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童謠（8）
那會兒還是清朝，或許更早。
那個傳說具體發生在什麽時候，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早已經沒了确切的年代。
人們只知道在那個時候，青城之中有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和一個外來的姑娘相戀了。
兩人在濃情蜜意一個年頭後，姑娘有了身孕，且孩子即将臨盆。
門不當戶不對，且未婚先孕在那個封建到骨頭裏的年代是絕對無法被世俗容忍的。
奈何富家公子心意已決，全然不顧家裏邊的百般阻撓，為了給外來姑娘安穩的生活，将姑娘安置在自己的教書先生家中，又是給先生錢財又是送食送衣招待着。
那富家公子想的也簡單，只要教書先生和他夫人好生照顧自己的心上姑娘，只要姑娘産下孩子，就算家裏邊再不同意，也絕不會讓家族的孩子流落在外不是？
只要孩子出世，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将姑娘接回家了。
但富家公子千算萬算卻是忘記了，縱然自己在學堂時，教書先生待自己如父親。但那教書先生卻也是受封建糟粕最嚴重的一批人。
于是，那教書先生一面應允着富家公子，一面又讓人通知富家公子的家人。
那外來姑娘在教書先生家不過住了三日就被富家公子家的仆人抓走。
富家公子後來來到教書先生家中，哪裏還找得到心上人的影子？
教書先生騙那公子，外來姑娘受不了躲躲藏藏的日子，留下一張字條，離開了青城。
富家公子自然是不信的，但那白紙上一筆一劃的字跡偏偏又是出自姑娘的手。
由此，富家公子郁郁寡歡，家裏邊趕緊給他安排了樁婚事，想着有了新歡就會忘了舊愛了。
可是，那富家公子的家人到底是低估了自家公子的情深義重。
和家裏頭安排的女子成親之後，公子仍舊郁郁寡歡，成天成宿的說胡話，說的是那姑娘就在家裏頭，那姑娘莫不是遭遇了什麽不測。
自己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也不知道姑娘現在的身體如何雲雲。
家裏頭的人只以為他是思念成疾，并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那公子再不似往常一般嘀嘀咕咕，而是面如死灰的蜷縮在廂房，任由家裏邊的人百般勸說，絕不進食。
家裏頭的人細細聽那公子的自言自語才聽到他說的是：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再說那外來姑娘也實在是一個可憐人。
被富家公子家裏頭的人找到之後先是遭了一頓毒打，後來幹脆被扔到了荒郊野外。
可憐姑娘挺着個肚子，又被人打得傷痕累累，被扔在野外才一天就被人連番侮辱，那姑娘本就是個烈性子，自己跑到垃圾堆裏頭找了塊碎瓷片，自盡了。
一屍兩命，再慘不過。
原本富家公子的家裏頭見得自家公子整日頹然如廢人一般，也是想過将那外來姑娘接回府的。
只是當他們找到姑娘時，姑娘已經冰冷的發硬了。
所以，他們只得瞞着自家公子，并祈禱着自家公子能夠早日忘記那個外來姑娘，好好過自己的安分日子。
有人說那姑娘自盡的時候唱着一首童謠，在臨死之際，面上也是帶着笑的。
又說那富家公子，在那日頹然嘀咕一整天後，于次日自盡在家中。
在那公子的書桌的宣紙上，寫的赫然就是那外來姑娘自盡時候唱的童謠。
人們有說是那外來姑娘給自己的心上人托了夢，所以那富家公子才會一反常态；也有人說是那富家公子發現了外來姑娘的屍體，才會一心尋死。
事情到這裏，不過是一個悲怆得讓人心寒的愛情故事罷了。
詭異的事情從那富家公子下葬之後才開始。
雖說富家公子的死讓其家人心痛無比，但他們荒唐的以為是外來姑娘魅惑自家孩子，才會造成自家孩子慘死，所以連屍都沒給那外來姑娘收。
自然，那富家公子臨死寫下的希望将自己與外來姑娘合葬的請求也自然不會被成全的。
自那富家公子死後，青城裏的人再也沒有能夠走出去，相應的，從外邊來的人也沒有能夠再回來。
有些人不信邪，走出青城，不過幾月就被告知慘死他鄉。而自打那富家公子下葬之後，青城每年出生的孩子能夠活下來的變得少之又少。
不過幾十年，青城就由一個生氣勃勃的鎮子變作了一座孤城。
人們說，是那富家公子和外來姑娘的冤魂作祟，他們給青城下了詛咒，因為青城人的冷漠和狠毒讓他們和他們的孩子失了性命。
這個故事真實與否，早已經不可考究，但青城這麽些年歷經滄桑，卻委實沒什麽人再進出過了。
于是，老童謠詛咒整個青城的傳說就這麽流傳下來了。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老童謠的所有了。”
老莊靜靜地說完，默然嘆了口氣：“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沒想到這個詛咒現在都還在。”
“可是……”畢方聽罷老莊的話，很是沉默了會兒，老莊說的故事無疑是悲慘的，但要讓畢方相信這麽一個‘詛咒’，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的。
先前畢方以為的是老莊和小夕的死有關，現在看來，是自己誤會了。
“我知道你不信，方子。”
老莊無奈的笑了笑：“畢竟，這些年你一直在往返青城，但是方子，你有想過，雖然我将自己的家當做旅店。但是，這些年哪怕一次真的有人來住過嗎？”
“這……”本來是想要反駁的，可是老莊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将畢方反駁的話統統擋了回去。
畢方很清楚，老莊的家似乎當真是沒有客人來住過的。
“我一直以為是你一身正氣，所以才能夠在青城進出自如的。”
老莊笑笑，娓娓說着：“但是方子，這些年，從青城出去的人，真的沒有再回來過的……”
“等等，你說的這個和小夕的死有什麽關系嗎？”
亦衎一直很認真的聽老莊述說，老莊說的故事也讓她感到難受，但亦衎在意的到底還是糾結在‘老童謠’三個字上：“莊哥，你知道那個老童謠的內容嗎？”
按老莊的話說，那富家公子和外來姑娘死在那麽遙遠的朝代，就算他們留下了一首童謠，也該是極為古老的歌謠。
為何自己聽到的是‘小老鼠上燈臺’這首在幼兒園學過的略顯現代的童謠？
“還記得先前我給你們說，這是第三個了嗎？”
老莊顯得越發頹然：“小時候，有一次和發小玩得很晚才回家，偶然聽到有人在唱一首童謠，好像是‘蟲兒飛’還是什麽的。第二天就有孩子失蹤了，後來沒過多久，孩子的屍體就被找到了，也是在這沅江邊找到的……”
“也就是說……”亦衎沉聲，她忽然有些明白這幾件事情之間的牽絆了。
所謂的老童謠還會随着時代更疊而不斷變化？
“我聽老人們說過，有人唱老童謠喚醒了那對苦命鴛鴦的冤魂，他們索命而來，至于童謠，每一次似乎都是不一樣的……而聽到童謠的人也是不一樣的，我四十多歲了，經歷了三次，每一次因為有人聽到老童謠，後來都會發生……”
老莊說着說着忽的頓住，很是惶恐的模樣。
“後來會發生什麽？”
“發生一場大規模的宛若瘟疫般的病情，在青城裏頭。”
老莊的聲音有些顫抖：“查不出病因，也無藥可救。一夜之間，整個青城的人大半的人都會患病，而又有小半的人會因為那查不出的病丢了性命，小孩子丢了性命只是前兆……”
“所以，在一開始，你才會選擇說謊對嗎？因為不想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畢方蹙眉，有些理解老莊了。
老童謠帶着詛咒的詭異傳說，無論真假，對于青城而言，無疑是不好的。所以當亦衎問老莊的時候，老莊才會下意識的說自己全然不知道。
有時候，追根究底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這種帶着詭異色彩的傳說。
“算是吧。”老莊扯唇，自嘲的笑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老童謠的詛咒，沒人逃得了，現在這個青城的人們都是惶恐的。”
“整個城市，人人自危？”
亦衎聞言，不由冷笑：只怕是自欺欺人罷了，與其說是詛咒，不如說是固步自封導致的愚昧。
縱然心裏頭對老莊的惶恐很是不屑，亦衎卻絕不會表露自己的情緒，她簡單安慰了一番老莊，借口自己還有事離開了。
只是，亦衎沒有料到，畢方會随自己一起走。
“你跟着我做什麽？”亦衎原本滿腦子想要去搞明白老童謠背後真正的秘密，可畢方一直跟着自己，着實讓她有些惱火。
終于，在畢方跟了自己幾條街之後，亦衎再也無法容忍，索性停下腳步，目光灼灼的看着畢方。
“我只是覺得我們的目的或許是一致的。”
畢方全然無視亦衎的憤怒，甚至帶着幾分調笑的看着亦衎：“至少你和我一樣，覺得老莊的話有大半自欺欺人的成分，不是嗎？”
“哦？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嘛？”畢方的坦然着實讓亦衎有些意外，無意識的，也就對畢方跟着自己沒那麽排斥了。
“知道的一點也不多，但是覺得剛才老莊的話疑團太多。”畢方笑笑，迎着亦衎毫無掩飾的懷疑。
“如果我說關于老童謠的詛咒純粹只是裝神弄鬼，你信嗎？”
畢方坦蕩蕩的眼神讓亦衎有些無所适從，亦衎避開他的目光，冷聲開口：“還記得昨晚我們看到的那塊石頭嗎？”
“石頭？你說的是那個被你滴過血的石頭？”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找到那塊石頭，或許我們就能夠找到答案了。”亦衎點點頭。
“既然如此，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