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風朗月
聚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約了早上八點半在某地集合一起出發,微信群裏一直有人在抱怨集合時間太早,擾了周末清夢。
林喬按例早上五點多就醒了,無所事事的在家裏磨蹭了幾個小時後,他忽然意識到,對于離開韓钊這個命題,他連這可怕的周末生物鐘都克服不了。
八點,門鈴響起。
“嗨,小喬!”許嘉輝拎着個行李包,陽光燦爛的出現在門外,從林喬這個角度看過去,實在覺得有點欠扁。
“滾!叫誰呢!”林喬永遠忘不了報道那天,他對同寝的許嘉輝自報家門後,對方一本正經接了一句,“林喬?大喬還是小喬?”此後,不顧他的堅決反對,整整叫了四年的小喬。
“好久沒見了,一見面就叫我滾……”許嘉輝一臉慘兮兮的賤樣,林喬看着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好久個屁,上周才跟你吃過午飯。幹嘛眼巴巴的要搭我的車,想省力氣的話,讓司機開不就結了。”
“只有讓喬少爺做司機才能彰顯我高貴的身價。”許嘉輝一臉正經的說道。
“滾蛋!別進門了,走吧,讨厭遲到。”說着,林喬抓起家裏鑰匙和車鑰匙,穿了鞋就要走。
“你的行李呢?”許嘉輝看他兩手空空,忍不住提醒到。
林喬動作一滞,頓了下說:“在車上。”
兩人準時到達集合地,直到過了約定時間,還有幾人沒到。磨磨蹭蹭,一行人到九點才算集齊出發。
旅游旺季,滬杭高速上車堵得厲害,每到收費口幾乎都是一寸一寸的挪着。林喬脾氣本來就不怎麽樣,一路上更是被堵車堵的煩躁無比。坐在旁邊的許嘉輝看他這樣子,吓得乖乖閉嘴,再也不敢小喬小喬的惹他了。
就這麽挪到中午,一行人等才摸到光陰的大門口。林喬自己停好了車,示意後車稍等,和許嘉輝一起走進大堂叫出了小宇幫忙指揮。
小宇興奮的答應着,奔奔跳跳的出去了。林喬看着奇怪,輕聲問Rika小宇難道人來瘋了?Rika白了他一眼說:“不是人來瘋,是看到你來才瘋!”
“啥?”林喬正舉着杯子咕嚕咕嚕喝水,被她一句話噎的不停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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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遲鈍!”Rika甩下一句話,留着在原地繼續咳嗽的林喬和笑眯眯拍着林喬背的許嘉輝,轉身出去幫忙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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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同學聚會,作為東道主的韓钊總算給足了面子,沒這個點兒還在睡覺。一樓的咖啡館今天也高挂免戰牌,把不少慕名而來的人擋了回去。院子裏,韓钊備了兩桌酒菜給被堵車折磨的東倒西歪的老同學們洗塵。
爽朗的秋風伴着陣陣飄落的桂雨,瞬間讓人神清氣爽。桂花花蕊還随風跌在茶水、菜肴上,惹得那幫天天在暗無天日的寫字樓裏穿來梭去的家夥們連連感嘆。感嘆之餘,還不停恭維韓钊懂風雅,相比大家高度雷同的生活,韓钊簡直是同學中最會享受的那個。
林喬沒參與話題,淡淡笑着,偶爾和韓钊交換一下視線。為這份風雅,他和韓钊都付出頗多。想到前幾年一起捱過的苦,林喬先前積在心中的煩躁似乎減輕了些。
中午一頓美餐,席間換名片聊工作聊家庭,多年不見的同學已不是當年的青蔥少年,言談間不知覺的就帶上了矜持。席畢,有人去房間休息,也有體力好的繼續出門閑逛。晚上韓钊又叫旁邊相熟的飯店燒了兩桌菜送來,順捎了幾箱酒。
大概是秋風醉人,也或許是夜色讓人舍得卸下防備。酒過三巡,老友們已放下被日常應酬練出來的扭捏,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大家不顧酒量只談酒品,頗有不醉不休的氣勢。話題也從中午的正經工作變成了大學糗事,當年三角戀事的當事人還被拿出來調侃,氣氛烘的火熱。
果然,還不到九點,酒桌上已經東倒西歪了一堆男女。林喬在隔壁桌子用餘光掃到韓钊開始主動倒酒喝,知道他也開始喝多了。
林喬沒像其他人那麽肆無忌憚的高興,大學往事對大家來說是青春的回憶,當年再糗的事情如今都不過是笑料一份。但對他而言,十二年前只是開端。在這酒桌上,他也會想起那些走馬燈似的往事,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雲淡風輕。
就在這集體眩暈的氣氛中,許嘉輝走過來拉拉他的袖子,林喬會意,手裏抓了兩支啤酒,帶他轉身去了後院。
後院有兩三原木做的凳子和桌子,兩人點了煙,林喬默默的喝着酒,等着對方開口。
“你跟韓钊算是怎麽回事?”沉默了一會兒,許嘉輝還是先開口了。
果然,瞞不過你,林喬心想。許嘉輝也是同學裏唯一知道林喬在光陰裏占股份的人。
沒有馬上接話,許嘉輝也沒催他。許久,林喬才說:“我也想知道怎麽回事。”
“分房間的時候你沒拿鑰匙……也沒帶行李過來。”
明滅的煙火照出林喬面無表情的臉,對許嘉輝的陳述句,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又這麽不鹹不淡的吊着?”
歪着腦袋想了想,林喬忽然輕笑一聲,說道:“十二年了,還真是什麽都沒變。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擁有一個不需要負責任的情人,自己随時可以走,又随時可以回來。”林喬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從我開口表白的那天起就是這樣,他說為什麽要談戀愛?這樣在一起就好……當時我不明白,愣愣的點頭,後來明白了……離開過,舍不得,就回來,又受不了,再走的遠遠的。”林喬頓了一頓,“最後還是離不開,還是回來了,還是和開始一樣。”
“他想在杭州開民宿,看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我選了滿覺隴。”
“為什麽選這裏?”
“滿覺意指圓滿的覺悟,我指望在這裏,圓滿的覺悟。”
“林喬……”
“這是我的夢罷了,可能永遠只是奢望。”林喬笑笑,“既然我的夢太遠,我就幫他實現所有的夢想吧,包括他對理想情人的夢想——我一并幫他實現。”
許嘉輝看着隐在黑暗裏林喬的臉,說不出話來。這麽多年來,他眼睜睜的看着林喬越陷越深。大學時的林喬說起這些事情是痛苦,是彷徨,會問為什麽,會問怎麽辦。而此時的林喬,嘴角挂着輕笑,眉眼裏都是對自己的厭棄。
在他看來,林喬不該過這樣的生活。對林喬來說,無論他想要男人還是女人,都會有無數人願意倒貼。他應該像以前那樣,始終自信滿滿的站在人群中心,吸引衆人的目光。而不是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為了韓钊這樣的人,自厭自棄。這樣的林喬,讓他心疼。
“以前還問,你愛不愛我。現在知道,不是他不想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愛,又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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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聊了很久,一小半的時間卻是無語沉默。這樣的命題,連一向善于不正經的許嘉輝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林喬。好在,老友之間的默契使沉默并不難堪。
月至中天,前院的喧鬧已停,料想是喝夠了吐夠了都回房睡覺了。
最後一支煙抽完,林喬說:“去睡覺吧。”
許嘉輝起身,跟着林喬默默走回旅館,二樓走廊上,林喬笑笑對他說:“晚安。”
房間裏,韓钊照例|赤|裸上半身,卻已睡熟。林喬蹲在韓钊面前看了會他安靜的睡顏,起身按亮了洗手間的燈準備洗漱。
在鏡子前用水打濕了臉,林喬閉着眼伸手往熟悉的方位去摸索香皂……
忽然,他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手裏摸到的一管香奈兒唇膏,即使水滲進眼裏,也沒感覺到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