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沉默尖叫09
那我可以照亮你嗎?
這一句仿佛加了混響在沈夜耳畔激蕩不已。
可以啊,沈夜倏然笑起來,面龐如粉白櫻花一樣動人,他其實很想說,你已經照亮過我了,白旸,在很久很久前。
我當然希望你還能一直照下去啊,但那樣的話,你也會照穿我黑暗空洞的內心吧。
想成為一個可愛的人,真的好難!
沈夜清楚,破案不是他的專業,在這起嫌疑人失蹤案中他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不添亂的話,現在最該做的事情要麽是返回醫院盯着樸仁宰,要麽是立即睡覺積攢體力。
偏偏他哪個都不想幹,就想現在這樣守着一人一狗安靜坐着,無論是紛飛櫻雪,還是白旸将場景随便調成街頭要飯什麽的都不重要。
白旸很想再用一些時間來查看早早櫻智能機裏的內容,希冀可以捕捉到一絲線索,這也是他蘇醒後參與的第一個案件,工作熱情有點兒上頭。
不過經歷剛剛那麽一岔,他不是很确定把沈夜單獨趕走去睡的決定是否明智,他甚至相信如果剛剛沒有叫住沈夜,他一定會走回二樓重新鑽進自己的櫃門裏睡覺。
“現在還覺得早早櫻可能遭受過家暴嗎?”白旸問。
沈夜不置可否地微微偏過頭,聲音淡漠:“家暴有很多種,不止打罵。”
“還有什麽?比如把小朋友塞進櫃子裏?”白旸選擇在這時探出一枚細刺。
可惜這根刺戳進了棉花裏。沈夜像全然沒聽懂他的暗示,嗤笑道:“因為小孩子的确很吵很煩啊……而且有一些小孩子,他們其實很喜歡呆在櫃子裏,那裏很安全。”
“這也是因材施教吧。”他又将剛剛那句解釋輕描淡寫帶過去。
“搜一搜像樸仁宰這樣的媒體人收入是多少?”沈夜主動換了話題,“我想到另外一種可能。”
白旸的光屏上蹦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藝人名嘴花邊八卦,還有許多真假難辨的曝光帖:“你懷疑他掌握着收入支配權,并以此打壓貶低妻子的家庭地位?這個韓裔男人倒是的确做得出來。但是日裔的女性會因為這個殺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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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似乎說得靠譜些……哇哦,月入百萬不是夢!”
“所以跟他家人吃穿用度的消費水平不符,除了換房子,樸仁宰應該還有更需要花錢的地方。”沈夜說,“我見過他入院的資料,受傷時他穿那身也該有半個月工資了。”
白旸啧啧搖頭:“想當年我爸的薪資卡都是直接放在我媽手裏,自己買煙都挑最便宜那種,後來煙草稅上調,他幹脆戒掉了。”
沈夜将頭枕在膝蓋上,透着快睡着的倦怠:“我爸很粗心,經常忘記給我媽轉錢……他對金錢沒什麽概念,連一克拉琉晶石多少錢也不清楚……”
他撥弄自己的智能機,随手編輯着什麽訊息。
“這種自己花錢大手大腳,卻對妻子兒女吝啬的男人,早早櫻的确有理由怨恨他。”白旸随即又搖頭,“但也不至于殺人。”
“特異者利用精神力影響普通人跳樓,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你可以把它類比成心理治療中的催眠,成功與否至少受到兩個因素的影響,一是治療師的專業能力,二是接受者的配合程度。1874,”沈夜顯然覺得這個數值偏低了點兒,“除非樸仁宰本身就有自殺的想法,或者他極為信任依賴那個特異者,否則不會乖乖聽話的。”
“以他們夫妻間的關系來看,丈夫明顯沒有那麽信賴妻子。”
白旸:“那有沒有可能是樸惜爾?”
沈夜被這個猜測驚了一跳,連面色都繃緊幾分:“你覺得是女兒弑父?!”
“動機呢?”他在不自覺抵觸這個推測,眉頭皺得很緊,“如果她是那個特異者,完全沒有必要使用精神力影響。凱恩說事發時她在幫忙扶梯/子,只要伸手一推……”
說出這句把他自己也吓到了,後面的話牢牢抿在嘴唇裏。
白旸隐隐覺得沈夜今晚的反應多少有點異常,可能是他那顆單純的小腦袋瓜突然被塞進太多晦暗的東西了,畢竟他只是個醫生不是偵探。
之前為河姆案作證,就讓沈夜緊張到不行,甚至那也是引起他發病的原因之一。
“只是讨論一種可能,這是警方查案的方法……你明天還要去醫院,早點休息。”
這次沈夜沒有拒絕,給伍爾夫來了一頓晚安撸便乖乖地起身上樓睡覺去了,轉身時推了一份文件給白旸:醫囑
患者姓名:白旸
診斷結論:背部穿刺傷,創口3cm深度4cm,局部皮膚、肌腱組織撕裂。異物取出未縫合,口服外敷藥物。
醫生建議:術後注意休息,睡覺時間不得晚于10:55,睡前複診。
下面還有他一個板正嚴肅的簽名,白旸扭頭對着空樓梯笑出來,這是在催他去睡覺,還寬容地留了12分鐘洗澡時間。
那麽作為回饋,他立即關掉光屏去洗漱,争取再給沈夜留出2分鐘來複診。
白旸裸了上半身,背對沈夜坐着。沈夜也盤膝坐在他身後,幫他拆下之前的紗布和藥棉重新清理敷藥。
沈夜的動作很輕,微涼的指尖不時擦過白旸剛剛洗過澡還有些濕熱的肌膚,像一只在花叢跳舞的蝶。
裹紗布的時候,他的手臂會環住白旸的肋下,睡衣的袖口掃得他有些發癢,忽而靠近的身體又能帶出一陣莫名的燥熱。
白旸幹脆閉上眼睛,他想到一個有趣的事情,就對沈夜說:“你一定沒怎麽看過武俠劇吧?裏面很多武林高手給對方療傷就像這個姿勢,就是……”
他沒想好怎麽給對方形容,本來也是為轉移注意力順嘴胡扯的。
“什麽姿勢?”沈夜用膠貼固定住紗布接口,跟着他的雙手平推,掌心貼在白旸緊致光潔的背上。
白旸登時感覺胸口轟的一震,心髒仿佛給對方推出了身體,随即內息不穩、經脈逆行,大有走火入魔的勢頭。
小朋友你很懂嘛!
兩人跟着就莫名其妙笑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各自笑倒在自己的被褥裏。
“我們那個時代,武俠、修仙特別流行,”白旸側躺着跟沈夜說話,“每個人的電子書裏都偷偷存幾十G的小說和電影,小時候提着玩具刀劍跟小夥伴打來打去,後來有了白星星,他不敢舞刀弄槍但特別喜歡聽我講這些故事。他平時會說的話很少,總是翻來覆去重複那幾句,卻唯獨學會了一句江湖話。”
“後會有期。”白旸說着,還做了個抱拳的手勢,“後來每次我離開執行任務,他都會這樣對我說,後會有期。”
然而一百年前那次,他失約了。
沈夜能聽出他随意閑聊背後的傷感,從被子裏伸出一條胳膊壓下白旸的抱拳:“我不想要你對我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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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旸弄了早飯,吃過後先送沈夜去醫院,再回來到哥特古堡當他的白班保姆。
姐弟倆一天一夜沒見到母親,情緒明顯變得比前一天更加焦躁。
樸惜爾執意要重新整理本就十分整齊的衣帽間,将她自己和弟弟還有媽媽的衣服全部翻出來擺在地板上仔細收拾,但是沒有去動父親的。
白旸留意看了下,三面牆的衣帽間,屬于早早櫻和孩子們的衣物僅占了一面牆,另外三分之二全部都是男人的東西,服飾、配飾和箱包、腕表。
這也印證了他們的猜測沒錯,這家人在經濟上存在着嚴重的資源傾斜,如果樸仁宰過的是富人生活,那母子三人僅僅也就溫飽水平。
樸征爾開始因為一些小事哭鬧,這時姐姐會停下來安撫他,看得出姐弟倆的感情很好。
白旸在玩具筐裏翻找一遍,沒幾樣運動類的器材,只好撿了只皮球捏在手裏。“征爾,我們出去踢球吧。”
樸征爾似乎對踢球興趣不大,但還是随着白旸來到院子裏。
白旸發現他的大運動不太協調,細膩游戲卻玩得很好,這說明平時經常陪伴孩子的是母親,父親的角色是缺失的。
“爸爸平時跟你踢球嗎?還是玩些別的?”這裏只有他和小孩兒,白旸不很擔心穿幫,趁機打探。
男孩不會踢球,拍球卻很拿手,能連續拍一百下。他茫然搖頭:“我和媽媽玩,爸爸不回家。”
白旸擡頭,看向古堡尖塔上飄揚的藍白旗幟,由于僅綁好了一角,被風吹成了繩條狀,正不安地抖動着,仿佛昭示着這個家庭飄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