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認錯

關澤予打開房間的門,藍政庭站在門口張望一眼,他說,“很會享受。”一個人住兩室一廳的家庭式酒店,這又不是出差,住得真夠奢侈。

關澤予挑眉,“藍總有意見。”

藍政庭搖頭,“不敢。”

關澤予去檢查廚房,已經打掃幹淨,他走出來問,“能不能推遲到明天再回去?”

藍政庭站在窗前看風景,嶺城全景,盡收眼底,這個房間位置極佳,他說,“澤予要是能說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我就推遲到明天。”

關澤予看着故意刁難的人,他說,“我想吃海鮮。”

藍政庭震驚的回頭,他看向剛剛說出驚天動地心裏話的人,他問,“你說什麽?”

關澤予走到沙發裏坐下,他感到莫名其妙,為什麽要聽從這個人?他大可不聽他的,他又不是自己的誰?他管那麽多幹什麽?

藍政庭走回來,他說,“澤予,你承不承認自己有錯?”

他想說,本來你和曹仲襄無冤無仇,你們是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不是你獨行其是,你就不會和黑白混的曹老結怨?

藍政庭無法想象,要是自己不來,那關澤予是不是要被人揍一頓?就算他是跆拳道高手,也不能贏得天下無敵手。沒有誰比誰強,本來強弱之分,就衡量在金錢、權利、勢力之中,關澤予如今還缺權利和勢力,他有錢沒錯,但別人同樣有錢,他出錢能擺平的事,別人比他更勝一籌,他們用錢和權來擺平。

關澤予敲着沙發,藍政庭坐下旁邊,他說,“你承認自己有錯嗎?”

藍政庭凝視着沉默的人,他想跟這個人好好談,他們之間,不是沒得談,相反,有很多事,他們需要談一談,需要互相說明一下,一旦誤會越多,積怨越深,到時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

關澤予停下敲動的手指,他微微側頭,藍政庭一臉誠懇,他很是真誠實懇。

關澤予沒來由感到慌亂,他不知為什麽要慌亂,就算藍政庭開罵,他也不以為然,突然之間,就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心裏話對自己說。

心不由跳到了嗓子眼,那種慌亂的感覺,不是害怕,不是惶恐,那是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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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眼神閃了閃,他壓住內心翻湧的感情,這種想法太可怕,可怕到他想逃離這方寸之地。

從相遇到相識,再相交相助,他不知自己付出多一點還是對方多一點,只是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陌生,居然會百般顧及這個人的感受,他不過是他的合作商,開始還是敵對之人,而今,怎麽就把他當成重要的人,那到底是合作夥伴,還是朋友?

藍政庭說,“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如果不是因為我,你辛辛苦苦做出的方案也不會拖那麽久。”

“是我打亂了你的計劃,是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也不該突然的插手冠鷹和映輝的合作項目,澤予,或許在你覺得,我本不該出現,可……”

可他出現了,他就是出現了,或者他回來了,他回國了,他總有一天要回家,這是他的歸宿,必須的歸程。

“不,我沒那麽小氣。”

關澤予打斷自責的人,他不想聽到他說抱歉,那樣顯得是自己在犯錯,是自己在逼他,而非藍總從一開始就唐突的冒出來,還給人插了一刀。

錯誤是相互的,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不是一方全錯了另一方全對,對錯一般分半,即使有一方不承認有錯。

關澤予不想說,藍政庭你知道嗎,你打亂了我所有計劃,我想把冠鷹徹底收入囊中,想把它分離出關企,之後關企是死是活,我不想再管。

他心裏恨的,恨所謂的父親,恨走過來的一路,孤獨一人,走到今天這位置,被人說是冷血無情,無心無情,那他的冷峻,又是誰造成?

他偶爾還會做夢,夢裏關耀聰說,“澤予,你沒有及時完成我任務,你讓我失望了。”

夢裏,作為父親的讓兒子離開冠鷹,他要他離開海市。

關澤予為此感到驚慌,他不知要去哪裏,以前的城鎮,他忘了回家的路;以前陪伴的媽媽,她已經辭世長眠;他不知道該去找誰,他茫然的四顧,他感到惶恐和無助……

他想過原諒,可身為父親的絕去了兒子的去路,是他逼他走上這樣一條路,他要是不狠,就握不住想要的東西,他要是不冷,就無法震懾那些不相信的人,他要不絕,就沒辦法按照心底裏的意願挽救千瘡百孔的冠鷹。

他這樣做也有錯,他那樣忍也有錯,他那樣聽從了更是錯,那到底什麽是對?

關澤予看着詢問的人,他說,“我錯了,那你告訴我,什麽是對?”

藍政庭一時回答不上來,他以為關總會表示不滿,或者反過來一頓指責洩憤。

可他避開了所有能穿破過往的利刃,他把過往的痛、恨、憤、全部包裝起來,他将其捆鎖,封存,埋藏,他不願說出來,他不願讓心裏就這麽空出來。

藍政庭真誠的說,“要是把我當朋友,就跟我說好嗎。”

他希望他能把心裏的某些事,一口氣向自己傾吐,他覺得這樣的關澤予,他會好過一些,他不會心事重重、諱莫如深,讓人擔心。

關澤予低頭看着地板,藍政庭拍了拍又用沉默來回絕的人,他說,“好,那我們明天再回去。”他放過了他,也算放過自己。

關澤予沒有表現出高興或者喜悅,他發現身邊這個人,在一點點的侵占自己的領地,他占去了他的身心,偌大空間,身與心,幾乎要被占盡了。

藍政庭問,“又不想了。”

關澤予搖頭,“不,必須是明天。”他太累了,雖然這幾天在外面休假,可他過得并不好,因為心裏放不下冠鷹,說不在乎,那是假;要他放棄冠鷹,就如同讓他拿起刀,割下身上的血肉,痛不痛,只要割一下就知。

關澤予起身去打開冰箱,既然要等到明天,那麽該解決晚餐了,出去吃一頓?或者買食材回來煮?或是去買了食材讓酒店煮?他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面剩下的零丁食材,下火鍋的料,肉丸,一把生菜,其它沒有。

關澤予不會煮東西,早上讓海豚教做香辣蝦,他不僅沒學會,還燙傷了手,那火燙的感覺,仿佛又在手背上蔓延,他關上冰箱,“藍總,我們出去吃晚餐。”

藍政庭走過來,他打開冰箱看了看,那點東西,刷鍋都不夠。

“你剛才說,喜歡吃海鮮?”藍政庭記得那句話,關澤予劍眉挑起,“怎麽?”

藍政庭深表榮幸,“我或許可以為你做點什麽。”他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五點整,剛好是買菜時間。

關澤予驚了,他喜了,他又驚又喜,“藍政庭,你說你會做?”

關澤予喜不自勝,他給身前的人穿上衣服戴領帶,他走向門口,他說,“那麽,今晚的晚餐由你來做。”

藍政庭看着欣喜的人,難得見到對方這麽高興。

兩人一起去菜市場,高級菜市場不同一般菜市場,雜亂髒的現象沒有,但大爺大嬸揮刀砍豬肉的豪氣幹雲壯舉,随處可見。

關澤予點了一些火鍋食材,他說,“除了火鍋,香辣蝦必須做。”

藍政庭看着男人随便點的菜,金針菇不能少,青菜更不能少,關澤予問,“你想吃什麽菜?白菜油菜還是芹菜?”

藍政庭指向被忽略的菠菜,他說,“就它。”他覺得這菜苗條,不像其它,不是圓滾滾成一團就是張牙舞爪枝枝葉葉分叉。

關澤予選了菜,再挑肉丸,棄了牛肉丸,他說,“肥牛火鍋一級品。”

藍政庭不說話,他站在一旁,好像是在看着愛人挑菜,他只不過負責陪同提東西。

關澤予很能吃,尤其是聽他說我想吃海鮮那句話的時候,藍政庭覺得這個人變了,他變得溫暖實在,他實實在在的就為心裏的喜歡而執着固執,他心如此堅定沉着。

兩人轉去海鮮排擋,根據當地人的指導,他們去尋找最新鮮的海味。

藍政庭買了一斤蝦,他問,“夠不夠?”

關澤予走到一邊去淘扇貝,他說,“你做主。”

藍政庭想了又想,他說,“這麽多可能吃不完。”

關澤予玩着扇貝,藍政庭問,“想吃?”

關澤予點頭,他實在的樣子,讓藍政庭心軟,他想說,“我們就兩個人,吃不了這麽多東西,而且煮得也麻煩。”

但他不能說,他答應了他,只想盡量滿足,因為想要看到他高興。

各自滿載而歸,回到酒店,關澤予接到了卓嘯來的電話,他的電話早不來晚不來,選擇在這個時候,也算幸運,趕上人家心情大好時候。

上次開會,關澤予想出高價讓訊飛艇持有百分之十股份的某位股東将股權轉出來,好讓自己坐穩訊飛艇最高股東主席寶座,誰知,卓嘯聯合訊飛艇當前董事長施壓,關澤予敗陣,卓嘯說,“關澤予,你們冠鷹還想合并多少家公司?”

卓嘯舉起自己的右手,他缺了一根指頭的右手,醜陋的傷疤,那是一段過往深仇。

當年關澤啓為擴寬關企開業渠道,他大量收購合并一些小公司,甚至用盡手段讓人家破産,而其中不幸者,就屬卓嘯爸爸。

五年前,卓嘯的家,家境從富足轉瞬變成債務滿身,他父親為此跳樓自殺,他母親因為丈夫離去,一病不起,很快也跟着去,留下随性無為的卓嘯,他背負沉重債務,他被那些追債的人窮追猛打,有的甚至找來黑社會,他們逼他還錢,可卓嘯沒錢,為此那些人斷他一根手指,他們說,最好盡快籌錢,否則下一次見面,就是兩根手指。

卓嘯那時絕望的嘶吼,他看着斷去的手指,他走向了關澤予;

那是在一場攝影展裏,卓嘯身上帶刀,他把鋒利的小刀藏在寬大的袖子裏,他想對關澤予下手。關澤予當時陪着斯瞳去觀展,十幾歲的斯瞳無察,關澤予也似乎無察,倒是來接斯瞳的烏魯石發現了那寒冷的刀光,他快步走到關澤予身邊,在把鬼鬼祟祟的卓嘯撞倒在地,烏魯石推走了關澤予,三個人快步走出攝影展。

烏魯石說,“你差點成刀下鬼。”

關澤予走向遠處的車子,他說,“我知道。”

他早就發現卓嘯的異常,從進會展開始,卓嘯惡狠狠的目光一分鐘也沒離開過,那麽明顯的怒視,要是被盯着的人還不知覺,除非他眼瞎了。

關澤予回來後讓人去查卓嘯的底,當得知是關澤啓害慘了人家父母,關澤予大致明白卓嘯想幹什麽了,他是想讓關家人血債血償。

關澤予查清了卓嘯的個人資料,計算機開發軟件工程師,他本前途光明,若不是關澤啓的好大喜功,他卓嘯不會遭致那般不幸,雖說,生意上稍有疏漏讓人傾家蕩産本屬正常,更何況卓邕凱既然敢試,那他就該做好準備承擔那一無所有的風險。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開,就像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生意上大發橫財,錢權并足。

卓嘯一直想報仇,不管關澤予用多少錢去化解這人心裏的仇恨,他不曾放過要搞垮冠鷹的念頭。

那天,在訊飛艇開完董事會議,兩人相行出門,關澤予說,“卓嘯,你還在我背後搞小動作。”

卓嘯笑笑也不再打暗語,他說,“我不過是在自保。”

“澤予,你砸了那麽多錢來解我仇恨,其實也不完全是為解仇。”

“你其實是為得到訊飛艇。”

“關澤予,我不可能再讓你們關家害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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