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從落金門被滅門之後,宿荼每日都在做着相似的噩夢。
夢裏陰雲密布,血流漂橹,滿地碎屍殘骸。桂花樹、門匾、落金門的無數屍骨,就這麽被一把大火燒的煙消雲散,仿佛從未存在。
烏雲高懸,遮蔽住天空,陰沉沉不留縫隙。
宿荼每每閉上雙眼,就會回到那個農戶家的水井中。
那裏暗無天日,井水寒冷刺骨。
他閉眼時,早已做好了重回那片井底的準備。
可是這次他的夢境……與以往不太一樣。
在夢裏,躲在山腳下的他被宗政蔓救下。
對方溫柔地教他練功舞劍,對他呵護備至,甚至到最後——
宿荼眼神顫動,搭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蜷,又想起夢境中的最後一幕。
豔色的軟唇輕輕張開,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那張往日裏高不可攀的面容就這樣緩緩朝他靠近……
回想起剛才的畫面,宿荼面色不停變幻,好似打翻了調色盤。
他坐起身,憤憤地喝了一壺水,才消了心頭一股鬼火。
宗政蔓對隔壁發生的一切都不為所知。
她正在看傳音玉牌上的消息。
【公告:宗門大比選拔賽明日正式開始,地點千山峰頂中央演武臺,屆時請各位弟子準時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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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托着腮嘆了口氣。
還是得走劇情啊。
第二日宗政蔓準時到達了演武臺。
她禦劍時從遠處俯瞰,演武臺前早已經是人滿為患,黑壓壓一片全是內門弟子。
千山宗每位弟子都極度渴望此次預選賽。
這不單是争取宗門大比名額的比賽,更是為了向師門展現自己的能力、獲得更好資源的一場比賽。
誰能在本次比賽嶄露頭角,誰就有可能獲得師門的器重。
此刻在場每個人都抱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他們勢必要拼盡全力擊敗對手,争取拔得頭籌。
本次選拔賽共分四輪。
這第一輪,是各位長老門下弟子的車輪戰。
本輪比賽并不實行淘汰制,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各位弟子彰顯戰力,所以又稱為“裝-b之戰”。
不過也并非全無好處。這一輪各位長老座下守擂成功的弟子,可以獲得一種極品靈藥。據說此靈藥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救人于垂危之際。
宗政蔓本身對守擂賽并無興趣。
可一聽說這靈藥的功效,她立馬就來了。
這療效,這價格,妥妥就是反派的夢中情藥啊!
不沖不是中國人!
千山峰峰頂罡風狂作,吹拂得林木瘋擺。
此刻,巨大的擂臺兩側分別站立着一男一女。
尚子為長身玉立,白衣勝雪,手中握着一柄青綠色的寶劍,眉目間盡是淡淡的冷漠。
他對面的宗政蔓身着錦繡,眉眼明豔。
就算已經站上擂臺,她腰間寶劍也仍未拔出,一派悠然自得。
戰鼓還未敲響,底下的衆人便聽到宗政蔓口出狂言。
“師弟,你要不自己認輸吧?”
臺下衆人都被這嚣張的話語刺-激的倒吸一口涼氣。
大師姐她!
她也太狂妄了!
衆所周知,大師姐停在金丹初階已一年有餘,遲遲不見突破。二師兄雖然築基不久,可半月內他便連跳兩階,可謂勢如破竹,想必突破到金丹期也就是今年的事情。
兩人實力差距本就不大。
宗政蔓又少有歷練,她怎敢覺得自己一定能戰勝,實戰經驗豐富的尚子為呢?
這話過于嚣張,底下的觀衆忍不住竊竊私語。
“大師姐瘋了吧?”
“二師兄讓她個花架子認輸還差不多。”
“是不是大師姐許久不突破,精神出問題了?”
“很有可能,昨天我還見她在路邊撿垃圾吃呢。”
“嚯,真的假的?”
“千真萬确,那天我還親眼看見了呢。”
臺下沸沸揚揚,站在臺上的宗政蔓苦口婆心道:“師弟,你打不過我的。”
她在金丹中期中階,對面的尚子為築基不過半月,他們實力相差過于懸殊。自己要是跟對方打起來,無異于施瓦辛格暴打滿月小兒。
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尚子為畢竟是男主啊。
對面的尚子為面色冷凝,“大師姐,這話說的為時過早。”
一位灰衣弟子敲響了紅綢系着的大鼓。
“咚—咚—咚—”三聲低沉的鼓聲響起。
——決鬥開始。
鼓聲剛響。
尚子為劍如游龍,毫不留情地攻了過來。
宗政蔓采用了戰術。
——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主要是因為她真的很怕。
怕自己一拳下去,只能跪在地上求尚子為不要死。
但尚子為明顯不吃這套,他只攻不防,打法兇殘。
宗政蔓不停閃躲,繞着擂臺跑步。
後面的尚子為窮追不舍,劍招頻出。
場上詭異地呈現出一種“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的視覺效果。
臺下有好事的弟子拿起傳音玉牌開始直播。
“下午好啊各位觀衆,現在我們收看的是來自明道真人座下大弟子宗政蔓與二弟子尚子為的精彩對決。”
“我們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兩位選手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戰術。大師姐主要采取迂回戰術,依靠不停的閃躲來消耗對手體力,二師兄則采用了激進的打法,攻勢頻出!現在場上的情況是非常的膠着啊!”
看着兩人你追我逃,半天也沒對上招。
臺下觀衆開始不耐煩了。
“大師姐就這?”
“呵,我看二師兄就是讓着她,她這樣子我上我也行。”
“剛還嘚瑟,現在丢人了吧。”
聽着這些話,臺上的宗政蔓內心波瀾不驚。
不過一直躲閃也不是辦法,她幹脆抽出腰間的佩劍,有氣無力地跟尚子為過起招來。
直播的弟子激動道:“觀衆朋友!大師姐拔劍了!她終于要放棄消極防守戰略,正式開始進攻了嗎?讓我們拭目以待!”
尚子為每出一招,宗政蔓便格擋回去;再出一招,再格擋回去……
“場上的情形仍是十分複雜,二師兄的每一個劍招都被大師姐輕易化解,兩人的實力真是旗鼓相當啊!”
旁邊一位女弟子聽他這樣形容,立馬反駁道:“你眼瞎了嗎?尚師兄那就是讓着大師姐罷了。”
直播的弟子搖頭晃腦,“非也非也,不信你接着看。”
随着時間的流逝,臺上的尚子為愈發急躁。
比賽已經進行了許久,宗政蔓仍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連汗意都不見分毫。
大師姐為什麽不出招?
難道,她是真的怕了?
聯想到秘境中宗政蔓的種種表現。
尚子為手指摩挲着劍柄,眉頭擰緊。
“師姐既然如此,那便別怪我不客氣了。”
将靈氣泉湧般注入劍中後,只見尚子為飛身躍起,長劍好似飛龍直指宗政蔓眉心。
這是千山劍法的一大殺招——飛龍入海。
“飛龍入海!”
“大師兄居然用了這招?”
“大師姐這下危險了。”
“本來大師姐精神就不正常了,身體再一殘廢……唉,太可憐了。”
臺下衆人都已經開始扼腕嘆息。
這招飛龍入海,是以下克上的絕命劍招。使用者劍術越為精湛,能使出的力量就越大。
以尚子為出招的狀态來看,別說是對上宗政蔓這個金丹初期,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也難逃一劫。
此招下來,恐怕宗政蔓非死即傷。
遠處觀景臺上坐着的一應長老們看到此招也面色一沉,明道真人更是捏緊了椅子扶手死死盯着臺上情形。
“師兄……你這弟子竟是會飛龍入海。”明德真人道,“真是年少有為啊。”
“只是可惜這宗政蔓了。”
明道真人眉毛皺成了“川”字,沒有說話。
“二師兄使出了絕殺劍法!這一招飛龍入海不知取走過多少人的性命!可惜了,碰上這一招,大師姐恐怕也是在劫難逃。”直播弟子嘆道。
宗政蔓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尚子為揮劍斬來的身影,那寒冷的劍光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嘶?
這是……
宗政蔓意識到此招的危險,終于舉起了自己的劍準備回擊。
長長的劍影剛出,她劍上挂着的玄龜玉佩閃起了瑩綠的微光。
——
一股磅礴的氣流從她劍身迸發而出,将尚子為直接轟下了擂臺。
宗政蔓:???
什麽東西???
……
正當臺下衆人都以為宗政蔓危在旦夕,紛紛閉緊雙眼不想直面血腥場面的時候,一聲巨響轟然落地,激起塵土飛揚。
——是尚子為。
尚子為被轟下了擂臺!
摔下臺的尚子為:???
臺下的觀衆:???
“大師姐贏了?”
“什麽!被轟下臺的是二師兄!”
“剛才那一招……是龜派氣功嗎?”
“所以說……大師姐一直在潛心研究這失傳已久的龜派氣功嗎?”
“原來如此!”
“這就是絕殺!”直播的弟子大聲對臺上喊道,“太強了大師姐!”
衆人看着摔在擂臺下方,靜止了的的尚子為,又看到臺上波瀾不驚的宗政蔓,心中的猜測逐漸成型。
他們內心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
大師姐久久不突破,原來為了專心修複傳已久的龜派氣功。
這究竟是何種,舍小我為大我的無私精神啊!
坐在高臺的極為長老紛紛站起,彼此對視,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這,這是……龜派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