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晚,于景渡回到尋歡樓之後,對着一桌子小物件表情複雜。
小纨绔逛了一下午買了一堆稀罕物件,到頭來只拿走了一只風車,剩下的一股腦全留給了于景渡,理由是于景渡自己待在這裏悶,留下這些東西給他解悶。
他看着桌上這些超過十歲就不該再感興趣的小物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無奈。
“你別說,他還挺會玩兒!”一旁的江繼岩拿起一個小物件把玩,在覺察到于景渡帶着冷意的目光後,又趕緊将東西放回了桌上。
“要不,我還是讓人再查查他的底細?”江繼岩提醒道。
昨天他便有過這個提議,被于景渡拒絕了。
今日看來于景渡依舊沒有答應的意思,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花瓶裏孤零零插着的那枝月季上。
“不必。”于景渡不容置喙地道:“明日他還會再來。”
江繼岩看向于景渡,心中暗忖他們殿下這是轉了性子,還是不想把動靜鬧得太大?
怎麽身邊突然冒出這麽個身份可疑的人,他非但不提防,還任由那小纨绔靠近?
若非他昨日剛提醒過,他都要懷疑自家殿下不知道這小纨绔是太子選中的人……
“你再幫我辦一件事。”于景渡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兔子頭面具,聲音不辯喜怒地道:“幫我弄一副像樣一點的面具,別太紮眼就行。”
江繼岩一怔,“公子還打算跟他出去?”
“我自己也要出去的。”于景渡道。
“可是眼下太危險了,京城到處都是四公子的眼線,若是讓他察覺了……”江繼岩勸道。
“若我怕他,此番就不會冒險提前回來。”于景渡道:“我吩咐你的事情,你盡管去做便是,別的我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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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繼岩知道這位三殿下的脾氣,便也沒再置喙。
另一邊,容灼回府之後就沒這麽輕松了。
他手裏拿着一只風車剛進了府門,就被人帶到了容父面前。
容父鐵青着臉,手裏拎着一截戒尺,一副打算教訓兒子的姿态。
容灼這幾日已經和容父打過幾次交道了,對這一頓教訓早有準備。
別說是容父這種對兒子頗有期望的父親,容灼這幾日的舉動,換了京城任何一個稍有點身份的人家,只怕都得動動家法。
“跪下!”容父怒道。
容灼乖乖跪到了對方面前,心中祈禱對方下手可別太重。
“一身香粉味兒,你這是剛從花樓裏出來?”容父問他。
“爹,我去逛街了。”容灼朝他搖了搖手裏的風車。
容父冷笑一聲,“是啊,放着國子學的課業不顧,帶着花樓裏的小倌兒去逛街,還穿着這身衣裳……”他越說越來氣,揚起戒尺便在容灼胳膊上抽了一下,疼得容灼痛呼出聲。
“老爺別打了!”容母大概是早有準備,一直躲在暗處,見容父一出手,哭着就跑了出來,将容灼護在了懷裏,“灼兒還小呢,一時走岔了路也是在所難免,你差不多教訓幾句便罷了,怎好真動手打他?”
“我還沒怎麽動手呢!”容父道。
“我都看見了。”容母說着就要哭,“咱們就這一個兒子,打壞了你讓我這個做娘的怎麽辦?”
容父看起來是個懼內的,被容母這麽一哭,當即嘆了口氣,改打為罵。
容灼老老實實聽着,也不辯駁,态度倒是很軟。
容父罵完一頓後,氣兒也消了不少。
“明日起好好回去國子學讀書,為父可以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容父道。
“爹。”容灼小心翼翼看着他,問道:“您這麽生氣,可是聽說了什麽?”
“何止是我聽說了,今日衙門裏好幾個同僚都來問我,如今京城誰不知道季先生的得意門生沉溺酒色?你爹我這張臉要不要也不打緊了,你先生的臉還要不要了?”容父恨鐵不成鋼地道。
容灼想了想,“我與先生談過,他說只要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便支持我。”
“你放屁!”容父說着又要打他,卻被容母攔住了。
最終,容灼只挨了那麽一下,外加晚上不許吃飯。
好在他今日吃了不少,并不覺得餓。
今日容父能知道他的事情,說明他的計劃奏效了。
朝中那麽多人都聽說了這件事,那太子肯定也聽說了。
念及此,容灼覺得這頓打也值了。
雖然如今容父不理解他,但将來等得知太子卸磨殺驢的本性之後,只會慶幸他躲過了這一劫,沒成為太子的人。
“公子您別怪老爺,他也是關心則亂。”金豆子找了傷藥給容灼傷了的胳膊上藥。
“我當然不怪他,是我沒出息。”容灼無奈道。
金豆子看了容灼一眼,似乎想再勸勸他,卻忍住了。
他家公子最近就跟被人下了降頭似的,他心中還是挺着急的。
可他勸也勸了,求也求了,沒用。
“今日表哥來過嗎?”容灼問道。
“沒有。”金豆子道:“公子還要跟他來往嗎?”
容灼看向金豆子,耐心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回頭你自然就明白了。”
太子的事情他不敢朝任何人說,免得事情傳出去惹禍上身。
“你給我找兩錠銀子,不……多找一些吧。”容灼想了想又道:“明日一早我去一趟段府,你不必跟着我,屆時我爹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
金豆子嘆了口氣,只能一臉惆悵地應了。
次日一早,容灼便徑直去了段府。
段峥見到他果真來找自己,高興不已。
“今天想去哪兒玩兒?”段峥朝他問道。
“表哥你陪我置辦些新衣裳吧。”容灼道:“我之前的衣裳都太素了,我不喜歡。”
“這好辦,咱們家不就有成衣鋪子和裁縫鋪子嗎?今日就給你把一年四季的都置辦了。”他說罷又改口道:“不行,太早了回頭過季了不時興,還是先置辦如今要穿的吧,回頭入了冬咱們再去便是。”
于是,容灼便跟着他在段家的各個鋪子裏串了一圈。
段峥的眼光并不怎麽好,給容灼挑得衣服都是花裏胡哨的款式,穿在身上跟個花孔雀一般。但容灼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所以全程任由對方做主。
好在容灼底子好,再豔俗的衣裳到了他身上,都能撐得住,絲毫不顯俗氣。
段峥一口氣給他買了好幾套成衣,還讓人給他量了尺寸,訂了好幾套新的。
這些衣服從裏到外,從廣袖的文士袍,到修身的武袍,一件不落全都有。
除了衣服之外,段峥還給他挑了幾雙新靴子。
“你不是想打馬球嗎?這種靴子穿着騎馬最适合了。”段峥朝他介紹道。
容灼忽然想到了什麽,朝他問道:“表哥,咱們打馬球,我能不能帶個人啊?”
“不會吧?”段峥擰眉道:“你對那個小倌兒已經這麽上心了?打馬球都要帶着?”
容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嗎,表哥?”
“随你吧,拿你沒辦法。”段峥無奈地在他腦袋上戳了一下,“不過我可警告你,分清人家對你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感,可別最後被人傷了心。”
容灼幹笑兩聲,忙點頭應是。
其實他之所以想帶着于景渡,完全是因為先前帶着對方下館子時,見對方吃得挺香,那架勢像是好幾年沒吃過好東西似的。
容灼心軟,一看對方那樣子覺得怪可憐的,想着“青石”在花樓肯定過得不好,吃的喝的沒少被怠慢。他既然與人有緣,兩人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再加上他為了裝纨绔還得利用一下對方……
所以他想盡量對“青石”好點,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他不知道的是,于景渡吃得香,是因為看着他吧嗒吧嗒吃了一下午的東西,被生生勾起了食欲。
次日,容灼一早就溜出了容府。
這次他沒敢讓段峥到家門口接他,而是讓段府的馬車停在了巷子裏。
“我昨日置辦的那些東西都在吧?”容灼問道。
“放心,都在另一輛馬車上呢,我讓人直接送到京郊馬球場了。”段峥道。
容灼聞言這才放心。
兩人一道去了尋歡樓,容灼直接上樓去找了于景渡。
不過他倒是有心,這次折了一小把月季。
花樓的夥計提前得了他的吩咐,專門搞了幾盆紅月季讓他折。
于是,于景渡打開房門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一襲紅色勁裝的容灼,手裏攥着一把紅月季,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
少年身形本就單薄,穿着修身的勁裝,纖細的腰身被勾勒得分明,讓人忍不住總想打量。
“說好昨日要來,後來有事耽誤了。”容灼一邊去将月季插上,一邊朝于景渡解釋道:“今日帶你去打馬球。”他說着還将先前借的兩錠銀子放到了于景渡面前的桌上。
于景渡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一臉狐疑道:“你還會打馬球?”
小纨绔這身板,怎麽看也不像會打馬球的樣子。
他甚至懷疑對方會不會騎馬。
“嘿嘿。”容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的面具呢?快戴上,咱們這就出發了。”
于景渡略一思忖,打馬球這項運動是需要組隊的,也就意味着會有很多別的人出現。
而能和這個小纨绔混到一起的,不用想也能知道都是些什麽人。
按理說他如今的處境不該去湊熱鬧,但于景渡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離開京城太久了,雖說一直有人幫他收集情報,也有人朝他介紹京城局勢。
可很多事情聽旁人轉述不如親眼所見來得直觀。
此番于他而言,正好是個機會。
畢竟,纨绔們之間互通的某些信息,他的人都未必能掌握。
“你有新面具了?”容灼看着于景渡取出的新面具,表情頗為驚訝。
這面具也不知是什麽材質的,顏色與膚色相近,能遮住上半張臉,将人最容易被辨認的眉眼和鼻梁臉頰都遮住了,卻露出了下半張臉,所以并不顯得累贅,也不像那兔子面具一般引人注意。
更重要的是,這面具的樣式還挺好看。
戴在于景渡臉上,讓容灼總忍不住想起自己看過的某些電影中蒙面舞會的場景。
于景渡看着就像舞會中的男主人公,氣質優雅,身份高貴。
容灼不由感嘆,“青石”真是氣質好,在尋歡樓待了這麽久,絲毫沒沾染風塵氣。
容灼帶着于景渡出了尋歡樓。
花姐今日已經好多了,不像昨天那麽驚訝。
倒是段峥,看到于景渡後不由怔了一下。
“你這小倌兒我怎麽看着面生啊?”段峥問道。
“他不大受歡迎,不怎麽出來,你自然見不着。”容灼解釋道。
于景渡如今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小倌兒”的身份,連氣都生不起來了。
三人一路坐着馬車去了京郊的馬球場。
下了馬車後,段峥帶着容灼和于景渡去了場邊臨時撘出來的一個棚子裏。
那棚子與現代社會的太陽傘有些相似,也是遮陽擋風的作用。
棚子裏鋪了地毯,上頭擺着小桌和一應吃食。
“你先在這兒休息,我去看看他們來齊了沒有,一會兒再介紹你們認識。”段峥說罷便留了個小厮在旁照應着,自己先去找人了。
于景渡看着伸手在盤子裏捏零嘴吃的容灼,問道:“你不會打馬球?”
“嗯,我連馬都不會騎呢。”容灼不好意思地道:“不過我表哥說将來會教我。”
于景渡目光在他那身勁裝上打量了一遍,“不會打你還穿成這樣?”
“我穿成這樣是覺得這身衣裳好看。”容灼說着在于景渡面前轉了個圈,像極了顯擺自己羽毛的小紅鳥,“你不覺得好看嗎?”
于景渡沒想到他問得這麽直白,暗道:
這小纨绔臉皮可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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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于景渡:《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