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合一 (1)
一股熟悉的恐懼在心底蔓延, 阮心棠強作鎮定:“我是奉命抄經,還請世子離開。”
孟扶光不顧阮心棠的抗拒,執起她的手, 貪婪依戀:“宇文玦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這樣的美人怎能抄書, 該做些有意義的事。”
阮心棠頓時鎮定全無, 抵觸着他的湊近。
孟扶光訝異心疼道:“怎麽手這樣冰,你冷嗎?我幫你暖暖。”
說着,他無視了阮心棠的害怕慘白的臉, 湊着臉吻上了她的手, 貪婪地舔吮着,哈着氣, 自手背一直往上吻移。
阮心棠胃裏一陣翻湧, 死命推着他,警告地聲音已經在顫抖:“佛門清淨地,世子不顧及世俗, 難道還不顧及王爺嗎!”
她不提還好, 一提到宇文玦,孟扶光就好像被惹毛的野獸,目光頓時變得兇狠迸射出難以掩藏的嫉妒,他一把抱起阮心棠, 将她困于書案, 頓時書案上的宣紙筆墨散落了一地。
他不顧阮心棠的驚呼掙紮, 惡狠狠道:“宇文玦算什麽東西!今日我能來此, 便是奉了皇祖母的命, 皇祖母早就答應了我,你是我的, 你還抗拒什麽!棠棠,別怕,你終究是我的。”
恐懼讓阮心棠不停顫抖,她哭着躲着孟扶光的掠奪,他瘋狂的吻全落在了她的臉上脖頸上,孟扶光肆無忌憚留下屬于他的印記,她雪白晃眼的肌膚,玉瓷一般讓孟扶光心醉癡迷。
“孟扶光我死都不會嫁給你的!”力量的懸殊讓阮心棠絕望,強烈的恨意讓她有一股殺了孟扶光的沖動,她的手胡亂打着他,揮舞着,只希望能抓到一件可做兇器的東西。
掙紮間她露出更多的肌膚,都讓孟扶光越發興奮,從見阮心棠的第一面起,孟扶光就在幻想着怎麽得到她,連午夜夢回,也都是阮心棠依偎在他懷裏的旖旎情态,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這麽做了,已經轉化成了一種執念,現在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他怎麽會罷手!
“你就算死,也得屬于我,我絕不會讓別人得到你!尤其是宇文玦!”他極盡興奮,為即将得到她而戰栗。
書案上所有的東西都因為阮心棠的掙紮全掃落了,反而給孟扶光騰出了場地,讓他欲罷不能。
情急之下,阮心棠思緒全無,腦海裏只有深不見底的深淵。
忽然她聽到“砰”的一身,只覺得一陣冷風呼嘯而過,然後是一聲“咔嚓”的聲音,緊接着,就是孟扶光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阮心棠驀地睜開了眼,哭紅的雙眼還流着眼淚,朦胧之下,她看到宇文玦鐵寒的臉,淬着冰的眸子盡是殺意,剛剛還要探她裙底的那只手此時正被扣在宇文玦手中,剛剛的“咔嚓”聲,正是手臂碎裂的聲音。
房間裏充斥着孟扶光慘烈的叫聲,他已經痛得五官變了形,跪倒在地,被宇文玦一腳踢中了胸骨,趴在地磚上向後滑了一丈遠。
阮心棠像是被抽走了元氣,軟了雙腿,從書案滑落,宇文玦長臂扯下了他的肩頭的披風包裹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癱軟的身子抱在懷裏,情急之下喚了一聲:“阮阮!”
阮心棠目光迷離看着他,真好,她得救了。
兩行淚從她的眼角滾落,那兩滴淚仿佛滾進了宇文玦的心塘,燙了他的心,他皺緊了眉頭,若是有鏡子他或許會了解此時他是多麽慌亂心疼的模樣。
此時才沖進來的宇文鹿看着眼前此情此景,怒上心頭,漲紅了臉,沖上前去,對着孟扶光的臉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發洩夠了才上前關心阮心棠,心疼地哭了起來:“棠棠怎麽樣了?”
阮心棠已經在宇文玦的懷中昏厥了過去,宇文玦抱起阮心棠沒有回府,而是去了別院。
別院平時沒有人,只有下人定期打掃,宇文玦看着緊閉着的門,宇文鹿正在房裏幫阮心棠檢查傷口,他緊繃的身子立于庭院中,仿佛冰天雪地裏穩若泰山的青松,任何人接近他,都會被他的冰冷和尖銳刺傷。
此時他忽然想起當時情急之下喊出的“阮阮”,不知為何,那樣陌生又熟悉,一點都不會覺得生澀的稱呼,仿佛是他喊過千百次,呢喃在嘴邊的名字,讓他不禁心驚。
門開了,他跨步上前,宇文鹿只是看着他哭:“棠棠沒有皮外傷,可是,她好像是被吓到了,一直渾渾噩噩的。”
宇文玦的氣息沉怒,這件事不能找太醫,他沉聲道:“去請宋懷玉。”
他沒有進房,在他意識到時,心底的那股心疼竟有愈演愈烈之勢。
石昊帶了阿銀過來,她被孟扶光的手下綁在拆房,哭得眼睛都腫了,此刻來了,連禮都忘了,一股腦沖進了房裏。
**
宇文玦是單槍匹馬闖進忠睿侯府的,剛進府門,卻已然被包圍,看來是早就嚴陣以待了,宇文玦嗤之以鼻:“不想死的,就讓開。”
府兵們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聽從主人的吩咐。
此時金玉紅着眼沖了過來,惡狠狠地瞪着他:“宇文玦,你欺人太甚!”那眼神幾乎要将宇文玦生吞活剝一般。
這種惡人先告狀的一副受害者的嘴臉,讓宇文玦覺得惡心,孟熹卻趕了上來拉下了金玉,肅然按住了宇文玦握劍的手腕,沉聲道:“太後要見你。”
原來孟扶光重傷回府後,孟熹就審問了他身邊的打手,知道他做出這樣的混賬事,本想按下不揭,金玉卻在怒火下去請了郭太後來。
郭太後坐在書房,擺出了她的高位者的姿态,威風凜凜:“四郎,是要把這件事鬧得天下皆知嗎?”她冷眼看着宇文玦,“你就這般無情無義嗎?扶光是你的表兄,為了一個女人,你怎能下如此重手!”
面對郭太後的質問,宇文玦不卑不亢,冷冷道:“大魏刑律,強迫良家女,該處以宮刑,阮娘子是鹿兒的伴讀,不是給孟扶光消遣的。”
“放肆!”郭太後怒然拍案,過後,她又冷靜下來,沉聲道,“扶光這次是血氣方剛了些,可哀家早就有意将心棠指給扶光,哀家會給心棠的一個說法,絕不讓她受屈。”
宇文玦心下一凜,冰冷道:“她不會嫁給孟扶光。”
郭太後微眯了眼,提起了音調:“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回去吧,念在你對社稷有功,你對扶光下了如此重手,哀家不會告訴至尊和宸貴妃。”
郭太後是存心要偏心孟扶光的。表面似乎在給宇文玦一份薄面,卻明白這件事挑明了,孟扶光只會被朝堂抵制,她也篤定,為了阮心棠的名譽,宇文玦和宇文鹿也不會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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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郭太後所料,宇文鹿只能打落牙齒或血吞,她不能去宇文帝面前鬧,也不能去宸貴妃面前鬧,只能整日陪着阮心棠。
這幾天晚上,阮心棠總是做噩夢,夢裏都是上一世的悲慘,她每每半夜從夢中驚醒都出一陣冷汗,然後就着人燒水沐浴,岚舍日夜有人把守,這件事就傳進了宇文玦耳中,翌日,他就閑庭信步般走進了岚舍。
彼時阮心棠正坐在葡萄架下,抱着葡萄架的架子出神,聽見腳步聲,她才擡起頭來,臉貼着架子,軟軟的聲音含着委屈:“王爺。”
她不再像從前一般守禮。
宇文玦皺了下眉,冷淡道:“今日金城坊有集會,不必日日待在府裏。”
阮心棠依舊抱着那根架子,愈發委屈:“王爺,您煩我了是不是?”
宇文玦眉心微擰,不知她怎麽轉到這一層上來。
阮心棠低下頭去,十分失落黯然,宇文玦正想着該怎麽解釋他并沒有煩,卻聽到她低着頭悶着聲似有哀嘆:“我也知道我這樣凄哀的模樣不讨人喜歡,只是,只是,我有點想家了,我想阿耶阿娘了,我有時會控制不住,還請王爺原諒我。”
原來是想家了。也是,她才十六歲,遭遇了這樣的事,又離鄉背井,想家大概是人之常情。
宇文玦道:“沒什麽原諒不原諒,你若是想家,本王可以讓你回家探親。”
溫言,阮心棠驚喜地擡眸:“真的嗎!”大概是立即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的太過雀躍,與剛剛的傷春悲秋太過違和,她複又低頭,壓着聲音聽上去還是低沉,“多謝王爺。”
雖然她極力掩飾着,可宇文玦已經捕捉到她剛剛眼神中的一絲得逞的小得意。
宇文玦微愣,所以,她是一直在裝愁傷?
其實,阮心棠并沒有裝,她傷心害怕都是真的,但她很快想到可以借這件事回家,她就打算利用起來,想起當時宇文玦抱着她的模樣,可能他也有點可憐她,她必須抓住這一點可憐之情,達成回家的願望。
果然,宇文玦沒讓她失望,第二天,宸貴妃就昭她進宮,給她準備了一車子的禮物,是送給遠在松平縣的她的父母的,又命人給她準備了四套新衣,宇文鹿拉着她的手掉着眼淚不舍極了,千叮咛萬囑咐,讓她別在家久待,盡快回來。
阮心棠都一一應了,心裏卻覺得十分對不起宇文鹿,這一次回家,她是不打算回京了,至于不回京的理由,她也已經想好了,看着她的好姐妹,她也萬分不舍,兩人抱頭痛哭了一陣。
此舉惹來了宇文玦審視的目光。
重生後,終于能回家再一次見到父母了,一想起前世她的阿耶被孟扶光害死,阮心棠就氣得牙根癢癢,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在阿耶身邊盡孝。
收拾好了行裝,阮心棠帶着阿銀樂呵呵走出了王府,因着心情好,她對誰都笑靥如花,迷得那些下人一愣一愣的。
出了府,她朝府門的士兵也招了招手,可那些士兵只是低着頭不敢看她,阮心棠也不在乎,樂呵呵轉過身,頓時愣住了。
一行三輛馬車,除了她和阿銀坐的那輛,還有一輛是她的行裝,最後一輛是專門擺宸貴妃送的禮,只是第一輛馬車旁那高頭大馬上,坐着的豐神俊朗的郎君,晃得阮心棠暈了暈。
她後知後覺,笑道:“王爺,您已經給我安排了侍衛,不必再親自相送了。”
宇文玦淡淡掃了她一眼,石昊解釋道:“娘子,王爺不是相送,而是結伴同行。”
笑容在阮心棠臉上僵住了,她有點語無倫次:“他他他他他,王爺也要去松平縣嗎?”
石昊道:“是松平縣鄰府的平川府,那兒最近土匪兇悍盛行,王爺是奉旨去剿匪的。”
此去松平縣幾千裏路,豈不是日日要與宇文玦朝夕相對?意外來的太突然,阮心棠強打的笑容有幾分苦澀。
宇文玦眉峰微挑,眼底似乎染了一層薄愠,他嗓音微涼:“阮娘子似有不滿?”
阮心棠立刻堆起了笑容:“怎麽會呢,我是太驚喜了,這一路有王爺作伴,就不會悶了。”
不管她真心與否,這句話,宇文玦也算是受用了。
阿銀扶着阮心棠上車,車上已經鋪好了三層軟墊,坐上去,陷進去一半,很是軟乎舒服。
剛坐定,就聽到外頭瑤伽祈求的聲音,阮心棠好奇地坐到窗邊,将簾子掀起挂好,手臂擱在窗沿上看戲。
瑤伽拉着宇文玦的缰繩,苦着臉都快哭了:“哥哥,我們自小沒有分開過,你就帶我一起去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宇文玦不曾理會,只是冷冷說了句:“不可胡鬧。”
瑤伽回頭正對上阮心棠笑意滿滿的目光,她頓時氣上心頭,此去,他們總會獨處,她怎麽能容忍,哭求着宇文玦,宇文玦已是不耐,肅然道:“此是軍令。”
阮心棠嘆息,好整以暇地撐着腦袋,俏生生道:“瑤娘子請放心,我會照顧好王爺的。”
她一心只是想氣死瑤伽,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頗有幾分暧昧,果然宇文玦沉靜的目光看過來,有幾分古怪。
瑤伽果然氣得差點咬斷牙根,可宇文玦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撼動半分,瑤伽只能拿出荷包遞給他:“哥哥,這是我親手繡的,你一定要收好。”見着荷包就當見着我了,你一定要日日想着我。
這個心思她不說,卻被阮心棠看在眼裏,她不着痕跡冷嗤了一聲,真是心機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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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心棠雖十分讨厭瑤伽,可到底即将回家的喜悅還是沖淡了這份讨厭。
啓程的隊伍算不上多壯大,但也有十來名身着便衣的侍從跟随,臨近傍晚,他們已經到了碧梧城,宇文玦氣質太盛,從進城就惹來矚目,這樣乍一看就是貴族人家的隊伍,在一家客棧前停下,自然惹來行人的頻頻駐足。
尤其當阿銀扶着阮心棠下車時,人群中不由傳來此起彼伏的騷動聲,宇文玦高坐在馬背上,忽然銳利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掃,眉頭擰了擰。
“王爺,可是不滿意這處的客棧?”阮心棠問道。
宇文玦垂目望了她一眼,下馬來。另有侍從領着馬車馬匹繞進了後院。
“喲,貴客臨門,蓬荜生輝呢!”客棧裏已經有人迎了出來,樂呵呵地将宇文玦從頭打量到位,那目光精光閃爍,像是要将宇文玦生吞活剝一般。
阮心棠意外這間氣派的客棧的老板竟是個女人,還是一位年歲不大,風姿綽約的女人,女人挽着靈蛇髻,所有披散的秀發都攏成一縷挂在胸前,染了蔻丹的纖手拂過頰邊的青絲,睨向宇文玦的目光風情萬種極了,阮心棠不禁都看癡了。
“奴家姓金,這兒的人都喊我一聲金大姐,公子打哪兒來,去往何處?”金大姐自動忽略了身旁的阮心棠,只對着宇文玦獻殷勤。
進了客棧大堂,一股熱鬧氣息撲面而來,裝潢的也甚是講究貴氣,金大姐領着他們走到靠窗的雅間,說是雅間,其實也只是用珠簾将大廳的散桌隔開而已。
經過散桌時,那幾個青年郎君正談論着近幾日的采花賊,看到阮心棠經過時,不禁頓了頓神色。
金大姐的手搭在了宇文玦的肩上,輕呵着介紹她家客棧的特色,宇文玦側目,淩厲的目光掃了她的手一眼,金大姐到底行走江湖,善于察言觀色,讪讪收了手。
石昊正色道:“你不必介紹,只撿特色的上,我們娘子最近飲食清淡。”他故意提及同行的阮心棠,希望金大姐莫要有非分之想。
金大姐終于懶懶朝阮心棠看來,女人之間總有一種無形的較量,自恃美貌的女人看到比自己還要貌美的女人尤其喜歡較量,這種較量,還不願表現出來,否則就落了下乘。
遂當阮心棠沖她甜甜一笑時,金大姐很是不屑地仰着下巴颏兒,用下眼角将她打量了一遍,最後停留在阮心棠的胸部。
察覺到金大姐的目光所及,阮心棠也看向對方,金大姐将腰板挺得更直了。
阮心棠氣結。
金大姐暫時走開去了,宇文玦端起茶杯,淡然道:“若是不喜歡這間客棧,我們可以換一家。”
阮心棠咬着牙力持平靜道:“不必了,我很喜歡。”
宇文玦挑眉審視一番,涼涼道:“看上去不是很喜歡的樣子。”
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能走,如此一走,豈不是讓人家以為她是太過介意落荒而逃了,反正只住一晚,她忍。
阿銀看她家小姐不太高興的樣子,想起剛剛在街邊看到好吃的糖糕,她想着去買兩塊,遂掏出碎銀子來,沒想到碎銀子太多散落在桌上地上,石昊忙去幫她撿。
阮心棠道:“以後你總要帶錢在身上的,拿個荷包裝一下吧。”
阿銀道:“姑娘,我們沒有帶荷包的習慣,現在去哪兒找荷包呢?”
宇文玦忽然将袖子裏的荷包往桌上一扔,涼聲道:“拿去用吧。”
阮心棠拿起繡着比目魚的荷包,有些呆怔:“這是瑤娘子送給王爺的,王爺願意割愛?”
說實話,他這樣扔出來給她用,阮心棠覺得,有點爽……但不能表現出來。
宇文玦有些認真地看着她:“一個荷包罷了,你介意?”
那模樣,像是很真誠的問她是不是介意,阮心棠呆了呆,言笑晏晏:“王爺都不介意,我更不介意。”
她樂呵呵将荷包遞給阿銀,阿銀明白她家姑娘高興的點在哪,立刻拿着謝了恩,将碎銀子全數裝了進去。
看着她嬌俏的模樣,宇文玦眼底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石昊旁觀,看看阮娘子又看看他家王爺,抿了抿嘴。
小二陸續上菜來,金大姐又來了,還是站在宇文玦身邊,問他今晚開幾間上房?
阮心棠正給宇文玦倒酒,就聽宇文玦冷淡的聲音平靜無波:“我與夫人同寝。”
金大姐“唔”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看着在她眼裏只是個青澀的黃毛丫頭的阮心棠,驚得說不出話來。
石昊和阿銀也是瞠目結舌。
阮心棠更是酒壺一抖,酒水灑了出來,宇文玦自然而然握住她發抖的手,帶着她放下酒壺。
宇文玦見金大姐還杵着,不耐地瞥了她一眼:“還不去安排。”
他平緩的語氣中自有一種震懾的力量,金大姐不敢怠慢立刻去安排了,另外給石昊和阿銀各自安排了一間上房。
看着阮心棠還呆呆的模樣,自從離開京城,她似乎越來越随意,不像在王府時那樣拘謹,宇文玦松開了她的手,輕笑一聲:“本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必要的麻煩……阮心棠回頭看了眼穿梭在客人之間猶如花蝴蝶一般的老板娘,頓時明白過來,宇文玦是怕金大姐半夜送上門吧。
她表示理解,可真到獨處一室時,阮心棠還是局促起來了,站在房間中央,看着那一張大床,揪着腰間挂着的流蘇,保持着平靜的神色:待會該怎麽睡呢,他是王爺,身份貴重自然是睡床的,那她就打地鋪好了。可是轉念一想:我是弱女子呀,弱女子不能睡地上吧。
宇文玦倒是一臉坦然冷靜站在窗邊,像是在欣賞月色,過了一會,他兀自笑了一聲,神色更冷了,仿佛靜待獵物入甕的态度,關上窗走了過來,就見阮心棠一臉糾結。
“杵着做什麽,今晚打算站着睡?”宇文玦擰眉,已經着手解開腰帶。
阮心棠花容失色,也沒有興致去跟他争辯誰睡地上了,主動去抱起被子。
“做什麽?”宇文玦凝注着她。
“王爺金尊玉貴,我睡地上就好。”阮心棠低着頭不敢去看宇文玦,雖然上一世,他們有過幾次肌膚之親,可是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了。
話音剛落,阮心棠就感到懷中一空,宇文玦已經把被子扔到了床上,忽然房中一黑,阮心棠還來不及驚呼,她已經被宇文玦扯到了床上,她滾了一圈,貼上裏床的床板。
她在黑暗中不能明視,只聽到床榻外側有動靜,她驚慌失措地抱住被子窩在床榻裏側。
“王,王爺……”阮心棠還想掙紮一番。
宇文玦已經懶懶開口:“你若是想坐一夜也沒事,早些休息,明早還要趕路。”
坐一夜?這也是個好主意,阮心棠倒是想下床去,可宇文玦睡在外側,她看不見,下去難免會和他有肢體觸碰,太危險了……
阮心棠決定,就抱着被子坐一夜,可已經趕了一天的路,這間客棧的床鋪又實在溫軟,她坐着坐着,就倒頭睡了過去。
她睡得昏沉,迷迷糊糊間察覺到身旁有動靜,她立刻警醒起來,還沒開口,就聽到黑暗中一聲陌生的男聲格格笑着,語氣輕浮:“美人,別怕,讓我來陪陪你吧。”
阮心棠雞皮頓起,警覺心聚集,她驚叫着:“你是誰,你是誰!”她感覺到有人扯她的被子,她抱緊了被子,警告他,“你別過來,我夫君不會放過你的!”
此人正是近幾日猖狂的采花賊笑道:“夫君?你夫君此時正不知昏睡在哪兒呢。”
阮心棠感覺到床榻一震,極度的恐懼和惡心襲來,她一把抓住枕頭毫無章法的亂揮着,下一刻枕頭就被采花賊抓住:“沒想到今日竟能碰上個真正絕色的美人。”
他吞着口水,将手伸向阮心棠。
“到此為止了,如果你不想死的太痛苦。”黑暗中響起一道幽冷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采花賊掉轉頭去,赫然一雙發亮銳利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他駭然大驚,莫名生出恐懼來。
屋子裏漸漸亮堂了起來,宇文玦已經站在了床邊,站在阮心棠身前,阮心棠怔然之下爬到宇文玦身旁,顫抖的小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衣擺,小聲喊了一聲:“夫君。”
宇文玦背脊一僵,這個稱呼從她嘴裏喊出來,竟意外的讨人喜歡。低頭看去,她正全神戒備地瞪着采花賊,宇文玦心底一軟,伸手撫摸着她的發頂:“我在。”
趁隙,采花賊已經拔出匕首刺向宇文玦,可宇文玦已經警覺,身子紋絲不動之下,撂倒了采花賊。
采花賊到底是有功夫在身的,正欲卷土重來,石昊卻已經破門而入,刀光劍影下,三兩下制服了他。
随之而來沖進來的是一隊捕快,為首的中年男子還穿着州府品階的官府,見此情形立刻跪下了,嘴裏嚷着:“下官來遲了,讓王爺受驚了,讓王妃受驚了。”
屋子裏烏泱泱跪了一片,采花賊面如死灰,怎麽也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王爺!
王妃?阮心棠被這一聲喊得才反應過來,讪讪松開了手。
宇文玦冷然道:“這采花賊交給你了,必然嚴懲。”
州府大人連連應了,末了還不忘拍個馬屁:“多虧了王爺,下官才能抓住這個采花賊。”
說着他命人綁走了采花賊,轉而又恭敬道:“王爺王妃可要移步別館,好讓下官略盡地主之誼。”
宇文玦看着阮心棠呆着,不知在想什麽,便拒絕了州府的提議,州府瞧着宇文玦冰冷的神色不敢再勸,只能悻悻綁着人離開。
房間又重新靜了下來,宇文玦見阮心棠跪坐着還愣愣地,沉聲問道:“沒事吧?”
阮心棠緩緩偏頭擡眼看向他,開口間聲音有些顫抖:“沒事……吧?”她頓時怒了,“王爺覺得沒事嗎!我只當王爺是怕有人騷擾才好意幫了王爺的忙,原來王爺是拿我做餌抓采花賊呢!王爺好計策!”
如果不是計策,他怎麽剛剛恰巧離開房間給了采花賊機會,又恰巧回來抓住了采花賊,州府還那麽恰巧上門來拿人了!
見她生氣發怒的臉頰都紅了,越發生動起來,宇文玦竟有一陣恍惚。
見他沉默不語,阮心棠更氣了,她騰地站起身下床來,鞋子也來不及穿了,就推搡着宇文玦,直把他推出門外:“既然我已經利用完了,那我能單獨住這間房了嗎?”
宇文玦皺了皺眉,阮心棠此時可不管他氣不氣,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砰”的一聲将門關上了。
阿銀已經聽到動靜過來了,正巧與被推出房門的宇文玦相遇,她瞪大了眼睛,在阮心棠正要關上門之際,快速閃進了房間。
宇文玦站在門口怔了怔,回頭見石昊憋着笑抿着唇站着,見宇文玦瞥眼過來,石昊立刻正色詢問道:“王爺,不如睡屬下的房間?”
宇文玦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無法,只能等明日她氣消了再說。
可他對男女之事沒有經驗,自然也不清楚有時候姑娘家生起氣來,也不是睡一晚就沒事的。
是以晨曦之際,阮心棠從樓上下來時,臉色依舊是繃着的,阮心棠心裏清楚,自己其實沒有立場生宇文玦的氣,那采花賊聽說已經前前後後染指了十多名良家女,其中不乏當地的官家名流之女,宇文玦貴為王爺,協助地方官抓一個采花賊是他盡責,體恤民生,她有幸被利用,也算是為百姓出一份力,她若是揪着不放生着氣,實在顯得小氣。
可她還是氣,所以她行了禮便坐下了,卻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和宇文玦說,石昊人精,立刻替他家王爺顯擺上了,指着桌上擺滿的各色早飯道:“娘子,王爺也不清楚娘子喜愛吃些什麽,所以讓老板娘把她家這些特色全都上了一遍,娘子嘗嘗。”
阮心棠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有勞王爺費心。”
這模樣分明就是還在生氣,可意外的是,宇文玦竟沒有覺得她這樣生氣而不耐,反而覺得這是一股生命力的東西注入了他的體內,讓他覺得鮮活,是的,鮮活,仿佛是什麽東西丢失了,又重新得到一般。
他沉默不語,阮心棠以為是她的表情做的太過分了,畢竟他們之間什麽都不是,她這樣甩臉子其實有點逾矩了。
誰知宇文玦卻注意到了隔壁雅間的一對新婚夫婦,丈夫堆着滿臉讨好的笑容,滿眼都是他的夫人,他頗有求饒的意味道:“千錯萬錯都是為夫的錯,還請夫人寬恕則個,這是你最愛吃的蝦餃,還請夫人賞個臉就吃一口吧,也是這蝦餃最後一遭的最大榮幸了。”
一番話說的油腔滑調,卻把黑着臉的夫人逗笑了,心滿意足地吃下了蝦餃。
阮心棠滿心都在糾結,左不過就是這最後幾日了,将來分道揚镳再是沒機會見面了,不如她就興平氣和一點,也算好聚好散。
這樣想着,她就準備随便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
卻見宇文玦已經執起筷子夾了一塊蝦餃送到她碗裏,淡淡道:“這蝦餃味道不錯,嘗嘗。”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示好,阮心棠有些呆,在宇文玦的眼神示意下,她木讷地夾起蝦餃咬了一口,心裏還在犯嘀咕,卻聽宇文玦雲淡風輕道:“昨晚的事,是我思慮不周。”
“咳咳咳。”阮心棠一時蝦餃嗆了喉嚨,捂着嘴咳嗽了起來,她急急看了一眼阿銀,阿銀還在倒水,眼前卻已經遞來一杯水。
青瓷窯的茶杯在宇文玦的手裏不禁都貴氣了幾分,阮心棠接過,感覺喉嚨裏還嗆着,不敢說話,只能點頭感謝,低頭喝水,心裏仍舊驚訝的難以置信:剛剛他是在道歉?
見她不再咳嗽,宇文玦看着她,正色道:“其實昨日從我們剛進城,那賊人就已經盯上了你,我初衷是想護你免受騷擾,但後來因着你抓到了賊人,着你受驚,确然是我的不對。”
雅間一片寂然。
石昊看着他家王爺吞了吞口水,借此消化肚子裏的驚愕。阿銀也怔怔地望着他:難不成這一世的王爺性子也有所不同了?
莫說他們,阮心棠都有一種在風中淩亂的感覺,上一世總是她在道歉,讨好宇文玦,就連宇文玦先抛棄了她,重逢後對她的予取予求,她都帶着讨好的姿态,所以,這竟然還是宇文玦第一次向她道歉。
阮心棠覺得,太受用了!
只是道歉都能道的這樣卓爾不凡優雅貴氣,宇文玦也算獨一份了。
既然人家都道歉了,她本來也不打算氣了,就順勢下了,她擺出了大義凜然的姿态:“王爺多慮了,采花賊作惡多端,作為大魏的子民,為大魏出一份力,是我的榮幸。”
……
這回換石昊在風中淩亂了,昨晚把他家王爺推出房門的姿态可不是覺得“榮幸”的姿态……
宇文玦似笑非笑,又往她碗裏夾了一塊蝦餃。
今日送走宇文玦一行人,金大姐已經正經的多了,再沒有貼上來賣弄風騷的行為了,阮心棠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她看着阮心棠的目光竟也和善恭敬的多了。
**
他們一路又行了三天,雖然每到落腳的客棧總能惹上一些不自量力的人,但最後總是震懾于宇文玦的氣勢之下,也算和平了。
臨近松平縣時,阮心棠已經坐立不安起來,若不是宇文玦在車裏,她恨不得立刻下車來策馬而行。
忽然阿銀叫喚了一聲,驚喜地探着頭指着遠處:“姑娘,是老爺,是老爺!”
“哪兒,哪兒?”阮心棠擠了過來,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果然見到縣城外的十方亭中站着一位青衣男子,正望着他們這個方向。
“真的是阿耶!”她話尾有些哽咽,一股酸意泛上鼻尖,眼圈一熱,身子不自覺又伸了出去,窗沿已經到了腰線。
在她随時可能被馬車颠出車外之際,手臂已經被宇文玦握住,拉回了車裏,她的心情已經飛去了遠處,沒有注意到宇文玦不悅的目光語氣卻很是溫和:“坐好。”
她沒回應宇文玦的話,含着期待問:“我能下車嗎?”
宇文玦看了眼窗外,離十方亭已經很近了,遂颔首同意了。
阮心棠的目光瞬間亮閃閃的有幾分灼人,馬車剛停穩,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去,石昊連木梯都沒有準備好。
宇文玦心裏一蕩,眉目微皺,見她平穩落地,才稍有舒緩,從木梯緩步而下。
阮明峰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家歡快的女兒朝他奔來,眉目間染上淡淡的笑意,走出十方亭來,目光卻越過阮心棠,定在了她的身後。
阮明峰又是一震,疾步往前。
阮心棠喚了一聲:“阿耶!”她才不顧別人的目光,伸出手就要撲進父親的懷裏。
下一刻,她猛地站住了腳,臉色僵了僵,眼瞧着阮明峰從她身側疾步掠過,她呆了呆,轉過身來,阮明峰已經行了臣下之禮,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