相貌應該是頂級的——
相貌頂級?韓逸精神一振,立刻想起鐘羽,随即又暗笑自己愚蠢。
陸洵川會看上鐘羽?
簡直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