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軒被反綁着雙手,雖然綁的有點緊,但是也不是特別難受,畢竟他這個身軀過度的勞累加上營養沒有跟上,就導致他瘦骨嶙峋,雙手反着這個動作做起來并不算吃力,如果像劉娘子那樣兩百三十斤,反手都不一定指尖能碰到指尖。

北風呼呼的吹着,刺骨的冷。顧軒本身衣服就格外單薄,被人推搡着往趙聞佳院子裏去,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顧軒心裏頭慌,這身體上的寒意就更加沁人。

自己大概率是因為太過勞累、又熬夜看小哔-書,才會猝死。

他一個醫者,犯下這樣的糊塗事,真是咎由自取。

如今穿書能夠重活一次,肯定已經是莫大的機緣,再不可能有第二次。倘若今天這般陣仗是要置自己于死地,那豈不是就真的、徹底的去見閻王?

顧軒沒活夠,他還不想死。

他只是一個理論上的高手,還不是一個肢體上的熟練者。

他一個黃花大夥子,還沒找老公了,不能死!堅決不能狗帶。

可問題是現在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都不知道,就很麻爪。

難道……是事情鬧大了?

他設計王平去扒摸蔡祖根的銀子,一是為了擺脫王平那時候想弄死他的困境,二也能讓丢了銀子的蔡祖根肉痛。

能花錢暫時保命,花的還不是自己的錢,顧軒當然不用猶豫的就做了這件事。反正那錢放在那裏,也不可能給他花。

蔡祖根和孟小翠用過「顧軒」床板那麽多次,付房錢了嗎?沒付!那就當付房錢好了。

現在自己被綁着去受審,肯定是王平扒摸銀子的時候被逮住了,說不定還把鍋給甩給自己,比如——

1、顧軒說柴房裏的銀子是他的,讓我幫他拿過去,他也能改善改善夥食、改善改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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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顧軒謝謝我這段時間對他的照料,所以把他的私房銀子給了我,我只是去拿銀子的,我沒有偷,真要是偷也是顧軒這賊子陷害我的啊,我冤枉。

如果只是這樣,到時候「誠誠懇懇」的服軟認錯,大不了被打一頓逐出府去,或者被拖進萍苔院裏繼續關着等死。

逐出府去,好歹能找一條生路。

繼續被關,好過當場被人打死。

只要還活着,就能有回旋餘地。

怕就怕王平去扒摸銀子,還連帶着有旁的事情發生,自己原本處在一個小漩渦裏,忽的被卷進了大漩渦,那就麻煩了。

這個時候一片鵝毛飛雪打上他的眼眸,濕潤冰涼,他皺着眉頭眨了眨眼睛,憂心焦慮。

這種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感覺,真是艹蛋啊。

很快顧軒就被帶到了趙聞佳的院子裏,當然不可能是在前院,而是帶去了後院柴房。趙聞佳是伯爵府裏的伯爵夫人,她這一個院子。

就相當于後世的一座自帶花園、車庫、游泳池的獨棟中式別墅,規模又大又全。

顧軒被帶到廚房的時候,被其中一個臉上有顆長毛肉痣的壯仆一腳踹在了他腿彎裏,顧軒當即摔倒在雪地上,和其他人一塊兒跪了。顧軒忍耐着悶哼了一聲,痛到蹙眉難受。

顧軒忍着疼痛,往身邊那些人看去。

咬牙切齒恨然看他的是王平。

臉被抓花了害怕瑟縮的是蔡祖根。

面上後悔不已眼神恐懼的是劉娘子。

披頭散發忍不住啜泣的是孟小翠。

慌亂無措的那三個是劉老二、老三、老四。

一臉憨厚眼眶通紅還害怕的是牛富貴。

顧軒心裏頓時就卧槽了一聲!他的腦子飛快的轉動了起來,這都不用他絞盡腦汁,很明顯就能看出來了:王平去柴房扒摸銀子、蔡祖根在柴房偷腥孟小翠、劉娘子帶三個弟弟去柴房捉jian碰一塊兒了。

怎麽碰一塊的,顧軒不敢興趣。

現在的問題是,這些狗屁倒竈的事情撞一堆之後,被伯爵夫人趙聞佳知道了!

膝蓋在冷冰冰的雪地上凍得痛,天上的雪花越來越大,北風也吹的越來越狠。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就在這個時候,幾個壯仆擡了一個地龍、兩個大火盆過來,擺在柴房臺階下正中間的過道上。

一把太師椅被兩個粗使婆子搬在了地龍前面,又兩個粗使婆子放下一張方形茶幾。

一個丫鬟将白色狐皮鋪仔細了、鋪妥帖了,立在一旁。裝滿了火炭的地龍,掀起的熱氣把狐皮上的順滑的毛都撲了起來。

這個時候趙聞佳才緩步而來,身邊跟着趙娘子,後面帶着一衆丫鬟。她走到太師椅前,雍容華貴氣質端方的坐了下來,一股無言的壓力、威嚴散發出來。

趙聞佳輕輕的擡起眼眸,臉色不悅,看向了地上瑟瑟發抖的一衆人。

“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地上的人齊齊打了個激靈,只覺得這聲音比天氣間的北風還要肅殺。

“我自诩一向治家嚴明,伯府風氣周正,逢着其他府上夫人小姐們的恭維,雖不敢忘形,但也頗有些自得。卻是萬萬不曾想到,你們這些人竟如此打我臉面。”

“與人茍且的茍且、擅自偷盜的偷盜、捉jian的拿髒的,什麽污的臭的,也敢發生在伯爵府裏頭,是我素日裏對你們太過仁慈。”

“慈心應對知恩圖報者,你們這起子人,伯爵府裏遮風擋雨、安身立命、成家立業、有枝可依,卻做出這等敗壞伯爵府門風的事情,狼心狗肺不說,都比不得廣濟寺外受我一粥之惠的乞丐。每每我去廣濟寺外布施,他們尚且沿途叩拜,再三涕零相謝。你們受伯爵府莫大恩惠,就是這麽回報伯爵府的?!”

“來人啊,周管家,偷盜銀兩的打斷雙手逐出府去。與人茍且的仗六十,全家逐出府去,永不錄用!”

王平和蔡祖根他們頓時磕頭磕的巨響,痛哭流涕的哀嚎:

“奴才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奴才沒有偷盜啊!真的沒有偷盜!”

“夫人饒命!”

“夫人饒命、饒命啊、求求夫人饒命啊!”

……

顧軒趴伏在地上,凍得骨頭疼,可是他心裏忽的松了一口氣,逐出府去也好,這樣的人間地獄待着,遲早要骨肉消弭,死無葬身之地。挨上一頓打早早抽身也好。

然而顧軒想的太好了。

只見周管家帶着人,先是把蔡祖根和孟小翠拉出來,直接堵了嘴,然後摁在長條凳子上,板子啪啪啪的就打了下來。

不消片刻就有血染紅了褲子。

等到打完了,蔡祖根和孟小翠已經奄奄一息,進氣多出氣少,摔在雪地裏,雪上一片刺目的猩紅。

劉娘子和劉老二、老三、老四他們瑟瑟發抖,面色慘白,嘴唇打顫。

顧軒默不作聲,靜靜跪伏着。

蔡祖根和孟小翠已經被懲罰完了,現在輪到王平,王平想着自己要被廢掉兩只手,眼珠子瞪得快掉下來,他嘶吼着掙紮:“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偷銀子!是顧軒他、是顧軒他說那銀子是他的!他給我的!夫人、夫人,你問問他,你問問他啊,真的是他給我的,夫人啊——”

王平已經是嚎啕大哭了。

他掙紮的像是潑了一勺鹽的泥鳅。

那些壯仆險些抓不住他!

這個時候喝了兩口茶,面上冷飕飕的伯爵夫人趙聞佳擡了擡手,這些壯仆頓時就停了下來,把王平摁在地上。

趙聞佳看着嚎啕大哭涕淚四流的王平,眼眸裏有惡心,她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動都不動的顧軒,眼眸漾起濃重的厭惡。

她開口問道:“你說是顧軒讓你去拿銀子的?”

王平嚎哭着點頭不已:“是是是!是顧軒讓奴才去拿的啊。奴才冤枉,奴才要早知道那銀子是蔡祖根的,奴才根本不會去拿。夫人明鑒吶夫人!”

趙聞佳眼皮子微微垂了垂,然後擡眼看向地上的顧軒,開口問道:“顧軒,你是否明知那銀子是蔡祖根的,卻诓騙王平說是你的銀子,讓王平去拿?”

顧軒跪伏着,額頭也叩在雪裏。他心裏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升起濃濃的危機感。

他直覺,這個伯爵夫人趙聞佳,似乎是受夠了府裏頭有「顧軒」這麽一個晦氣賤種,是發了狠心要對他下狠手了。

不然整個事件中,其實他也沒有太大的過錯,趙聞佳不至于也讓人把自己鎖拿了過來。

顧軒腦子思慮了一圈,然後跪立起來,平靜的看了一眼趙聞佳,然後又磕頭說道:“回夫人的話,奴才因失職受罰,關在萍苔院思過,王平斷糧奴才三日後,于昨日裏給奴才送粥過來,明為送粥,實則想知道奴才咽氣沒有。”

“奴才若是咽氣,他好領上一份喪葬銀子,花十五文錢給奴才裹床竹席下葬,若有剩餘銀兩,他便能自行貪污。”

“他見奴才還未咽氣,便打算送奴才一程,免得耽誤他撈銀子。”

“奴才生死之間走投無路,只得出此下策,蒙騙他一回。”

“只是奴才領罰之前,還想請夫人蘭心明鑒,奴才知道自己晦氣烏糟,生來便有辱伯府門楣,經此一事,更是悔愧難當。夫人賞罰,奴才割舌斷肢,不敢有怨。”

“夫人若還要留奴才在伯府,供奴才栖息生存之所,奴才願意繼續為伯府為牛為馬以供驅使。”

“夫人若嫌奴才遭污伯府,奴才乃是罪人,縱被驅逐離府,一日三叩神佛,不敢忘卻伯府水米活命之恩,定然日日供長生牌以望主子們平安歲歲福運綿綿。”

“奴才知錯,奴才認罰,請夫人賜罰。”

王平:“……”

王平:“!!”

王平:“夫人、夫人饒命、夫人饒命,我、我、我……”

王平突然就好慌。

他也不知道同樣是奴仆,為什麽顧軒這個晦氣賤種就會說這種話,像是讀過書的人才能說出的話,他也就只會嗷嗷嗷。

可是,意思他聽明白了。

然而,聽明白了比聽不明白還心慌!

趙聞佳聽了顧軒的話,心裏就很熨帖。明明一直以來看不順眼顧軒,這會兒卻有那麽點能看順眼了。

趙聞佳這麽覺着了,心裏突然一咯噔。

自己不是打算借着王平這事兒打死顧軒的嗎?

怎麽這會兒反倒覺得棘手了。

她治家向來嚴明,如今水落石出,縱然顧軒有罪,也不過是情急之下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實則沒什麽太大的罪過,她要是打死他,恐怕會遭人诟病。

趙聞佳頓時皺了皺眉毛,不悅的看着顧軒。

她竟是從不知道這個顧軒竟然如此能說會道,倒像是讀過書的人!可他一個雜役,能讀上什麽書?字都不認識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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