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離開竹山,師傅帶着我先在山腳下的小村子裏窩了一晚上,翌日,只聽村口賣豆腐的大娘說,山上着火了,燒了一晚上,什麽都燒沒了,啧啧啧,可惜了山上那麽好的竹子竹筍啊。
我很惆悵的看着山上,雖然住得不久,但是我對竹山還是很有感情的,被那些壞人燒了,實在有點難受。
師傅拍拍我的肩膀:“哎,還得另外找個地兒住,真麻煩。”
“師傅,他們是什麽人?”
“來殺你的。”
“為什麽要殺我?”
“你做錯事了。”
“我做錯什麽事了?”
“做錯了很大很大的事,不得不死。”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裏滿滿的無奈,以前那個懶洋洋什麽都不在乎的師傅不見了,變得深沉起來。
我直盯着他的雙眼,問:“我是師兄救回來的,為什麽師傅會知道我這麽多事?”
他不答,我又問:“師傅知道我是誰對嗎?師傅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是誰?為什麽我惹來殺身之禍後還不告訴我要瞞着我只說些有的沒的呢?”
是的,我初到這個世界,我渾身是傷幾乎要死掉的樣子,師兄不顧我的傷勢先給我“洗了個澡”然後帶着我回去,師傅馬上給我療傷。那會兒開始我就裝作是一個身受重傷導致意識模糊什麽都不記得的人,他們無所謂我記不記得,也沒多問我的身世。只是原來他們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我還在哪裏傻乎乎的裝作自己是個失憶的人。
因為知道我是誰,所以才救的我對吧。
師傅垂下眼簾,微不可聞的輕嘆了口氣:“這些事還是不記得的好,既然已經忘了何必又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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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背後,仰着頭看向天空。
今日天氣不太好,頭頂是厚重的烏雲,好像随時都會塌下一般,湛藍的天空也被烏雲沾染得烏烏的,一點都不好看。
師傅說:“我原以為你死了,可是你師兄卻把你帶回來了,後來知道你失憶了,我便沒想着要你想起這些,你記得那些事只會活在痛苦之中,何必記得?我想将你保護的好好的又怕你總待在竹山會悶煩,想讓你見見世面又怕你被欺負,想為你好卻總适得其反,我怕你被他們發現,可是紙包不住火,你還是被發現了。”
我滿頭黑線。
師傅又嘆氣:“原以為讓你和你師兄去藏劍山莊也算見世面了,我師兄他們可不知道你的事兒,一年一出去也能讓你有個盼頭,可誰想……怎麽會被發現呢?難道藏劍山莊有細作?不可能啊,在師兄的管理下誰敢做這些事?那到底是怎麽被發現的呢?”
師傅苦惱的想着這件事,我則回神過來,擦了把汗,猜想我和師傅的關系……
我和他無親無故的,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這麽為我着想?難道他是我的誰誰誰的?
唔,師傅年歲看着不高,大約二十七八,三十左右,我這具身體的年紀大約十四五歲,怎麽的也不會是情侶吧?難不成他是我爹?這個,那師傅得多早就有老婆了?關鍵是老婆還沒個影兒。難道是某個親戚什麽的嗎?嗯,有可能。
看到我低頭沉思,師傅揉揉我的腦袋:“想什麽?”
我老實問道:“師傅你既然知道我這麽多事,又一心為我好的,那我能知道我同你的關系嗎?”
師傅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摸摸鼻頭,略為羞澀的說:“我……”
我從來沒見過這幅模樣的師傅,覺得很新鮮,可是當他說出後面一句話時,我石化住了。
他說:“我是你爹。”
什麽什麽?我沒聽錯吧?我師傅是我爹?
我不信:“真的?”
他斬釘截鐵:“比真金還真。”
我質問:“那我多大?你多大?”
他回答:“你今年十四,我今年剛好三十有一。”
“……”唔,在年歲上看來,還是比較符合的。古代結婚普遍比較早,師傅在十七歲生下我也不是沒可能的,只是,“那我娘呢?”
師傅扭頭不看我,手一直不停的摸着鼻子,好像鼻子很癢。根據我多年的社會經驗表明,師傅很有可能在欺騙我,但是為什麽要欺騙我呢,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那什麽,騙就騙吧,反正他也不會告訴我事實就當做我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吧。
師傅很厲害,很會找地方,帶着我奔去了雪山之巅……
奇怪的是雪山下明明是夏季,到了山上就由夏轉冬,一點不符合常理,太讓我震驚了,導致我穿得跟過夏天一樣少,越往山上走我就越冷,幸好師傅有先見之明準備了厚夾襖給我。
等完全到了山頂,我已經快不行了,渾身包得像個球。山上居然還他媽的下着雪。這是什麽鬼地方?山下夏天山上冬天,尼瑪這麽大的季節差,會死人的好不。扭頭看看師傅,一襲白衣翩翩,面色如常,精神抖擻,一點冷的感覺都沒有。
有功夫的人就是好。
師傅拉着我的手繼續走着,時不時的傳給我點內力以躲過寒氣入侵。不然我可撐不了這麽久。
我牙齒打顫:“師、師傅,要走到什麽時候?我快、快被凍死了。”
我們可走了三天三夜了。
帶的幹糧所剩無幾啊。
師傅說:“就快到了。”
我繼續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為什麽一定要到這裏來?”
師傅回答:“好地方,不會被發現的好地方。”
我意識模糊,話都說不清楚:“竹、竹山也算好地方吧?為、為什麽還是被人發現了?”
師傅說:“竹山沒這兒好。”
我問:“這兒到底是哪兒?”
師傅說:“是雪山。”
我:“……”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暈過去的,也不知道什麽醒的,醒來時我身處一個溫暖的小木屋裏,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
隐約見着師傅背對着坐着烤手,似乎還和誰在說着話。
我輕聲叫了一下:“師傅。”
師傅扭頭看我,面色被火襯得紅潤得很。他起身走到我身邊扶我起來,手一伸,便有人給他遞來一碗水,他先喂我喝了一口,頓時覺着肚子暖暖的,然後他才問:“怎麽樣?好些了?”
我點點頭,看向那個人,他是一個老年人了,白胡子白頭發,穿着灰布夾襖,看着不暖和,但是他卻沒有冷的表現,他很和藹慈祥的看着我,見我看他,還對我微微一笑,笑裏帶着安慰。
“他是?”我問師傅。
師傅回答:“他是莊伯,照顧我們飲食起居的。”
師傅沒再說了,我等了一等,還是什麽都沒說,也沒告訴我這個莊伯是什麽人。
我只好對他甜甜一笑:“莊伯好。”
“小姐好。”莊伯說。
我一口氣岔着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轉頭看師傅,他一臉壓抑着高興的表情,很像個得到糖吃的小孩子。
師傅拍拍我的腦袋又懶又自豪的說:“先吃些東西暖暖肚子,然後乖乖睡覺,明日起師傅我叫你練武,不有所成,你別想離開雪山。”
我愣了一下,想着他話裏的意思,然後點點頭,有點懷疑的看着他。
師傅真的會跟他所說的那樣,教我練武嗎?要知道,在竹山的日子,可都是師兄代勞的,他可一點功勞都沒,除了那幾招輕功口訣,倒也算是厲害的。
外面風雪較大,嗚嗚作響,我吃了熱粥肚子暖暖的睡覺了。
一早我還沒醒透,耳朵根兒便傳來師傅的聲音:“起床了,師傅教你武功了。”
我被這幽魂一樣的聲音吓到冒冷汗,驚恐的看着師傅,卷着被子縮在一旁不知所措。
師傅怡然自得的看着我,帶着驕傲自滿的表情,笑着露出的牙齒似乎亮了一下。
我一抖,從前怎麽就沒發現師傅是這幅悶騷的德行呢?以前只當師傅是那不顯山露水的世外高人,清高文雅得很,就算嗜睡懶惰,那也是清高文雅的嗜睡懶惰。而現在的師傅總覺得有點像為了讨好主人圍着團團轉的哈巴狗……
誰把正常的師傅還給我??
天色大好,沒有下雪,雖然還是很冷。
師傅給我打通全身經脈,給我松骨拉骨,讓我渾身變得軟綿綿的。
傷筋動骨半來月,師傅總算撇下我說:“基本該弄都弄好了,好好學着功夫,也差不了。”
莊伯點頭,我跟着點頭,星星眼看師傅:“那師傅能先讓我休息一兩天麽?我累得慌。”
這幾天,師傅不是讓我背口訣,就是拉着我在雪地裏紮馬步。當然松骨是我最不能忍受的,看見過人練芭蕾嗎?知道人練芭蕾多辛苦嗎?你試過一字馬嗎?
我靠,老子比練芭蕾辛苦多了。
說什麽練武之人,筋骨必須柔軟無骨,方能練上上乘功力。
又什麽有骨似無骨,以柔克剛,武術之頂峰。
這尼瑪還太極拳了?
師傅眼底帶着笑意:“不行,辛苦是辛苦了些,只是過了這段日子,也就辛苦不到哪兒去了,安心練着,別叫我失望。”
我癟癟嘴,不滿他的教導。
第二日,由于生物鐘,起來時天色尚早,天都沒亮透,屋外師傅沒在,往常這會兒,師傅該在等我起床了。今天就只有我一人,抱着手臂搓了搓,好冷,難道師傅今天居然睡懶覺了?
師傅睡了,我也去睡吧,睡個回籠覺,那多爽。
這麽一想,就準備着溜去睡覺。
誰想步子一動,腳窩就被打中,失去平衡力的我一下子撲到在雪地裏,一擡頭,滿臉雪。
眼前出現一雙灰布麻鞋,莊伯的聲音響起:“你師傅讓我盯着你練武呢。”
我:“……”
那天起,我曉得師傅原來憊懶,堅持了半把個月就堅持不下去,居然對着莊伯使性子撒嬌!居然讓莊伯看着我練功,別叫我偷懶了去!師傅太他媽陰險了!!
自那天起,除了吃飯時候,我見不着師傅……
問莊伯,答曰:“閉目養神。”
我一口血悶在嘴裏,媽的明明就是睡覺,閉目養神個鬼。
時光沖沖過得飛快,不知外面何種天氣,只知雪山常年積雪,常年下雪,沒個好天氣。
一晃一年有餘。
我小有所成,上得房頂,下得雪山,一路上不遇什麽事兒,來回一天腳程那算慢的。
師傅教我背的口訣倍兒好,春夏秋冬只一身兒,不怕熱不怕冷,風度翩翩,別提多有仙人的感覺了。
我每日都會和師傅過招,日日下來,我覺着自己特牛。
莊伯也很牛,武功特厲害,本覺着我已經很厲害了,便以小欺老,去莊伯那兒找信心。結果我的信心反而被打趴下啊,變得十分沒有信心,不過十招,我就被打到雪地裏去了。
有這麽兩個高手陪着過招,我覺着自己特牛逼。
肯定都要比師兄厲害了。
說到師兄,嘆了口氣,一年來,沒聽到師兄任何消息,問師傅,他只說,師兄只要在世上一日,他便會找到此處,同我們師兄妹團聚。只是,兩年都過去了,他還能找到嗎?
不是說他回去成親了麽?哪裏還想着師傅師妹?估計孩子都出來了呢。
嘆氣,又嘆氣。
“啪”一下,石子兒擊中我的肩膀。
“不集中精力想什麽呢?”師傅懶洋
洋的話由身後傳來。
我癟癟嘴沒說話。只變變動作,把剛才一招使得更标準。
師傅對我實行的教育法則太讓我受教了,練功無非是好與不好,練得不好就罷,練得好,那好處可多着呢,不僅可以去十裏之外的一片溫泉泡澡,還能得到一個下山的機會,讓我去山下好好玩玩兒,當然師傅得跟着,不然闖禍了可不好。
雖然不爽師傅安排的規則,可是我沒師傅厲害,打不過他,只能妥協。
師傅說:“想快活的過日子,先打敗我。”
我朝着這個目标很用功的努力着。
只是兩年過去了,我始終找不着法子。
我悄悄對莊伯發牢騷:“我一半路學習武功的人哪能和師傅那從小學武的人比,擺明着欺負我呢,哼,不高興。”
莊伯呵呵直笑,會拿好吃的來犒勞我,讓我暫時忘記師傅不好的地方。
莊伯是個很好的人,我很喜歡他,就像我爺爺一樣,對我可好了。比那個半吊子“爹”親近一百倍。
等我消氣了,莊伯就會說:“你師傅那是為你好,你可不曉得這山下人心多險惡,一個不小心,乖巧漂亮的小竹就被拐跑了。”
莊伯會說我漂亮,我對這話很受用。
雪山上也沒有鏡子……
作者有話要說:內流滿面求評,求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