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火

淩晨兩點多的時間,顧臣落腳在一家茶店。他燃着一支煙在指尖,焰頭抖動,他沒睡。

晚上費楊因為談項目需要,特意拉了他去附近的酒吧消遣。

珠光靡豔,朋克鼓噪,循環閃着的彩燈,在舞池裏彈跳不息。

都是費楊喜歡的元素。

異域風情,金發碧眼。

周邊除了費楊,都是生面孔。

他沒喝酒,就只喝茶了。

一邊的費楊敞着腿,叼着煙,在一片缭繞裏沖合作方指點着,比劃着。

時不時的也會同他打趣兒兩句。

顧臣沒上心去聽他說的話。

靡香的普洱茶倒是足足喝了兩大杯,反倒讓他喝上了瘾。

在國內他一向喝的是大紅袍,這起初第一口其實不怎麽習慣,喝了足足一杯後才品出點味兒。

喝茶原本就提神。

于是回來後,在本就是茶店的住處又點了一壺普洱。

此刻已經喝了半盅。

他貌似不打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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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叮叮叮,來了一串的提示音。

伴随一起的震動聲,将手機移了個位。

他将手中茶盅放到了桌面,将煙咬在了嘴角,騰出手去拿手機。

沿着唇縫,吐出一團煙。劃開手機,迎面就看見了那張飄着兩條魚的照片。

他眯起了眼,透過煙霧覺得自己可能看的不夠清,下意識擡手去掐煙,卻是被灼灼的火頭,燙住了手背。彈了回來。

接着他反而笑了。

那是一種對某個人某種行徑有點無語的笑。

淩晨兩點多的波爾多,沒有皎潔的月色,他笑的如初沐的第一道晨光一樣。

周身都是閃的。

沒錯,照片是餘飛飛通過游戲賬號發給他的。

她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想先旁敲側擊一下。

就是不知道顧臣,會不會念在她這一年多以來在隊伍中為他擋刀擋槍,身先士卒的好兒上,免了她這殺魚之罪。

沒錯,魚死了。

還死了一對。

一早上去上班,翻着肚子飄在上面,她都要吓死了。

一整天心不在焉,到最後晚上睡不着,想起了這麽一招。

其實算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當時她立在魚缸跟前百度魚食喂多了該怎麽辦,方法最佳的推介就是,升溫充氧,将多餘的還沒被魚吃進肚子裏的魚食給打撈上來。然後停食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具體是多長,沒說。

餘飛飛打撈了,撈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她一邊撈,魚一邊吃。

像是在比賽。

當時立在凳子上勾着脖子,都要僵在那兒了。她此刻擡手揉了揉,依舊是疼的。

昨晚覺都沒睡好,吃過飯玩了會手機,昏昏沉沉入了眠,覺淺,周添半夜裹着一身燈紅酒綠的餘韻回來的時候,她還被吵醒了。

糊裏糊塗的想問問她當時幾點了,怎麽才回來之類的,但不知怎麽的就又睡着了。

夢裏被一只大魚追着啃。

不是什麽好兆頭。

果然。

此刻她發照片過去給顧臣,是以一種網友身份,權當不知道他就是顧臣。旁敲側擊一下他的态度。況且,他也不見得就能認出這魚是他辦公室的吧?

她覺得自己還挺聰明的。

如果他回來發現了是自己的魚,然後質問她,那她可以假裝驚訝。還可以借機制造出一種十分有緣的效果。

比如:

不會吧?

好巧哦~

我都不知道居然是你-w-!

我們好有緣分!

反正已經這樣了,破罐子破摔吧。

照片後面還附上了一行字:

一只會飛的魚:[奉命過來給領導養魚,第二天就撐死了兩條,聽說我的頂頭上司視魚如他的命,你說......我是不是現在就該自動離職?]

她以為顧臣什麽都不知道。

但可惜了,跟外大學生待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游戲賬號被費楊洩露出去之後的那些糟心事。

整整煩了他好幾個月。

幾乎每條添加好友的信息他都忽略了,而這個,是費楊手賤戳了那麽一下,給加上的。

還給改了個非常白話容易認的備注:一只愛顧臣的魚。

他原本要删,當時費楊激将說他是裝高冷,索性就留下了。

所以餘飛飛給他發信息,他看到的從來都是這個備注名。

第一次是借口非要送他一把上古青玉石鍛造的護體盾牌,第二次是系統新賽季任務派發,那次是費楊将人拉進隊伍裏的。打了五場比賽,費楊那家夥笑了五場。

[不行不行顧臣,我看見這妹妹的萌寵名字就想笑。怎麽辦怎麽辦?救命!]

那個時候他記得是她的萌寵頂着[寵嬰]什麽什麽的鬼名字在大家面前舞。在他的界面看更搞笑,自己的名字是[蝸牛房子],她的名字[一只愛顧臣的魚],她的萌寵[魚與房的寵嬰]。

[你們一家三口的齊齊整整,我看我要不退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費楊給他私信個沒完。

顧臣原本就沒将這種事情放心上,他在耳邊聒噪一通讓他差點丢了塔。

[你再叫信不信等下把你倆都删了——]

放完狠話,費楊才閉了嘴。

想想,還挺有意思的。所以他笑,也不是沒有原因。

原來新招的外涉翻譯,是她?

梁思說新招的外涉翻譯是外大的高材生,年年拿獎學金的那種。看上去很聰明,很機靈,也很有禮貌。

所以,也就是戲演的有點差。

顧臣此刻落腳的茶店是青瓦白牆的吊腳樓,他住在這裏,也正因為這個。

整條街,就這裏獨特,滿滿的故土情結,老板是個中國人。

與對面閃爍霓虹、喧嚣的酒吧分割兩端。一邊是清風明月,一邊是靡靡尋歡。

結伴成雙的深夜買醉者,從對面走出來,從茶店走過,濃調的茶韻,怕是都能讓人酒醒幾分。

這裏茶葉出了名的貴。也是出了名的好。

顧臣将指腹敲在手機界面,敲出兩個字。

[沒事。]

餘飛飛盯着手機界面上的那兩個字迷瞪了半天,窩在被子裏自言自語:“沒事?”接着翻了個身,“沒事是什麽意思?”

接着騰的一下又做起了身!

“沒事......沒事不就是他一眼就認出了死的是他的魚的意思嗎?”

天吶!

不過還好,他說的好像是沒事。

可是不對!不管有事沒事他此刻肯定都會說沒事的!

然後,秋!後!算!賬!

聽說她前面已經走了好幾個助理了。

能不能別這麽不近人情啊?她想。

“顧臣啊顧臣~,你就不能對下屬員工少點苛刻,多點關懷和愛心嗎?”

她頭磕着身後的牆,一下一下,跟念經一樣。

餘飛飛手裏提着一盒還沒來得及吃的早餐,因為趕時間,以至于沒顧得上吃。

昨天她睡的晚,頂着兩只黑眼圈。

此刻她在電梯上,猶猶豫豫的想着人已經不多了,她要不要幹脆拿出來吃一點,但是手剛碰到盒子,電梯打開就上來一個人,剛好是梁思梁經理。

她收回手,沖人打了個招呼。

往常很少遇到她,她辦公室不在十五樓,幾天裏她們工作的事情也都是電話微信交流。所以不能給人留壞印象。

只是下電梯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要說,但是電梯合上了門。

餘飛飛就勢給人發了條微信,問什麽事,但電梯信號差,一直沒能發出去,轉眼就到了十五樓。

樓道空蕩蕩的,像往常一樣。

雕花的桃木屏風旁的小桌子上,燃着一柱淡淡的白茶味道的熏香。

不像是市面上很劣質的那種,泛着清醇的後味兒,怡神醒腦。

餘飛飛終于得空翻開了盒子,袋子摩擦着,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路過顧臣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到,不行,她得先看看這屋裏的魚。她在想着昨天死了兩條,今天會不會倒黴催的又死了些,那她幹脆自己收拾收拾東西知趣兒的滾蛋好了。換做自己是領導,她也不會喜歡一個剛上任兩天,就把自己一缸心愛的魚給霍霍了的新人。于是剛捏在手裏的一塊青團又讓她給放了回去,想着看完再吃。

推開門。

顧臣就是這樣毫無預兆,撞進她雙眸裏的。

起初是個背影,穿着黑色棉質的襯衫,立在書架旁,手執一本書,陽光透過紗窗的縫隙漏進來一束線,空氣中浮浮沉沉的飄着一些灰粒。

那束光恰好打在他的側臉上。

雅致。

卻又不是附庸風雅的那種。

獨獨眉眼犀利。

上次見他,還是一年多以前。

他不認識她。

現在也是。

不過昨晚,算是認識了吧!

???

他這個人真的,連敷衍都不願意敷衍。

可是,他不是明天才回的嗎?她掐指頭算了好幾遍的呀!

怎麽今天就在了?

沒撲粉,沒上妝,頭發也還是前天洗的......救命~= =

顧臣聽到門口的動靜側過了身,看到來人,盯着頓了片刻,緊接着出聲同人打招呼,嗓音慵懶又随性:

“早啊!”

那兩個字像是能蠱惑人心似的,令她心頭一跳。

盯着人失神怔忡了瞬,方才游游弋弋的回了聲......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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