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上過去了？”
“過去了, 但是沒待多久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在場的人都被封了口, 誰也不知道皇上在裏頭問的什麽。”
宿雨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臉上也有好奇。
“既然皇上不想讓人知道，接下來也不要去打聽了, 你也管好咱們宮裏的人, 從今天起沒有必要就不要進出了。”
“是，娘娘, 是不是要發生什麽大事兒呀？”宿雨問。
“嗯。”
另一邊, 僅憑一個人的話是說服不了康熙的，更何況被指證的人是自己母家。
他給佟家的東西不少了, 就算舅舅平時有什麽請求, 自己也很少推诿，他不相信舅舅會做出這樣沒有分寸的事情。
沒理由也不需要。
“梁九功, 人彘那裏有了新的進展及時報給朕。”
“是。”
“魏珠, 你領一隊人秘密地将佟府監管起來, 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再打聽一下佟府近兩年的事情，尤其是最近的。”
如果這件事和佟府有關系的話, 那他們在宮裏肯定還留有人手，人彘被發現的消息可能已經傳到了宮外。
康熙試圖在心裏說服自己舅舅不會這麽做, 但是帝王的多疑讓他開始設想, 如果真的是舅舅，他該怎麽做……
“皇上, 人彘的身份确定了, 是承乾宮一名失蹤了一年多的宮女佟夢蘭。”
“姓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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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據奴才調查，佟夢蘭是佟家為佟妃娘娘準備的固寵工具，但進宮後因為惹了佟妃娘娘不喜，就被攆到了外頭做灑掃，之後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康熙視線盯着一處不動，竟然真的和佟家挂上了關系……
“保護好佟夢蘭，朕查清楚一切之前不要讓她出事。”
“是，那……和佟夢蘭關在一處的辛者庫宮女衛清兒可要留着？”
康熙想起皇後說的話，當初因為有這個宮女傳信，太子和大阿哥才沒被佟佳氏陷害成功，遲疑了一瞬後道：“先留着，你在派個人去通知皇後一聲，讓皇後帶幾個婆子去承乾宮，朕有事兒交代。”
東珠收到康熙的命令後沉默了，這個節骨眼上，讓她去承乾宮，指定沒什麽好事兒。
“宿雨，我身邊帶着清園過去，你性子沉穩，留下來守着坤寧宮，記住，本宮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坤寧宮！照顧好太子殿下和四阿哥。”
宿雨從娘娘的話裏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鄭重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會守好坤寧宮的！”
小太子跑了出來，前頭推着的木輪小車裏坐着生無可戀的四阿哥，見額娘要出門，小太子将小木車推得飛快，到了跟前好奇的問：“額娘，您要出門呀？可不可以帶上保成和四弟呀~”
小太子已經通過擺置四阿哥恢複了元氣滿滿的狀态。
東珠被小太子的朝氣感染，心情放松了一些，蹲下身子揉了把兩只小肥崽的胖臉蛋，告訴小太子：“今天不行，你和四阿哥在坤寧宮好好呆着，等額娘忙完了回來就給你們做好吃的。”
小太子一聽到有好吃的，什麽想法都沒有了，開心的應下，還囑咐道：“那額娘一定要早點回來呀！”
“知道啦！”
胤禛看着皇額娘帶着清園姑姑還有幾個身體強壯的婆子離開，察覺到了不對。
宿雨姑姑心思缜密，為人沉穩可靠，平時皇額娘每次出門都會将宿雨姑姑帶在身邊，這次卻将宿雨姑姑留了下來。
二哥給他講遇到了“妖怪”，據二哥的描述，二哥看到的很可能是人彘……看來宮裏最近不太平。
“四弟，你怎麽又在發呆了，二哥帶你飛飛好不好？”小太子打斷想事情的弟弟。
胤禛開口正要制止，身子就猛地往後一倒，小木車被他二哥推得飛速。
“……”所以他的意見重要嗎？
東珠路上再怎麽磨蹭，還是到了承乾宮，見到承乾宮的大門青天白日的就緊緊關閉，東珠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皇後娘娘，您來了，皇上讓奴才在這裏等着您，快跟奴才進去吧。”梁九功守門的侍衛将大門開了半扇，帶着東珠進了承乾宮。
承乾宮裏除了嚴陣以待的侍衛，見不一個活動的宮女太監，東珠問梁九功：“這承乾宮人都到哪裏去了？”
梁九功不敢多說，只道：“都被叫去問話了。娘娘這邊請。”
梁九功帶着東珠一行人到了一間大殿，東珠疑惑：“這是？”
梁九功為東珠推開了門，解釋道：“娘娘，這是佟妃三個小格格住的地方，皇上讓娘娘替小格格們收拾收拾東西，然後帶着三位小格格在坤寧宮安置幾天。”
“……”東珠想到了康熙讓她過來可能是為了小白的案子，也有可能是為了讓她過來串通供詞替佟佳氏遮掩罪行的，就是沒想到是讓她過來接收三個崽子的……
這是把她的坤寧宮當成托兒所了不成？？？
梁九功察覺到皇後娘娘臉色不對，連忙告辭：“娘娘，皇上那邊還等着奴才過去，奴才就先退下了。”
“诶！梁總管你等等！”清園追了幾步沒能将人喊回來。
她為自家娘娘打抱不平：“娘娘，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将德貴人的孩子托付給您也就算了，憑什麽佟妃的孩子也要您來管！佟妃平時對您多麽不尊重啊！”
東珠不想接手的原因不是因為佟佳氏不尊重她，而是不想粘手佟家人的事，康熙當初讓太後抱養一個佟佳氏的孩子太後都拒絕了，因為她們知道，佟家是康熙母家，插手了撈不到好不說，還容易惹一身騷。
東珠更加清楚康熙對佟家人的偏頗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做！
“清園，咱們走！”
沒想到她們連坤寧宮的大門都沒能邁出去。
“皇上有令，沒有皇上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承乾宮，還請皇後娘娘體諒！”守門的侍衛一臉為難。
怕武器傷到自己主子，清園擋在了主子面前，反駁道：“剛才是梁總管将我們主子領進來的，正是奉皇上的命，沒道理皇上讓我們娘娘進來卻不讓出去！”
“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侍衛低頭請罪，卻怎麽也不肯放行。
東珠抿了下嘴，認命道：“好了清園，那咱們等皇上辦完事了再出去也是行的。”
有對守門侍衛道：“本宮理解你們，還請你一會若是見了皇上或者梁公公到格格們住的地方知會我們主仆一聲。”
沒能出去，此時承乾宮裏情況有不清楚，東珠只能回到最初的地方。
想到她和佟妃的三個小格格也算有一層緣分在，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去了裏頭看她們一眼。
裏頭怎麽沒人，東珠皺眉，小格格們年歲小，身邊怎麽能沒有人守着，想到外頭也是一樣，一個宮人的影子也見不到，小格格得有人看管，可能這也是康熙讓自己過來的原因。
三張小床并排擺着，三個小格格躺在裏頭被東珠的腳步吸引，齊刷刷地扭頭看向她，嘴裏還吊着東珠送給佟佳氏的奶嘴。
說實話，很可愛。
而且女孩和男孩之間差別還是很大的，四阿哥這麽大的時候雖然也不醜，但是和渾身雪白嬌嬌軟軟的女孩子相比，可愛上還是略輸一籌。
三個崽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看的東珠心軟，離她最近的那個也是最活潑的那個，眼睛咕溜溜地轉，花瓣似地小嘴巴使勁嘬着嘴裏的奶嘴。
東珠看着有趣，捏住奶嘴上端轉了轉，崽子含着奶嘴對她咯咯地笑。
“噗~”東珠忍不住笑了一聲，取笑道：“你這個小家夥和你額娘倒是一點不像，脾氣真好。”
說着沒控制好力度，一個不小心将小崽子嘴裏的奶嘴薅了出來。
“啵~”
小崽子繼續對東珠友好地笑着，努了幾下嘴之後發覺嘴裏的東西沒有了，笑容卡住了，然後嘴角往下一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哇！哇！哇！哇哇哇！”
“娘娘！”聲音太過嘹亮，吓的外頭的清園就是一個機靈，跑了進來。
而東珠正手忙腳亂地試圖重新将奶嘴歸位，媽耶，這哭聲堪比防空警報了！
“唔！”東珠終于找準機會将奶嘴塞了回去，宛若雷霆的哭聲瞬間止住了，通過這大嗓門，東珠确定了小崽子的身份，嗓門最大的是六格格沒跑了。
六格格的奶嘴失而複得之後，拼命嘬奶嘴的樣子甚至有點猙獰，時不時還要警惕地看東珠一眼，生怕再被奪了奶嘴。
東珠一頭黑線，後怕地出了格格睡覺的屋子，清園也是被六格格的哭聲驚得剛回過魂：“娘娘，格格這嗓門合理嗎？”
東珠點了點頭，系統出品的生崽藥水就很不合理了，那麽在生崽藥水下誕生的六格格有些特別的地方就相對合理了。
“還好四阿哥不像格格這般哭鬧，不然奴婢恐怕沒命活到現在了。”清園慶幸道，又想起皇上讓她們娘娘來坤寧宮的目的，清園感覺自己更緊張了，祈禱娘娘千萬別将格格們帶回坤寧宮。
這時梁九功又回來了，“娘娘，皇上請您去正殿。”
東珠皺眉，不得不起身，不過梁九功攔住了也想要跟上來的清園：“格格們無人照看，還請清園姑娘留在此處照看格格。”
東珠示意清園照辦，自己一人過去。
還沒進去，東珠已經聽到了正殿裏頭傳來的哭喊聲，東珠停住了腳步，梁九功解釋：“皇上在審訊不聽話的奴才，娘娘進去了要是不想看就将眼睛放到別處，別讓這些髒東西污了娘娘的眼。”
東珠深吸了一口氣邁上臺階，她早該做好準備的，清朝階級分明，主子們更是視人命如草芥，這些随意打殺奴才的事情他以後不會少見。
吱呀一聲殿門打開，在東珠二人進去後殿門又被緊緊關上了。
東珠還沒擡頭，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東珠甚至可以通過這厚重的血腥氣感受到血的溫熱。
她忍住幹嘔的沖動，擡頭打量殿內的場景。
康熙高坐在主位上，神情冷漠的看着底下受刑的奴才，手邊擺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
東珠上前給康熙行禮：“皇上喚臣妾何事？”
康熙看向來人，神情有了一絲回暖，只是語氣還是一樣的冷，“不是朕喚你，是佟妃想見你。”
東珠詫異，低頭看向跪在自己旁邊的佟佳氏，以前的佟佳貴妃，現在的佟妃，東珠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問她：“佟妃你找本宮作何？”
佟佳氏從東珠進來眼神就一直跟随着對方，此時有了康熙的應允，才着急地開口：“皇後！皇後娘娘！東珠！瞧在進宮前我們的情分上，能不能……我們能不能拜托你替我照顧三位格格，以前是仙蕊對不住你，若是……若是可能，我佟佳仙蕊欠你東珠一個人情！”
東珠不知道原主在進宮前還和佟佳氏有關系，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而且，康熙讓自己來承乾宮就是來接三位小格格的，佟佳氏不知道，難道康熙是想拿三位小格格來威脅佟佳氏？
東珠看向康熙。
康熙開口：“佟妃，你想明白了嗎，如果你能老老實實交代，朕就答應你的請求，暫時将格格送到皇後身邊養着，你應該知道，如果朕最後查出來這事兒是真的，佟家的下場會如何，沒有人庇護的格格又會如何？”
佟佳氏看向康熙的眼神裏沒有了愛意和傾慕，反而盛滿了恨意，“表哥，那不只是臣妾的女兒，也是您的孩子啊！哈哈哈！交代？臣妾要交代什麽？不過是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彘說的話表哥你也信！就算你将承乾宮的人都打殺光了，臣妾沒有做過的事情該怎麽交代！”
“皇上……奴婢要招……”
佟佳氏扭頭難以置信地盯着和自己一同長大的簾風。
“奴婢要指證……指證佟妃娘娘妒殺宮人！”
“簾風！你胡說什麽！”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簾雨掙紮着開口，和自己主子一樣，臉上都是難以置信，“娘娘何曾幹過這樣的事！”
康熙示意一個小太監捂住簾雨的嘴，讓簾風繼續說。
簾風猙獰道：“佟夢蘭是老爺為佟妃準備的固寵工具，也是生育工具，若是佟妃沒有得到皇上您的寵愛或誕不下龍子的話，就将佟夢蘭獻于皇上，然而佟妃善妒，見佟夢蘭經常在皇上您眼前晃悠，就命奴婢處理了她。”
“這還不算，就在佟妃沒能受封皇後那一晚，娘娘她為了發洩竟然親手将佟夢蘭的手足砍下，挖了她的眼，割了她的舌頭，将她做成了人彘關在了承乾宮的隐蔽處，娘娘，不是奴婢不忠心，實在是奴婢見不得您再繼續錯下去了……呃……”
簾風說完一咬牙，嘴角竟流出黑血來，然後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事情發生的突然，誰也沒反應過來，簾風的話給佟妃來了個死無對證。
大殿裏頭有的是康熙的人，有的是佟妃的人，此時都隐晦地看向佟妃。
沒想到高高在上的佟妃會做下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都看本宮幹什麽！本宮沒做過！這個該死的賤婢！本宮對她不好嗎？為什麽要污蔑我！”佟佳氏狠狠地瞪向打量她的人，情緒激動道。
簾雨也掙脫了捂着她嘴的太監，爬到了佟妃的身旁，砰砰砰地磕頭，“娘娘他沒有做過啊……求皇上還娘娘一個清白……”
幾個呼吸間，簾風的額頭已經出了血，依舊感受不到疼痛一樣不停地為主子求情。
東珠被驟變的情況驚得愣在了原地，死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自殺了……
“嘔……”
康熙注意到東珠的異樣，讓人扶着東珠在他旁另一旁的位子上坐下，“皇後喝杯水就好。”
康熙親手給東珠斟了一杯茶，沒有說先讓東珠離開的話。
東珠仰頭将茶水灌下肚，還是沒能壓下生理的不适，垂眸坐在一旁發呆。
感覺身邊的所有人和物都消失不見，耳邊只剩下佟佳氏的宮女簾雨“砰砰砰”的磕頭聲。
殿門開了，又關上，有人進來了。
康熙接過梁九功遞來的紙張，展開看了好幾遍，然後将紙張毫不遮掩地放在桌子上，東珠随着康熙的動作看過去。
紙張上歪歪扭扭寫了好幾個人名，東珠努力想要看清，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宿主……宿主……】
康熙在東珠身子栽倒在地前接住了她，然後将東珠一把抱起起身，“承乾宮除了佟妃以外所有人關進慎刑司，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向外頭吐露半個字，抄斬九族！”
康熙抱着東珠踹開殿門離開了，剩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奴才們開始行動，很快只剩下佟妃和她的宮女簾雨兩個人，兩個太監要來拖走簾雨，被佟佳氏推搡開了。
“滾！誰要是敢動她一下，本宮要你們好死！”
兩個太監對視一眼退下了，皇上走了，他們還是去問一下梁總管怎麽辦吧。
殿門被人關上了，佟佳氏擋在宮女前頭的身子癱了下來，望着虛空出神。
笑話……
都是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