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國旅居七
逸國歷舜天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七寒氣襲人
平安夜沒人送蘋果?沒事,肉也不願到我嘴裏來?也罷,耶誕節卻要被人從暖暖的被窩裏提起,美其名曰“與民同樂”。
我一邊将披風扣緊,領子豎起以便擋住西北風的屢次進攻,不滿地咕哝,“老兄你沒搞清狀況吧?我不過是一質子,來貴國好吃好喝的,與你們的百姓八竿子打不着,幹嘛大清早擾人清夢?”
鷹眼皇帝不但長了一雙銳利的眼睛,還有着一雙狗耳朵,他喜氣洋洋地駐步回望,“難得節日,出去熱鬧一下不好嗎?免得你一人留在宮裏冷冷清清。”
我不再言語,加快腳步跟上。要知道此人一停,便有一個師的人馬停下,兩個師的眼睛瞪視,大部分是怒氣沖沖,小部分是杏眼圓睜,眼中噴火。這情景無異于火燒屁股。
一匹高頭大馬正噴氣踢土,做着一系列熱身運動,我站在它面前,雙手攤開,對身邊的皇帝說:“很明顯,貴國的情報有缺漏,細作不夠敬業,逸國上下都知道他們大名鼎鼎的雲世子不會騎馬。”面對天遙,我總是對自己的弱勢遮遮掩掩,而對着這位仁兄,我卻史無前例的厚臉皮,這難道就是愛情的緣故?
“哦,”他一副了然的模樣,“那就坐馬車吧!”
我擡腿便走向其中一輛超級華麗的馬車,剛爬上去準備享受天鵝絨般柔軟的坐榻,卻見皇帝也跟着來了。
“陛下,你這是希望我被你的夫人們捅十幾個窟窿而死吧!”
他卻安安穩穩地坐上來,“怎麽會?只要有我在,雲世子便不必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剛你掀簾,我看到好幾雙滿含嫉火的眼睛向我射來。唉!人生幾何,最悲不過客死他鄉!”
“我本來只是來盡地主之誼,可雲世子卻一直向我傳導孤男寡男間的暧昧,請問,世子這是在暗示,我們的關系應該進一步發展嗎?”說着,他靠過來靜靜地看着我。
“我現在知道哪種死法最憋屈,那就是被冤屈死!陛下你還是好好地安撫一下你夫人們受傷的心,免得我被送去見上帝了,陛下就少了最有用的人質了。”我掀開簾,“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他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我很好奇,你的夫人們為何對你不放心?莫非你的夫人們都是些淺薄之人,無時無刻不想黏在你身邊,得你寵愛?又或者你也有斷袖之癖?”
他卻似唐伯虎在談到他諸多麻将老婆後露出了憂傷的神色,我做好準備聽關于“曾幾何時,有份真摯的感情擺在我面前……”之類的八卦,他卻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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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行進中。我忽然發現坐馬車是個大損失——難道探查敵軍陣營的周邊環境的大好機會就這樣被一部豪華馬車斷送掉?
“嘿!老兄,大好節日卻憋在閉塞的馬車上,不但辜負了姑娘們的熱情與上帝賦予我們的健康。”
“我都說了,贊美圓月之皎潔的是你,責怪圓月之肥胖的也是你。世子說的話就如風兒一般,瞬間無影無蹤。”
冷風嗖嗖。但兩旁路人的熱情卻足以将寒風烘暖,将冰塊融化。
“同樣是男人,為何花姑娘唯獨對你頻抛媚眼,秋波不斷?上帝真是偏心。”我痛苦地騎在一匹被譽為“史上最老實乖巧”的馬兒身上,一邊警惕坐騎的随時造反,一邊四處張望。
“誰告訴你上帝是公平的?就連上帝都賦予自己獨一無上的地位,怎麽會倡導公平?”他一邊擺足了領導架勢,頻頻與路邊兩排擁擠的群衆招手,一邊用不屑的語氣應道。
怎可讓古人比了下去?“從大方面來說,上天賦予衆生靈時間,活力,陽光,空氣,水等,這些都是相同的,至于陛下所說的不平等,這一切也是靠好幾代人的積攢財富,積蓄力量,幾番拼搏奮鬥,甚至浴血奮戰才得來,而且這成果難以永恒。”
“哦,這般說來,還是有可能永恒的,倒想聽聽雲世子高論。”他看了我一眼,一副興趣怏然之态。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有句古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執政者應以百姓的利益為重,少數服從多數,這樣一來便能國泰民安,為民所擁戴。”我見他還在聽我這老生常談,便繼續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國泰民安即民心所向,戰火紛飛,流離失所,乃民之最忌,故而引發戰争者,即竊國者,害民者,終将為民所唾,遺臭萬年,更何談政權之永屹不倒?”
“拐了個大彎來勸我放你嗎?”他含笑道,“我想這番話你應當對你那二皇子說。放心,元國有足夠的食物養你一輩子。”
哼!再沒見過如此無恥之人了!我憤憤将缰繩偏偏,想要離可惡之人遠點,但沒走多遠,距離又拉近了,我只好偏過頭去。
每條街上都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絲巾亂飛,鮮花遍地,經過人馬的幾番蹂躏後,碾成了泥糊。人們熱情高漲,不斷地為無恥的皇帝的健康祈禱,為皇後的青春美貌與善良所着迷。隊伍不知走了多少個“口”字後,遠處一座城門對我散發出致命的誘惑。這時,隊伍在一座直沖雲霄的火箭樓前的闊地上停駐下來。
當人流向火箭樓內湧入時,我依然無法将雙眼移開,仿佛天遙就在城門口等我。
“我個人認為,眼前的上帝寓所要比坎塔爾門要有魅力得多,雖然坎塔爾也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該死的皇帝一邊說一邊輕推着我向上帝寓所走去。
“自由人怎麽能理解囚徒的痛苦?”我翻白眼。
“時間會沖淡一切的。”過了一會他說了這麽一句。
對,時間會把我的記憶抹去,憂傷沖淡,神經慢慢萎縮,并變麻木,等到哪一天,有親朋好友在我面前死去,我會向龍姑姑一樣淡定,如此,坎塔爾便失去了它的魅力。
屋內很暖。衆人見皇帝駕到,都紛紛行禮,并讓出一條道路。皇帝走到盡頭,對人們說了好些感謝上帝、盡情歡樂之類的話語,便解散了聽衆。頓時周圍響起了歡快的舞曲。
我在一個角落坐下,吃着點心,品着紅酒,看着衣着考究的貴族們或縱情跳舞趁機揩油,或親密交談促進情誼。這邊,皇帝被一堆老姑娘、嫩姑娘圍着調戲,難怪無法盡東道主之禮;那邊,皇後被一幫男女困着,如衆星拱月。遠處一小姐在悄悄地進行着鼻孔大掃除,近處一紳士将手上的食物殘渣抹在過路的女士的衣裙上。偶有姑娘相約跳舞,我眯着眼睛用逸國話促狹道:“只怕踩髒女士的裙子。”,她們或不滿或一臉迷惑地離去。
“您好!能請您跳個舞嗎?”我擡頭看,黑頭發黑眼睛,又是地道的逸國口音,卻一身潔白西裙。
“我從來不與沒品位的姑娘跳舞!”我對她上下睨視一番,沒好氣地說。
“什麽!皇後陛下的侄子特意為本小姐設計的衣服,你居然敢說不搭?走,跟我去見皇後陛下!”說完她居然前來抓我的手,我待要反抗,忽碰觸到一個小紙團,我心內一驚,莫非又是一細作?只是此細作要比那什麽公主來得可愛漂亮得多——瞧那紅唇,猶如正熟的草莓,那白嫩的臉蛋,就像荷葉之露珠般可愛,那雙大大的眼睛不但有神,還透着可愛的狡黠……
“去就去,不要拉拉扯扯!”我迅速将手抽回,忙将紙團嵌入腰帶中。
還沒擡步,皇後和皇帝都沖出重圍,來我這一探究竟。
“嬅兒,發生了什麽事?”皇後問。
“他說我……”沒待她說完,我馬上截住她的話語,
“只是些小摩擦而已。在下只是覺得逸國人穿元人服飾十分滑稽,卻不知這觀點冒犯了尊敬的皇後陛下——的侄子,為此,我願向皇後陛下的侄子——所設計的這件衣服道歉,當然,如果這件美麗獨特的衣服能穿在一位元國小姐身上的話,我還會對設計師大加贊賞!”
皇後明顯動怒了,不過良好的修養以及愛情的力量讓她強壓着心中的怒火,因為她也穿着洋鬼子最新式的衣裙。“我原不知,逸國雲世子年紀輕輕卻如老頭一般迂腐拘泥,頑固不化,若貴國每一位年輕人都似世子般懷着一顆頑石般的心,我想逸國之末日不遠矣!”
該死的漢奸走狗,居然詛咒她的同族!我緊盯着她,待要反擊,卻被皇帝拉住:“皇後,失去自由的人心內自然憤憤,我想皇後一定能體諒,并且能以一顆友好大度的心去接待故國來的客人。”
皇後雖表情冰冷,卻慢慢回暖,之後給皇帝行了個禮,便拉着嬅兒走開。我一直盯着那姑娘,可惜她始終都沒再跟有眼神交流。
“怎麽,還盯着歐陽嬅,還沒吵夠嗎?一張嘴就得罪一幫人。”皇帝拍了下我的後腦勺,我撥開他的手,向座位走去。他也跟過來坐下,凳子還沒捂熱,就被人請去了。
摸摸腰帶鼓出的那一小塊,心情大好。夜幕降臨,周圍都燃起了蠟燭,蠟燭裝在各色的高大玻璃杯內,散發出缤紛異彩。音樂更熱情,舞蹈的人一撥又一撥,歡笑聲就像太陽一般,将屋內每一個角落的陰暗都抹殺,将寒冷一掃而空,并在每一個幸運或不幸之人心內燃起一團火,溫暖每顆心。于是我也在下一曲音樂來臨之時,加入了“踢踏舞”的行列,迎着那些或詫異,或開心,抑或惱恨的目光盡情歡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