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燭臺是玻璃材質,上面灌滿了粉色的蠟,正點燃着。
如果任由于暢這麽往黎曼頭上砸去,後果不堪設想。
在黎曼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尹槐煙想都沒想,伸手握住了于暢的手腕。
她太害怕黎曼受傷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尹槐煙甚至感覺到之前被燙到的水泡,被擠壓到似乎漫了些水出來,沾濕了創可貼。
于暢手腕被抓得生疼,拿着燭臺的手下意識松開。
帶了些重量的燭臺,就這樣跌落在了尹槐煙的手腕上。
黎曼發現不對要搶過燭臺時,卻已經晚了。
燭臺砸在尹槐煙的手上,還微微彈起來一下,才繼續往下落。
黎曼接到的,是砸過了尹槐煙的燭臺。
尹槐煙疼得悶哼一聲,把于暢的手狠狠甩開。
“于暢,你清醒一點!”
尹槐煙不着痕跡地把于暢推開了一些。
黎曼把燭臺放回桌上,順便讓趕過來問發生了什麽的服務員去拿一杯能醒酒的茶來。
這才看向兩人。
尹槐煙已經把于暢拉着坐了下來。
Advertisement
于暢坐下後,沒說別的,就那樣直直地盯着尹槐煙。
黎曼看見她的眼神,都有些後怕。
她想看看尹槐煙的手,是不是受傷了,但擔心這樣做又會刺激到于暢,只好忍住。
好在這時醒酒茶拿來了,黎曼趕緊遞給尹槐煙。
尹槐煙拿給于暢,于暢沒接。
事實上,黎曼并不覺得于暢是醉了。
她更像是壓抑太久的心情被酒精刺激,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所以顧不上其他的東西就把心中所想發現出來。
适得其反。
黎曼內心想。
以尹槐煙的性格,最是反感別人死纏爛打。
這也是黎曼隐忍三年,重逢又繼續隐忍的原因之一。
“于暢,不管我和黎曼現在是什麽關系。”
“只要我在,你都不能傷害她。”
“原本我還想着或許等你放下過去,我們能做個普通朋友。”
“現在看來,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尹槐煙把醒酒茶放在燭臺旁,對身側的黎曼說:“我們走吧。”
黎曼正要起身,于暢又把尹槐煙給拉住。
她低着頭,沒敢去看尹槐煙。
“對不起,我剛剛太過沖動了。”
“可我這麽做都是因為我一直都還很喜歡你。”
“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們都分開了,我還不能走近你身邊。”
“阿煙,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絕情?也看看我好嗎?”
尹槐煙又一次把人甩開,“夠了。你沒必要這樣。”
“以後別聯系,也別見面了。”
黎曼見尹槐煙确定要走,趕緊從包裏抓了一把現金,塞給旁邊的服務員結賬,然後站起來跟着尹槐煙離開。
這時候臺上的歌手正好唱到:
“我不信愛人離開竟可變密友/我早有滿城朋友代你聚頭……”
黎曼匆匆回頭,她總覺得這首《再見不是朋友》的歌詞,不知道在諷刺誰。
不過于暢還呆坐在位置上,沒跟上來。
這也算還不錯的一種結果了。
走出清吧。
一陣風刮向兩人,但比起清吧裏過于低的空調溫度,這風也顯得和諧了許多。
兩人都沾了酒,沒法開車。
黎曼掏出手機找代駕。
“抱歉啊阿煙,原本是想帶你出來放松放松的。”
沒想到成了一場奇怪的鬧劇。
“是我的問題,我應該聽你的,不去招惹這種瘋子。”尹槐煙眉眼間似乎染了一層惆悵。
黎曼卻笑了笑。
“我之所以那樣說,也是有私心的。”
“但我尊重你,你說不行,我就還是不自讨苦吃了。”
在你身上栽的跟頭,已經夠多了。
你說得那麽決絕,我還一而再再而三湊上去,也挺沒勁的。
心痛就痛吧,時間久了,總會淡的。
只不過恢複的時間太慢了而已。
尹槐煙不置可否。
只是又一陣風吹起,她裹緊了一些身上的薄外套。
被黎曼常用的香水味環繞,有種莫名的安心。
代駕來得很快,見兩人都挺清醒的,還打趣了幾句。
不過黎曼說得嚴肅,代駕也就收起了嬉皮笑臉,接過鑰匙去開車。
回到黎曼家,尹槐煙脫下外套還給黎曼。
黎曼才想起她的手被燭臺砸了。
她不由分說地拉過尹槐煙的手,一小片觸目驚心的紫紅色。
黎曼心疼不已。
那是為了給自己擋那一下才受的傷。
“你坐着,我去拿藥水。”
尹槐煙坐在沙發上,看黎曼熟練地去翻藥箱拿藥。
想起以前。
黎曼很經常受傷,有時候是搬畫架被磕到,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來的傷勢。
偏偏她還不喜歡擦藥,任由身上東一塊紫西一塊紅。
帶了藥水,也是為了撒嬌求尹槐煙幫自己揉。
尹槐煙不敢用力,黎曼就笑,說她在撓癢癢。
等尹槐煙用了力氣,黎曼又要委屈地說她的阿煙欺負她,要呼呼,要抱抱。
不在尹槐煙身上耍賴蹭半天,她都不罷手。
過往的甜蜜一幀幀浮現,如今想來,徒增心酸。
現在——
“可能會有點痛,阿煙你忍忍。”
黎曼拉過尹槐煙的手。
她半跪在地毯上,往尹槐煙的傷處倒了些藥,然後開始揉。
尹槐煙只能看到黎曼的發旋。
還有她認真的動作。
起初有點疼,後來揉開了,疼痛處變得熱熱的,尹槐煙就好受了些。
尹槐煙很安靜,黎曼也有點意外。
她下手挺重的,按在手上的地方都有些凹了進去。
但尹槐煙哼都沒哼一聲。
一點也不似以前那麽嬌氣了。
黎曼帶着不習慣,揉得額頭都起了一層汗,才放開手。
“好了。”
她沒多說什麽,把物品收回原處。
等黎曼去洗手回來,尹槐煙已經沒在客廳了。
也好。
黎曼松了口氣,回去自己的卧室洗了個澡。
然後見尹槐煙還是沒出來,這才重新拿出藥水,給自己揉手腕。
黎曼猜測是在清吧那時候,空調風太涼,吹得自己手腕的舊疾犯了。
原本還沒那麽難受,可剛剛幫尹槐煙揉手又用了不少力氣,結果就酸軟疼痛起來。
不想被尹槐煙誤會什麽。
黎曼忍着痛,忍着讨厭的藥水味,自己左手揉右手,右手揉左手,略有些艱難地完成了任務。
她留了盞小燈,進屋休息。
黎曼難得的失眠。
想起晚上的事情,還是覺得挺狗血的。
命運雞尾酒。
突然發瘋的于暢。
果斷幹脆的尹槐煙。
像是卷得好好的毛線團忽然被扯亂,黎曼仔細地翻找線頭,想解開,可翻了一遍又一遍,沒有半點頭緒,還弄得滿地絲線。
等清晨的第一道光亮起,黎曼頂着紅血絲的雙眼從床上坐起來。
她一晚沒睡。
洗漱好了之後打着哈欠出客廳。
黎曼從櫃子裏翻出一包咖啡豆,嘩啦啦往咖啡機倒。
她想她需要一杯超濃的美式咖啡才足夠提神。
加水的時候,尹槐煙也從卧室出來了,她手裏還握着一個空的馬克杯。
巧的是,她的黑眼圈也有點明顯,同樣打着哈欠。
像是也通宵了一晚似的。
“你在打咖啡嗎?給我也來一杯吧。”尹槐煙張口,聲音有點點沙啞。
黎曼思考比平時慢,愣了一會兒才點頭。
但手中的動作沒停,加好水後,按下了開始。
安靜的客廳旋即響起悶悶的磨咖啡豆的聲音。
不管尹槐煙是醒了還是一夜沒睡。
既然天亮了,黎曼幹脆就順手做了簡便的早餐。
這是一頓沉默的早餐。
兩人各懷心思,吃完後收了盤子,拿着各自加滿的咖啡。
一個回房間,一個去書房。
黎曼扯了一晚上沒扯明白的絲線,在對着電腦上的畫時,豁然開朗。
找到了線的源頭,重新拉起來卷好,就快了許多。
一入神,黎曼連定好的做飯鬧鐘都沒聽見。
她一直畫一直畫,眼睛酸澀就滴眼藥水,犯困就加咖啡。
圖層保存了一份又一份。
色彩疊上,細節填滿。
等黎曼脖子和手腕都疼得快超負荷的時候,她才終于回過神。
黎曼按下了保存。
伸着懶腰轉動脖子。
書房門沒關,站着一個人。
黎曼脖子差點扭到。
“阿煙。”
黎曼對上尹槐煙有點責怪又多了一絲不明的眼神,後知後覺。
她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糟了!都這麽晚了!”黎曼驚呼。
下午三點半。
她才想起忘記做飯。
“阿煙,你餓不餓啊?我現在去做飯吧。”
黎曼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把手放在後面,悄悄揉酸疼的手腕,然後往門口走去。
尹槐煙沒回應她,先一步離開了書房門口。
黎曼有點心虛地走到客廳。
尹槐煙坐在餐桌旁。
而桌上擺着兩份意面。
“我也是剛剛才歇下來,看你在書房忙得很認真,就從冰箱裏找出這個随便做了。”
“沒事沒事,是我忘了時間。”說好負責三餐飲食,結果第二天就忘了時間。黎曼還挺不好意思的。
“吃吧。”尹槐煙先動了筷子。
猛然吃到久違的尹槐煙做的食物,黎曼原以為自己會有很多種想法。
結果鮮香的肉醬意面打開了味蕾,她一下就覺得很餓。
幹脆大快朵頤。
尹槐煙吃得慢條斯理,擡頭看她這樣,只好把一旁的杯子推過去,“別吃這麽快,會噎到的。喝點水吧。”
黎曼也沒注意,吞下嘴裏的面之後,拿過杯子喝了一口。
瞬間,黎曼的眼睛就亮了。
她看向手中還握着的杯子,竟然是橘子汽水。
随即黎曼蹙眉,尹槐煙這又是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