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栾亦怎麽也沒想到對于這個問題,聞揚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這樣的大佬在栾亦的設想中說不定已經談過八百個對象,哪個不比網戀來的呆板又中二的小男生可愛。

如果聞揚說的是“網戀老婆死了”,口吻再減一層認真,栾亦都不至于受到這麽大的沖擊。

問題就在于“初戀”二字。

初戀二字,瞬間叫他死遁的罪惡程度加上一等,哐當一下,栾亦仿佛頭上就頂了個“感情騙子”的大帽子,再也不是他本來希望的,能悄悄揭過的遠古黑歷史了。

栾亦一頓火鍋食不知味,可礙于八爪怪只差怼臉的鏡頭,他還是在表面上裝作無事發生。不知道聞揚是不是也出于這個考慮,除了在說初戀絕症的那一塊似乎有些情緒洩露外,在火鍋進行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神色,風度和禮貌依舊滴水不漏。

但越是這樣越是說明兩人之間的主動權暫時全都掌握在聞揚身上,他想讓這段關系往哪個方向走就往哪個方向走。

他就像下棋人,三五不時用指尖戳戳栾亦這個小棋子的腦袋。

栾亦已經不再奢想聞揚無知無覺了。大約聞揚也是在節目組最終披露馬甲之前,再給自己留幾分體面。

是以栾亦的心情從埋頭的鴕鳥進階到了求生欲驅使下的溜須拍馬小捧哏。

心中那個愛狡辯的小人在頭頂綁上“狡猾”二字,不住給栾亦出主意:“吹捧他!誇贊他!全方位無死角地讓大佬高興!”

那麽當一切遮掩都被揭開的時候,栾亦興許還能留個全屍。

但話是這麽說,只是現在嘉賓之間沒有任何信息頭顱,突如其來吹捧一句不僅奇怪而且虛浮。

隔着咕嘟嘟冒泡的鍋底,栾亦的筷子在底料碟裏夾着黃喉攪了攪,揣度着開口問聞揚:“所以你是在國內定居了嗎,還是因為參加節目才來的啊?”

如果是後者,那說明在節目結束以後,兩人大概率又會沒什麽交集,這樣的話栾亦的心理壓力還會小一點。

聞揚正在往辣鍋裏添菜,他夾肉的手未停,聞言回道:“目前算是為了參加節目,不過如果後面有變動的計劃也說不定。”

“你呢?”聞揚放下公筷反問道,“有任何回家鄉的計劃嗎?”

“暫時沒有。”栾亦艱難地開口,“這邊工作機會比較多。”

因為心虛,早年被他埋葬的記憶忽然都如潮水一般奔流回栾亦的腦海中。

他向網戀老公吹自己的家鄉J市時信誓旦旦說以後要做建設家鄉第一人;他假裝自己媽媽告訴網戀老公死訊的時候,還很中二地加了一句自以為煽情的話:埋葬在自己家鄉的土地上,他會安息的。

他說過的鬼話越多,此時聞揚提到J市就越顯得別有深意。

栾亦将沾滿底料的黃喉送進嘴裏,尴尬的記憶不斷閃回,只覺得還不如當年真的嘎了,何至于今天遭此厄運。

終于等結束晚餐回到別墅,栾亦麻了的心情才算是慢慢恢複了一些。

別墅裏面另外幾個嘉賓好像都沒回來,空蕩蕩地只亮着幾盞燈。

栾亦走進客廳,回身面對聞揚開口先結巴一下,“那,那個我就先回房啦,晚安。”

聞揚微微颔首,簡單回複:“晚安。”

栾亦先是慢慢走,緊跟着拐個彎确定聞揚應該已經看不見自己後就越走越快,等到了房門口直接是沖了。

等房門關上,消失了一整晚的安全感才微微回歸。

栾亦深深呼出一口氣,将手上拎着的一小袋火鍋店送的零食禮物放到房間裏的桌上,自己則什麽也不管往後一躺,攤平了在床上。

栾亦不覺得自己魅力真的達到了讓聞揚多年以來念念不忘,甚至以初戀形容的地步。

也許……聞揚說的初戀只是年少第一次以戀人的名義交往,是不是外國人對初戀的定義和我們不太一樣?

如果聞揚已經确定我就是當年死遁的網戀老婆,那他說的“初戀得絕症死了”更大概率是刻意調侃吧?

栾亦想破頭沒想出一個自己能完全肯定的答案時,手機叮叮震了兩下,這是他給節目組設置的特殊鈴聲。

又怎麽了?

栾亦翻了個身,改做趴在被子上,撈過手機看節目組的短信。

“請各位嘉賓在九點之前發送一條動态作為對第一場約會的心情總結,另外請在九點十五到客廳集合,屆時嘉賓可以選擇別墅裏的任意一位其他嘉賓,觀看他的心情動态。”

對第一場約會的心情總結。

栾亦把頭埋進被子裏痛苦地閉上雙眼,這是什麽新時代酷刑!

他真實的心情:顫抖,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這是能說的嗎?

栾亦将自己的腦袋擡起來,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被他擺在桌上的帶着火鍋店品牌标志的袋子,爬起來對着它拍了張照片作為配圖,思忖着還是在截止時間之前把動态發了出去。

“火鍋超好吃!【笑眯眯】【笑眯眯】”外加一張一袋小零食的配圖。

栾亦盯着這條人情世故的動态,在心中長籲短嘆了幾聲後爬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重新開門去客廳集合。

所有嘉賓都已經回到了別墅,栾亦出去的時候除了聞揚外大家都在。

看見栾亦出來,五號嘉賓就笑問他:“今天約會怎麽樣啊?”

栾亦知道聞揚如果不是抽到了主動選擇權,作為被選者的聞揚人氣高到恐怕要組個四人約會。五號嘉賓問完後,大家都若有似無地看向栾亦。

換誰都覺得栾亦幸運,他雖然長得俊秀白淨,但是在別墅中并不特別主動外向,所以存在感不算很高,大家都沒想到作為目光最中央的聞揚會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選擇栾亦。

所以壓根沒有人能夠體會栾亦的複雜心情。

栾亦也不能在他們面前慨嘆,只能說:“還挺好的啦。”

他在三號嘉賓身邊坐下。

不多時,聞揚踩着點出來,他的目光在客廳沙發上微微環視,似乎在經過栾亦的時候停留了片刻,不過四號嘉賓已經起身将自己旁邊的抱枕拿開,招呼聞揚說:“坐這裏吧。”

沙發雖然寬敞,但坐了六個男人也差不多占滿了。

節目組已經在茶幾前擺了一臺廣告商的筆記本,上頭有所有嘉賓發布的動态,大家都可以選擇一位感興趣的嘉賓查看動态,沒有先後次序。

不過第一次有這樣的環節,大家好像還有些拘束,倒是三號嘉賓說:“反正我今天沒有約會,沒什麽心理負擔,那我先去吧。”

栾亦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不愧是他心中的三號小天使。

三號嘉賓走到筆記本前,當着鏡頭選擇了一位嘉賓的內容,稍後他微微笑着走了下來,什麽也沒說,并不知看了誰的動态。

但有人開了頭,下面便順暢了很多,四五六號嘉賓跟着分別選擇了一位查看。

大家在看完以後有的笑,有的神色不變,有的又是似乎不解,總之各有不同。由于大家都只有查看一條的權限,況且這樣的有關約會的心情動态常常具有指向性,非參與其中的人無法得知,所以壓根無法判斷其他人的反應是因為什麽。

等只剩聞揚和栾亦時,栾亦終于不能再窩在沙發裏裝死了,他放下抱枕走到筆記本前,輕輕挪動鼠标。

筆記本顯示的頁面上只有各個嘉賓的照片,點擊任何一張照片就可以直達對方的動态。

栾亦盯着聞揚的照片,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點了下去。

他想知道聞揚對于第一次場約會是什麽心情,從而剖析聞揚的內心想法。帶着這種猥瑣的小心态,栾亦動了手。

不過讓栾亦沒有想到的是,點開聞揚的動态,他沒有發任何文字,只分享了一首英文歌曲。

“Dead”

衛生間浴缸的水在嘩啦啦地流,栾亦窩在旁邊的地毯上,悄悄給好友轉發了這首歌。

這首歌栾亦知道,又搖滾又炸裂,歌詞全都是“我要幹翻全世界,殺殺殺!”的味兒。

他年紀小的時候,有一陣MP3裏全都是這種類似的風格。

但現在不是栾亦回憶自己中二非主流的時候,他顫着手給好友打字詢問:“如果啊,有人說這首歌代表了他對你的心情,那你說這個人是什麽意思?”

栾亦想要聽到的是,“分享一首歌而已,能有什麽意思。”或者“你演戲演多了,思維這麽會發散。”

等待了幾分鐘,好友那邊終于有了回複。

也不知在哪裏玩,背景音吵得要死,但是好友的話還是清清楚楚落在栾亦耳中。

“哈哈哈,等等我回個消息,這個啊,大概是‘分分鐘殺了你’的意思吧。”

隔空傳來的歡聲笑語救不了栾亦,快樂無法傳遞,但恐懼随時蔓延。

他趴在浴缸上捶胸頓足。

哇嗚,我何必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都下午更新哈。文裏提到的書啊,歌啊的都是我編的哈。他們用的沒寫名字的聊天軟件也是,所以可能有很多現實中軟件揉吧揉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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