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楊靖聽見腳步聲,警覺地睜開了眼。他倦倦的臉上閃過一絲光彩,眼裏滿滿的都是滿足:“你回來了?”
楊靖的聲音讓葉重言心裏一顫,他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這種被人等着、守着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你在這裏等了多久了?”葉重言的聲音裏有一絲連他自己也沒有覺察的波動。夏天的夜裏外面雖然不冷,但蚊子卻不是一般的多,特別是這種長在窮山惡谷裏的蚊子,咬起人來的兇殘不是一點點。
楊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不去看戲,我還去看個什麽?”言下之意是自己一跟葉重言分開就跑來這裏了。
這樣說,在自己圍着花簇雪轉得暈頭轉向、焦頭爛額的時候,楊靖也為了他……一陣暖流湧入葉重言的心房,他差點就沒守住。
“你有什麽事?”葉重言心裏亂得很,臉上卻冷冷的,看不出一絲表情。
楊靖撓撓頭:“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說會兒話,白天你要跟花簇雪在一起,這晚上,總能留給我吧?”
守了自己一夜,就是為了跟自己說幾句話?這話要是放在平常,葉重言冷哼一聲也就過去了,但是放在現在,特別是被花簇雪呼來喝去支使了一晚上的現在,葉重言卻……這種被人供起來的感覺真是太好太好了!難怪花簇雪總是一副女王大人的樣子。
別看葉重言一天到晚都是一副二十四孝老公的樣子,其實他心裏知道,他和花簇雪之間有問題。他和簇雪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在單方面地付出,平時花銷都是他出就不說了,這是男人本來就該給的,可是在一起這麽些年,花簇雪卻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地送過自己一件禮物,平時吵個小架,先妥協的一方總是他。是的,老婆是用來疼的,可是光疼卻得不到回應也是一件很讓人蛋疼的事。一直都是自己單方面在付出,他覺得很累。所以,在被擄後,葉重聽說花簇雪來找他了,他才會那麽激動。
楊靖極其敏感地撲足到了他眉宇間一閃而過的失意。他很體貼地迎上去,在葉重言肩上不輕不重地按了幾下:“很累?這樣好點了沒有?”
習武之人認穴本就極準,再加上對力道的精準控制,楊靖這兩下把葉重言按得整個人都舒坦了。于是他不自覺地哼了兩聲:“嗯。不要停。”
葉重言這種貓一樣的姿态讓楊靖心一抖,伺候得更加賣力了:“你跟花簇雪在房裏幹什麽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跟你說,她這頭三個月可是胎兒不穩的時候,你可控制着點自己。”
楊靖這話一出,葉重言整個人都沉重了幾分。他有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後想了一陣,才苦笑一聲,幽幽開口:“你想多了。”
“那你們還玩到這麽晚?”楊靖挑挑眉頭,很是不高興,連帶着手下也狠了幾分。
他要說他這麽晚回來是剛下工麽?
“她說她不太舒服。”哪裏是不太舒服啊,簡直是挾私報複!葉重言把身子轉了轉,亮出自己的腰,“給我按按這裏,我彎着腰給她按了大半夜的腳,腰都快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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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的動作一頓:“按腳?”
葉重言打着哈欠點點頭,那樣子活像個搬了一天一夜貨的童工。
“她還讓你幹什麽了?”楊靖的口氣不善起來。
“也沒多少,熬了些雞湯、綠豆湯好讓她明天喝,然後就是按按肩按按腳什麽的,最後替她把房間布置了一下,在她睡前給她讀了些名人佚事……還有好多好多,累得想不動了。”葉重方揮揮手。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給人擦地板,特麽還不是用拖把是用小手帕!
只是這些的話,也不至于把他累成這樣吧?楊靖的嘴角勾了一下,他咳了一聲,把自己的小心情藏好,然後換上了一臉的憤怒:“她怎麽這樣?你也真的做啊?只要你一聲令下,我楊府八百家丁随你調譴。”
葉重言回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要是他是個妹子的話,以身相許的沖動都有了:“她不讓……”
花簇雪不讓啊,說是怕楊靖的那些下人害她,一整夜啊一整夜,三百六十七塊半的青磚啊,他就彎着腰一塊塊地親自擦了!還是用小手帕啊!!
楊靖擰眉:“她有病啊!”
葉重言重重地嘆了口氣,第一次沒有反駁。
兩人再沒有說話,楊靖一下一下地給葉重言按肩捶腿。惡人谷沒個像樣的風景,好在風吹得很奔放,特別是在黎明時分。按摩一做,清亮亮的風一吹,葉重言整個人精神了不少。身體有勁兒了,睡意也不太濃了,于是他又問了一遍:“你在這裏等了我大半夜是為什麽事來着?”
楊靖的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羞澀:“你不是說不去看戲嘛,我正好得了幾支周家的煙花,就想放給你看。誰知道你這個點才回來,不去也沒有關系,你先回房睡個覺,明天晚上看也一樣。”
嗳喲,周家的煙花,追小女生的手段不要這麽相似啊。當年葉重言追花簇雪的時候也是想盡了各種辦法,放煙火什麽的都是他玩剩下的好不好?
葉重言本想貴冷豔地拒絕他,但楊靖那誠懇的小眼神,熱切裏還帶着的忐忑的目光,跟當年的自己真的太相似了!他還記得當年自己請花簇雪去看煙花的時候,她只是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然後沖身後的小姐妹笑笑:“你們去吧,煙花什麽的,我看膩了。”然後一群秀坊妹子就簇擁着他去了,順便還敲詐了一頓飯外加各色胭脂水粉……當然,葉重言不知道的是,從此,他“人傻錢多速來”的名頭就在秀坊裏傳開了。
葉重言噎了一下,開口:“好。”
楊靖像得了什麽天大的便宜一樣,生怕他反悔似的,歡天喜地地就拉着葉重言往後山去了。
說是後山,這座“山”也繼承了惡人谷的一貫風格,泥土裏混着血一樣的顏色,目之所觸,寸草不生,小土包的頂上稀稀拉拉地立着幾棵枯死的樹,山腳倒是有幾片黃慘慘的竹林子,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地中海式的大禿瓢。
楊靖拉着他爬上山頂,在一棵最大的枯樹下坐了,得意地拉着他四處遠眺:“怎麽樣?風景不錯吧?這可是我們谷裏風景最好的一塊地了,為了這,可是有不少人動我這宅子的主意呢。我拿下這宅子的時候,一沒人二沒財三沒勢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他才不管這塊地是真好還是假好呢,反正能拿下就是男人實力的象征。
葉重言看着他那個興奮勁,真不忍心告訴他,他們的山莊就修在西湖最貴的一塊地上,最好的風景就在他們家……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惡人谷一直對浩氣盟念念不忘,明白了為什麽有人連命都不要了也要偷偷跑去浩氣盟看風景,這群孩子過得太苦逼了有木有?在這裏精神享受完全是個零啊。
葉重言對自己說,千萬不能傷害楊靖的小心靈。于是他很配合地露出一臉崇拜和仰慕。
楊靖摩拳擦掌:“我現在放煙花給你看吧,一會兒天都亮了,你可以早點回去趁着涼快睡一會兒。”
嗳喲,還能早點回去睡覺呢!葉重言歡快地點頭點頭再點頭。
楊靖沖他詭秘一笑,“Bu~”地一聲,四射而出的煙火照亮了半個天空,噼裏啪啦的聲響震耳欲聾。
葉重言詫異地張大了嘴,這裏可不止小打小鬧的“幾支”的煙花。這種煙火四射的場景完全可以和百花齊放的場面相媲美,特別是在這塊貧瘠土地的襯托下,極致的美和極致的……咳,極致的不好看(=醜)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美得更美,咳,不好看的(=醜)更不好看(=更醜)。明明是兩種極端,放在一起卻有種異樣的美感。
葉重言以為這個場面已經夠驚心動魄了,誰知還沒完,山腳那片黃慘慘的樹林子裏,突然飄出了一片孔明燈,不是一只,也不是一百只,浩浩蕩蕩的足有千只萬只,你追我趕,輕飄慢湧,緩緩流動,千萬只孔明燈放着螢螢的燭光,遠遠看去就像天上的銀河一樣。
美嗎?美!
感動嗎?滾!
葉重言手心出了一層汗。這貨再呆再蠢也知道今天晚上不是只看煙花這麽簡單了!特麽這是有預謀的!
葉重言當場腳底抹油就想溜,誰知楊靖的手跟只鐵鉗一樣,牢牢地抓着他不放。
嗷!讓他走讓他走!他一點都不想在這裏跟你們摻和!葉重言迸出了兩行血淚。
就在葉重言拼命想掙開楊靖的時候,山腳下隐隐傳來一陣腳步聲。
“咔,咔,咔。”
“咔,咔,咔。”
這種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這種隐隐有金戈鐵馬之聲入耳的氣勢……
這種霸氣側漏的出場……
“大!嫂!好!”果然,一群穿戴整齊英武非凡的惡人狼們……把他和楊靖包圍了。
葉重言一臉血!
“呵呵,他們守了一夜了,本來想帶你看完戲回來就上這一出的,但是你在花簇雪那裏受了一夜的苦,連帶着他們也……呵呵,好在沒誤事。”
呵呵你妹!葉重言恨不能當場吐血三升,血濺三尺,以死狂證清白。
他黯然地扭過頭,用憂傷的眼神望着楊靖,咦?等等,楊靖你跪下是要幹什麽?
在一衆惡人狼們的注視下,楊靖緩緩下跪:“葉小三,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們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