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悲與樂
逸國歷舜天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九秋雨綿綿
返回京師,熟悉的街道增添了濃濃秋意,金黃的梧桐葉随風旋轉,飄然落地。泰戈爾說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我第一次死的時候驚天動地,重獲新生後能否如夏花般燦爛?
我不知自己的重生有何意義?在這異域國度能有何作為?理智上拒絕搞基,為何感情的天平又傾向于他?對瑞兒的盟誓究竟是一時沖動,亦或由情而發?究竟何種生活才是我所求?一切的困惑使我郁郁寡歡,寝食不安,遂撇開憨丫頭袁海一幹人等,獨自上了禪院尋方丈師兄去。
入門卻見人們一身缟素,披麻戴孝,我心內驚恐,忙快步尋人詢問,一問得知,原來是老師父圓寂。還沒跨入大廳,便聽到有粗礦的男中音在放聲哭泣,又伴有念經與木魚聲。我抑制着內心的難受,在廳門口從一僧人手中領來麻衣披上,步入廳內祭拜。兩邊以打坐姿勢坐滿了一色白衣的和尚,只見右首第一位赫然是方丈師兄,他正閉目默念,明顯正為老師父超度。中間一鼎插滿香燭,袅袅青煙徐徐而上,邊上大叔一邊大哭一邊點燒冥紙。許是受大叔的影響,日日禮佛的諸多和尚也都低聲抽泣。我上香後,也都在末尾的蒲團下默默坐下。
此處的葬禮意外地簡單。遺體伴以柴木火化,火化後将骨灰灑與後山林,連棺椁都不需要。我想這既與佛教中人輕視肉體重視內在精神有關。
待私下得見方丈師兄時已是次日清晨。那時他們全都換回平日穿的衣服。進入天淨院,便見一人身着玄色衣裳,正一絲不茍地打掃院落,身畔片片金黃的銀杏葉如飛花般旋落,除了掃地聲及幾不可辨的葉落聲,其他靜谧的猶如一幅畫。
“葉落不停,緣何徒然打掃?”我走過去問。
“掃一些,枯敗便掃一些。”他沒擡頭,繼續掃。
“嗯,同時你心中的陰霾與悲傷都少一些。”我緊盯着他道。
“終究沒參透生死,佛法不精,居然如此輕易被雲公子看穿。”他停下來,擡頭看了看我,清澈的眼中有一絲悲傷。
“如果見朝夕相處之人之死而無動于衷的話,相信那人已失卻了作為人的資格,況且甘心獻身于佛法之人,往往具有一顆慈悲之心。”忽覺自己的話有些方向不對頭,遂又道,“不過方丈師兄你都不要過度傷心,畢竟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看開些。”
“多謝。對了,不知雲公子前來有何要事?進來坐吧。”他放好掃帚,走向天淨閣。
我尾随而去,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無事過來走走。”我不想拿自己的問題去煩擾他人,對自己的疑問也都不知從何說起。
“看來,是我單方面将雲公子視為知己。”他在一蒲團上盤坐着。我在對面坐下,理了理頭緒,道,“如果不是信任方丈,我此刻也不會坐在你面前。”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令你這個毫無功利之心的人如此迷惑?”他那幹淨如嬰孩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你對違背天道的感情如何看?”我單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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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目中的天道是什麽?”
“心目中”幾字仿佛一盞明燈照亮了黑夜中航行的我,但我仍不甘心地說:“雌為雄配,女為男妻,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為何?就因為他們有‘結果’?”
“嗯,唯有如此,方能延續不斷。”
“如果二人當中有一人只中意同性,為你口中的‘天道’而勉強在一起,勉強開花,也都有‘結果’了,但二人的生活和睦與否,所生的孩兒能否在愉悅的氛圍中長大,不需明言。”
我驚訝于這位日日禮佛的古人居然有這般說辭,相比起來,我這位見識過諸多光怪陸離的現象的現代人卻顯得更像井底之蛙冥頑不靈的古人。
“區區僧人,居然談論世俗男女之情,讓你見笑了。”見我默然不語,他倒謙虛起來。
“不是,是我迂腐了。”
……
告別了方丈,我去了趟大叔那。
“嘿!大叔,準備去哪逍遙?”我盡可讓自己高興起來。
“你個臭小子!這麽久才來探我!”他佯裝惱怒道。
“大叔當真士別三日,讓人刮目相看!你這頭發怎麽看怎麽像假發。”我試圖将他頭上的假發扯下來,無奈粘得過緊。
“臭小子,這當然是假發,哪有人幾日便長出尺把長的頭發?”
“往日大叔還會尊老愛幼,稱我為‘帥哥’,今日卻‘臭小子臭小子’,呼喝個不停。看來大叔不僅外表變得如破蛹之蝶般脫胎換骨,內裏更是如得道者升天的雞犬般得意洋洋,飛揚跋扈。可喜?可悲?”
他一把将包袱甩來,我忙閃身避開。“臭小子!居然敢說我像雞犬?讓我教教你何謂飛揚跋扈!”
我一邊逃一邊笑說,衆生平等,大叔你要是生氣便是歧視雞犬,便是對佛祖的背叛。
他又笑罵一句臭小子,既然如此信奉衆生平等,往後不可騎馬,日日吃齋得了。
我忙澄清,我不欲騎馬,奈何馬要将我背起,不欲食雞,奈何雞要自動跳到廚子的刀刃之下。一問方知,它們都深受佛祖的教誨,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大叔作勢又要打,道,我先送你下地獄去,臭小子!
……
末了,我道,大叔你這易容術出神入化,何不傳授于我,好使你後繼有人?
他罵了句,小子好會占便宜,便真的教我,還送了我許多專業工具。我細細思索,發現易容源于化妝卻高于化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