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着魚的慘狀,宗政蔓也有些尴尬,把魚遞給了宿荼,她解釋道:“這種魚我沒有什麽處理經驗。”
宿荼冷漠地點點頭。
他将魚開膛破肚,再用泉水洗淨,內裏放上一些香料,串好在樹枝上架着烤。
少年手指瑩白,骨節修長,動作行雲流水,宛如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明明是如詩如畫的一幕,宗政蔓卻越看越覺得可怖。
宿荼現在殺的是魚,明天殺的就是自己。
再看看火堆那邊嬉戲打鬧的主角團,宗政蔓更覺頭大。
她如今真是進退維谷。
宗政蔓用指尖拉了拉宿荼的衣袖,少年漫不經心地瞥她,眼神中明晃晃的寫着兩個大字“有事?”。
宗政蔓湊近他的耳朵,悄聲道:“宿荼,我知道你來千山宗的目的,也知道你在這秘境中得了傳承。”
少年聽見這話,漆黑如墨的瞳孔更顯冰冷,他警惕地看向宗政蔓,“你想幹什麽?”
“既然目标一致,我們不如合作。”宗政蔓目光灼灼。
回憶起小說中對原身的描述,她這個大惡人與主角團真是血海深仇。
原身手刃過男主兄長親朋,暗害過女主多次,無論怎麽洗白,她在正派這裏都是行不通的。等到有朝一日,主角團發現原身作過的諸多惡事,她肯定會被挫骨揚灰。
而宿荼這邊,原身之前最多是打劫了幾碗血,也沒到傷天害理的程度。兩相比較,她與其在正派這裏做無用功,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黑白通吃。
她先唬住宿荼,說與他聯手,既能穩住對方,不對自己下毒手,還能潛心修煉,蹭點秘寶。待到原著反派被滅情節到來之前,她只要飛升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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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多是一件美事啊。
宗政蔓眸色清亮,道:“你如今雖然得了傳承,但完全吸納也需要一陣兒。不如我們聯手,你可報新仇舊恨,我也能獲得自己想要的,兩全其美。”
說完這話,她直勾勾地盯着宿荼,等待對方的回答。
少年目光幽深,打量她數秒,似乎是在權衡,這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魚肉的香氣漸漸飄散,勾的人食指大動。宿荼将魚取下,往表面撒了些鹽巴,遞給宗政蔓。
他薄唇勾起,笑得像是個不喑世事的少年。
“我與大師姐不謀而合。”
聽到宿荼肯定的答複,宗政蔓松了口氣。
她接過那條烤的噴香的魚,淺嘗一口,果真是肉質嫩爽,滿口生香。
“師弟烤的魚真好吃。”她笑眯眯的稱贊,剝了一半的魚肉給少年,“師弟也吃。”
要是你往魚裏下毒了,咱倆一起死。
宿荼內心冷笑,面上仍是滴水不漏。
他接過魚肉,吃了起來。
宗政蔓見此,才把嘴裏的魚肉咽了下去。
兩人的暗暗交鋒,在其餘三人看來,更像是暧昧期的男女互探心意。
三人心照不宣地往旁邊挪了挪,把空間留給這對小情侶。
到了夜晚,幾人在篝火邊打坐運氣,沉浸在修煉之境。
宗政蔓從乾坤袋裏取出今日撿的那一堆蛇鱗,打算趁着月色為自己做套軟甲。
原身所在的宗政家是煉器世家。
本身她也是個煉器的好苗子,從小天賦異禀,煉出過不少極品。不過誰知她不愛煉器愛舞劍,原身父親無奈,便把女兒送來這千山宗當劍修。
不過就算做了劍修,她的煉器之術也沒落下,乾坤袋中仍有許多煉器的書籍與材料。
正巧宗政蔓之前在山腳撿了鼎破爐子,洗洗幹淨還能用。
她取出爐子,憑手感投了一大半蛇鱗進去,又放入了其他的防禦材料,照着煉器秘籍上的步驟開始煉制。
将煉器專用的藍火點上,蛇鱗混合着幾種材料化成一灘綠水。
乾坤袋中有做軟甲的模具,宗政蔓眼疾手快,将綠水一滴不剩地倒入模具之中,再注入幾道靈氣。
在金色靈氣的加持下,軟甲逐漸冷卻成型。
宗政蔓取出軟甲,在身上比了比,正合适。
她又拿匕首往身上刺了刺,想試試它的防禦力。
只見削鐵如泥的刀刃竟是劃不破這軟甲半分。
宗政蔓很滿意。
将工具都收起來後,她也恢複了打坐姿勢,直到第二日晨曦微露。
枯枝堆燒了一夜,只剩下了些灰屑還在騰出火邊。
天光乍現,穿過枝桠投在宗政蔓臉上,她緩緩睜開雙眼。
該出發了。
五人滅了火堆,收拾好昨日的行囊,開始朝秘境深處出發。
宗政蔓記得宿荼對此地頗為了解,所以一路都緊随對方。
褚寧見她這副模樣,還打趣說她“夫管嚴”。
宗政蔓回了個白眼給他。
幾人跟着宿荼翻樹叢,穿隧道,一路竟真未遇到什麽危險。
穿過一條曲折的羊腸小道,霧幻花海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褚寧見此拍起手來,指着前方的花海,“師弟你神了!真找到了。”
不遠處的花叢紫氣彌漫,像是一團雲彩,走進了才能看清霧幻花的原貌。
此花單生枝頂,以蕊為中心向外延伸,花瓣紫色由淺到深,共有七瓣。端端是富麗堂皇,錦簇成繡。
衆人看到的紫氣,正是霧幻花為吸引獵物,而釋放的一種形似煙霧的氣體,
人一旦吸入這氣體,便會陷在幻境無可自拔。
此花最為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被迷惑者往往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身處幻境,反而會沉溺在幻想的世界之中不可自拔。
倘若真被困在其中,想再救出便成了難事。
畢竟幻境往往美好于現實。
見到此花,尚子為面容當即籠罩上一層霧霭。
他眼神帶着恨意,服下一顆屏息丸,毫不猶豫地走向那片花海。
“師兄!”陸雪平抓住他的手臂,要與他同往。
尚子為雖不贊成,但也沒抵消她的決心。兩人眼神交流許久,最終還是一起堅定地走向那片花海。
這邊上演着你侬我侬的深情戲碼,那邊的宗政蔓已經開始和褚寧玩起了五子棋。
他們找了片沙地,離霧幻花叢百十米遠。此刻兩人以地為盤,以劍為筆,像兩個上課摸魚的學生一樣玩起了五子棋。
褚寧手擎下巴,眉頭微蹙,對着棋面嘆道:“大師姐,你這棋可真有意思。不過是簡單的五子相連,竟有無窮變化,實在是厲害啊。”
宗政蔓撩起發絲,得意道:“當然,這可都是前人智慧。”
還有她多年上課摸魚的經驗。
兩人對戰了不過三四局,褚寧的肚子便咕嚕作響。
“都饞成這熊樣了。”宗政蔓笑他,從口袋中拿出幹糧,準備遞給對方。
誰知對面的褚寧眼神呆滞,好像看到了什麽山珍海味一樣。
“大師姐……走,師弟、請你……吃鮑魚。”
宗政蔓伸出手在褚寧面前擺了擺,“餓傻了吧,哪兒有鮑魚?”
她突然看見面前有一縷紫氣飄過。
不對!
宗政蔓連忙屏住呼吸,但為時已晚。
她逐漸倒下,軟綿綿地躺在地面。
在兩人身後,宿荼面帶一絲輕蔑笑容。
他手中紫花,正開的絢爛。
宗政蔓再一睜眼,竟是回到了工位上。
???
宗政蔓滿臉驚惶,她這是回來了嗎?
“你怎麽啦蔓蔓?”她左邊的同事小姐妹奇怪的看着滿臉冷汗的她。
“我、我沒事。”
匆匆答複後,宗政蔓跑到廁所,用涼水洗了把臉。
她,之前是做了個夢嗎?
宗政蔓望着鏡中的自己,仍有些恍惚。
那個玄幻世界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她回到了熟悉的生活,每天上班打卡,下班撸串,偶爾被叫回來加加班。
唯一的變化大概是她們部門新空降了一個上司,對方長的跟她夢裏的宿荼一模一樣。
宗政蔓見到他就躲,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對方報複了。
她的工作蒸蒸日上,被任命了部門的部長,賺的錢也越來越多,時不時地出去跟朋友喝酒聊天。
生活富足、精神快活。
可宗政蔓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那日公司例會,作為部長的她被那位空降上司單獨留下來談話。
上司頂着宿荼那張臉,語氣卻分外和藹。
“小蔓啊,咱們合作也快半個月了,你對我有哪裏不滿的嗎?”
宗政蔓瘋狂搖頭,“沒有沒有。”
上司疑惑道:“那我怎麽總感覺,你在躲着我呢?”
宗政蔓:“呃……您長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哦?”
她硬着頭皮解釋,“就是,一個夢裏的人。”
鬼使神差的,宗政蔓開始向這位上司敘述起了之前那個離奇的夢境。她說到自己穿越異世的迷茫無措,還有當反派的痛苦經歷。
一股腦的全吐露出來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膽。
“不好意思啊經理,是我話太多了。”
上司莞爾一笑。
那一瞬間,他跟夢境中的宿荼竟是重合了在一起。
宗政蔓突然感覺腹部一陣刺痛。
她低頭俯視,一柄紫刃匕首正刺在自己腹部,汩汩鮮血流出,染紅了上司那雙握着匕首、修長白皙的手。
宗政蔓不可置信地擡眼,“經理?”
傷人的“經理”笑的格外燦爛,完全沒有一點法治社會該有的忏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