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法陣
洛元秋心感奇異,回頭看去,發現身後的門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一堵磚牆。而景瀾卻松開她的手,走到兩側牆上挑了一盞油燈,道:“來。”
洛元秋走過去,看見她一手拎着燈籠,一手托着油燈,只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也依她所言挑了一盞。那油燈不過巴掌大小,用的竟是上好的碧瓷。瓷盞中火光盈滿,通透晶瑩,如同将滿月清輝捧在手中。她不由想:“難道我們還未通過那法陣,仍是在法陣之中?”
轉念一想,方才那童子說景瀾闖了七年都不曾進來,也足見這法陣的威力,若是還未通過,也實屬尋常。不過再如何厲害的陣法亦有弱處可尋,洛元秋猜測自己手上的燈盞,大約便是破解的關鍵所見。她剛要開口相詢,卻見景瀾放下燈籠,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團紅線,将一頭系在自己手腕上。
洛元秋頓時一怔,情不自禁縮了縮手,問道:“這紅線,難道也要綁在我手上?”
景瀾颔首,平淡地道:“想走出法陣,須得如此。”
話說到這個份上,洛元秋只好伸出手,露出一截腕子,任她将紅線的另一端綁在手上。
景瀾換了左手托着燈盞,右手把紅線系好,打結時洛元秋心中一顫,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很是古怪。低頭見景瀾白皙修長的手指撚着紅線,輕輕握着自己手腕,洛元秋托着燈盞的手無端抖了抖,為掩飾心底莫名的情緒,她清了清嗓子問:“這就好了?”
那紅線系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更顯奪目明豔。景瀾手指撥了撥繩結,像在确認是否系牢,答道:“嗯,好了。”
她态度一如尋常,瞧不出什麽好壞來。洛元秋面上微熱,只道是自己多想了,遂撇過頭去,裝作在看牆壁上的其他油燈。景瀾拎起燈籠,燈火中唇色鮮妍,微微揚起。
洛元秋分了會神,自覺心緒平複,這才轉過頭與景瀾道:“這法陣好像也不大難,為何先前那童子說,你闖了七年都不曾進來?”
景瀾道:“此店開在天光墟中,店主號稱無所不知,不過只接待有緣之人。若想從此處打探消息,需經風月陣,再從燈影壁行過,方能進入到店中。這人脾性古怪,口風倒是很牢,凡人來問,抑或答之,皆不流于外,故而頗有些名聲。”
原來是個打探消息的地方,洛元秋點點頭,想景瀾必定是有什麽要事,否則也不會闖這店闖了七年。她道:“冒昧問一句,你是要打探什麽消息?”
景瀾慢慢道:“一件至關緊要的事,不過現下已不必再問。”
“哦?”洛元秋好奇道,“你已經知道了嗎?”
兩人手中被紅線綁着,需得并肩而行,洛元秋與景瀾靠的極近,時不時手臂挨着碰着,自是親密無比。但又要顧及着手中油燈,實在分不出心思想別的。她見景瀾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怪不得你今天一直笑,原來如此。”
景瀾道:“是嗎?”
洛元秋道:“你整張臉就只有嘴和下巴露出來,我肯定不會看走眼。”
景瀾悠悠道:“那你可真是看的仔細,這麽說來,你一直在看我?”
洛元秋一愣,想說不是,但她确實是一直在看人家的臉。這情形若要說是,又好像有些怪異。進退維谷之餘,她瞥見景瀾嘴角揚起,頓時明白她是在與自己玩笑,莞爾道:“好罷,我是在看你。因為我辨別不出人,但你卻蒙着面,比較好認,不由多看了幾眼。”
景瀾像是不經意般問:“如何辨不出人?”
洛元秋随口答道:“從前生了場病,病好以後便落下這個毛病。我認人只能憑身形服飾,記不得面容,下次再見便認不出了。”
說話間不知走了多遠,只見兩側牆壁越來越窄,迫使她不得不與景瀾面對面。如此一來,她更是能将景瀾的嘴唇與下巴看得份外清晰。兩人身體緊貼在一處,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洛元秋低聲道:“多有冒犯,失禮了。”
說着她挪了挪手臂,無意中蹭過一處柔軟,待她明白過來那是什麽,面上已是一片熱辣,不免心神大亂,根本不敢去看景瀾。
半晌才聽身邊人道:“無事。”
洛元秋不但沒因為她這句話寬心,思緒反而愈發混亂,視線幾次掠過景瀾胸前,強忍住不去低頭看自己的。不免胡思亂想,難道她揣了兩個饅頭,不然為何……
忽然吹來一陣風,牆壁上的燈盞霎時全部熄滅。沒過多久,連她們手上的燈籠也暗了下去。周遭盡是一片黑暗,唯獨兩盞青瓷燈仍在亮着,豆大的火苗在風中搖曳,好像随時都會滅去。
風越來越大,呼嘯聲中,洛元秋動了動手臂,發現兩側牆壁似乎已經消失不見了,當即轉過身。誰知風恰好迎面吹來,她心中一驚,随即看向手中的燈盞,卻發現無論風如何吹,那火苗都不曾熄滅,仿佛冥冥中有什麽庇護着。
如此風吹了好一會,終是漸漸變弱,洛元秋看着燈盞道:“這就算是過了嗎?”
景瀾擡起手,将兩盞燈并在一處,道:“應該吧,我也是頭一次進來。”
盞中火光大盛,迸發出刺眼光芒。洛元秋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置身于一處鋪子中,只見桌椅随意地擺放着,堂上挂着幾盞紅豔豔的燈籠,先前在門前迎客的童子怪聲道:“稀奇,竟當真進來了!”
兩盞燈已經不見了,洛元秋看着空無一物的手心,有些茫然地想:“居然這麽容易就過了法陣麽?”
不過走了一段路,拿了兩盞燈,這般輕而易舉的事,景瀾竟闖了七年都不得進?她心中納罕不已,手裏燈籠又亮了起來,與那童子道:“不錯,我們進店來了,想必貴店不會随意趕人吧?”
童子嘀咕了幾句,揮了揮雞毛撣子,領她二人進到裏頭,邊走邊打量景瀾,似乎有些猶疑不定。
“我說,兩位客人。”童子道,“你們不會是使了什麽法術,破了風月陣進來的罷?”
他剛要用雞毛撣子撩起門簾,從裏頭飛了一本書出來,正中他的頭,一個聲音傳來:“胡說八道!”
童子将簾子一摔,怒道:“難道我還會看錯?這二人分明不像有緣人,怕不是你的法陣出了差錯,這才将她們錯放了進來!”
“這世間之事,并非憑眼看耳聽,就能洞曉前因後果。”那聲音慢悠悠地道,“緣起緣滅,皆無定數。你小子要學的還有許多,先将客人帶進來。”
童子忿忿看了眼兩人,見洛元秋聽的一臉懵懂,低聲道:“什麽鍋配什麽蓋,傻子就要配精怪!”
話音方落,景瀾擡手一揮,他便驚呼一聲,如球般向外滾去,只聽碰撞之聲接連響起,不一會店中便靜了下來。
那人道:“好法術!不過,若是弄壞了物件……”
景瀾輕描淡寫道:“小事。”不等洛元秋回神,掀開門簾,拉着她的手走了進去。
門簾後開闊無比,牆壁呈環形,書架高如危樓,竟不知延向何處。架子上全部擺滿了書,洛元秋匆匆掃去,覺得自己下輩子都未必能讀完。
與這浩瀚的書海相比,屋中那一桌一椅,未必顯得太過渺小。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站在書架邊,揮毫灑墨之餘,還能分心道:“我認得你,從七年前開始,你便一直要進來,年年都有這麽一回。看在你如此執着的份上,第一個問題便不計報酬了,不過外頭損壞的桌椅還是照賠不誤,如何?”
洛元秋正思索要不要去門外候着,突然手腕上什麽東西一牽,便聽景瀾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丹藥的事嗎?”
那紅線居然忘解了!
怪不得兩人還是靠的這麽近,她面上一熱,這才發現自己仍舊被景瀾牽着手,慌忙掙脫開來,又去解手上的紅線,低聲道:“等等,先解了這個再說。”
誰知那繩結被她胡亂一弄,竟生生成了一個死結。洛元秋當真是無奈至極,這時景瀾湊過來,将她的手腕輕輕捉住,道:“我來吧。”
那繩結到了她手上,一下子就變的乖順起來,不過片刻就解開了。紅線從洛元秋手腕滑落,她忽覺心裏一空,不禁用力揉了揉。看見景瀾手上還未解開,忙道:“我幫你我幫你。”
這次沒出什麽意外,平平安安地解開了紅線。景瀾手一翻,把紅線攏成一團,又收回袖中。洛元秋臉上熱度稍退,此時無論說什麽都不太對,只能默不作聲地站着,寄希望于景瀾,盼着她先說句話。
但景瀾沒有開口,洛元秋目光幾次掃過她,卻不知到底該看哪裏。
想到方才面紅耳赤的一幕,她硬生生移開了視線,餘光瞥見景瀾唇角依然翹着,洛元秋心想,她好像是在笑,她為何又笑?
書架邊,書生突然說道:“兩位瞧我可覺有些眼熟?”
洛元秋莫名其妙,轉頭問道:“誰?”
書生慢條斯理合上書,放回架子,道:“月老啊。”
洛元秋:“……”
作者有話要說:真奇怪,我恍惚感覺,這文甜的,不太像出自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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