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養崽第二十天

距離上次王公公來告知他們春獵,兩天很快過去。

小胤禛因受罰身上的幾下皮外傷已經全好,扭傷的腳也能夠走動自如。

皇家的大型春獵,歷年選擇的獵場經常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野外遼闊空曠的地方,由于行程不便,只有皇室之中以及品階較高的大臣才能去,且不能攜帶過多家眷。

這一期間,往往是大家都向往、刺激但又苦魄的日子。也是官家才子展身手的好機會,不少官臣家的公子為了博得皇上眼球,在春獵上使盡絕學,武将子弟比誰帶回來的獵物大獵物多,文人儒生則大多吟詩作畫、鬥茶博弈。

自從來到阿哥所,天還不亮就起床已經成了喬挽的常态,小胤禛昨晚一直想着春獵的事,導致晚上怎麽也睡不着,這才剛睡下,喬挽便心懷不忍的将他叫醒。

因為……外面來接他們的人已經到了。

“四阿哥,該起床了,要去春獵獵場上了。”

小胤禛迷迷糊糊揉了揉雙眼,好一會兒之後回憶喬挽剛才的話,臉上困倦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對新事物新場面的驚喜,騰的一下從被窩裏站出來,“要出發了嗎?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本阿哥,快幫本阿哥穿衣服,本阿哥這就要去!”

喬挽心想,再早點叫他,他這一晚就真的不用睡了。

早晨和晚上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喬挽叫醒小胤禛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去春獵的幾天裏需要的東西,這時拿來小胤禛要穿的衣服,裏三層外三層給他裹得嚴嚴實實,末了又給他披上一件毛氅。

小胤禛興高采烈的出去,整個人暖融融的,手裏捧着喬挽塞給他的一個手爐。

這時天才微微亮,月光與燭燈争輝。

卻在出去之後,喬挽與小胤禛俱是驚了一下。

接應阿哥們去獵場這種事派護衛就足夠,其他阿哥皆是如此。

小胤禛的殿門前,卻停了一輛一看就非一般身份能用的轎子,金碧輝煌、流光溢彩。

王德福公公站在轎子前,笑眯眯的為小胤禛引路,“四阿哥請跟咱家來罷,喬挽姑娘先在外面等候片刻,老奴稍後再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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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挽心裏有種奇怪的預感,一擡眸見到小胤禛果然也面帶恐懼,一副想要退縮的樣子。

簾子拉開,裏面一身龍袍的康熙正閉目佯寐,與前日便服的康熙不同,明黃龍袍相映下,少了幾分青年氣盛,更多了帝王的威嚴。

喬挽聽到小胤禛害怕的吸氣聲,這時,裏面康熙突然睜開眼,不威不怒地與他對上。

小胤禛結結巴巴語不成調,“皇……皇阿瑪,你怎麽會在這裏?”

康熙收回撐在桌案上的手,微微坐直了腰,桌子上有兩碟糕點似乎還沒被動過,“朕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小胤禛急得眼睛直打轉,求救的朝喬挽望去,卻見喬挽給他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支支吾吾半天什麽都沒說出來。

說實話,在剛才王德福掀開轎子的簾子時,喬挽心裏驚訝程度不比小胤禛小。

雖然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尋常的轎攆,卻無論如何也沒想過,康熙竟然會邀小胤禛同乘。

倒是小胤禛,剛才一看到轎攆臉上就不對勁,大概那時已經知道是自己的阿瑪了。

事情不關自己,喬挽驚訝過後就沒有過多的情緒,卻在心裏同情小胤禛,一路上都要與自己最怕的康熙一起。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康熙願意親自搭載小胤禛去春獵,不也正說明,康熙心裏是十分在乎小胤禛的?

這可是其他阿哥都沒有的殊榮。

對了,歷史書上還說,康熙十分在意的是皇太子胤礽,從小放在身邊親自養着。

剛才怎麽不見胤礽?

王德福伺候好二位主子落轎後,才來安排喬挽乘坐的馬車,她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了一人,是一個姑娘。

那姑娘似乎怕生,擡頭看了她一眼後便一直低着頭,時不時往邊上挪一挪,臉上寫滿了“別靠近我”。

喬挽不解,“你身體不舒服嗎?”

花素搖了搖頭,臉色一如剛才的慘白,“不,喬姑娘,我很好。”

喬挽雖然不懂察言觀色,但她這樣子,卻一點都跟好搭不上邊。

不過,引起喬挽注意的還有另一點,“你知道我?”

問完才恍然大悟,今天是春獵的日子,馬車從阿哥所出來,小胤禛被允許參加春獵,其他阿哥自然也被允許。

于是改口,“姐姐也是随阿哥來參加春獵的嗎,伺候的是哪位阿哥?”

花素惶惶擡頭,“我……伺候七阿哥的。”

七阿哥,胤祐。

喬挽思緒稍微一轉,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對七阿哥的記憶,“真好,這是小主子們第一次來春獵,一定會玩得開開心心的。”

花素丢了半個魂般搖頭,“不,七阿哥不會開心的,他沒想來春獵,七阿哥只喜歡一個人安靜地讀書寫字,皇上的命令不可違。”

喬挽頓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接着,就見同乘的陌生姑娘又往後退了退,重新低下頭。

喬挽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眼前姑娘是在害怕什麽事、還是害怕她。

可是她有什麽好怕的?

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言,她倒是想跟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姑娘交個朋友,可是對方低頭不語,她連對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另一邊,相比華麗不知多少倍的轎攆之中,康熙與小胤禛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康熙不願多言,小胤禛不敢看他、自然也不敢開口說話。

到最後小胤禛實在困得不行,頭仰着靠在轎攆內壁睡着了。

康熙一擡眼,就見小胤禛頭歪過來。

轎子雖大,卻只有他們二人。

康熙皺了皺眉,正要叫王德福,一想王德福不在這兒,又怕會吵醒轎裏的小家夥、到時再一雙像看洪水猛獸的眼睛看着他,只好作罷。

康熙反省,這天底下,好像确實沒有哪個父親像他這樣。

馬車一路颠簸,等外面有聲音告訴她們可以下車了時,喬挽整個人頭昏腦漲,一度惡心欲吐。

想不到她第一次乘坐馬車,竟然還不争氣的暈車了。

喬挽壓住憋在喉嚨口嘔吐的沖動,在下面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跟領他們去的公公上路。

一路上喬挽臉色都特別不好看,倒是之前馬車裏一直不願搭理她的姑娘,好幾次回頭悄悄看她,臉上看不出是擔憂還是驚慌。

二人等了沒多久,就見康熙專屬的華麗轎攆慢慢趕來,再接着,破天荒的見到康熙臉上帶笑容牽着小胤禛下了攆,而小胤禛,身上披着一件顯然比自己身量大上許多的衣服,小臉紅紅,滿臉緊張,卻不像前幾日見到康熙時那樣抗拒。

見到喬挽在等他,連忙掙開康熙的手朝她撲過來,“喬姐姐!”

康熙看着自己空出來的手,眉心緊擰。

他可是小四的阿瑪,竟然還比不過這個外面來了沒幾日的喬挽!

康熙一甩手叫上王德福,于是衆人都看到皇上不知為何不高興地離開,緊接着,又是許多臺轎攆與馬車紛沓而來。

護衛和公公們按照皇上命令帶他們去營地,到小胤禛時他如何也不肯走,非要留下來看風景。

護衛們自是不敢阻攔,便由着他,同時多了幾個人手留下來保護小胤禛的安全。

喬挽一眼就看出來,小胤禛滿臉緊張與惆悵,四處有山有水景色甚美,小胤禛眼球卻沒轉過一下,直盯盯的盯着轎攆的來路。

每當看到有人來,臉上表情在不同的距離裏或期待或閃躲、或驚喜或失望,喬挽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哪裏是在看風景,分明就是在看人。

小胤禛在等自己的額娘,喬挽心想。

喬挽陪他一起在高臺上站了許久,不太寬闊的草路上人越來越少,逐漸到一盞茶的功夫都見不到一輛馬車、一臺轎攆。

小胤禛臉上表情也由一開始變化多端、到現在許久都不變一下的只剩愁容。

他們抵達時太陽還斜挂在天邊,到現在,已經是正午了。

喬挽輕輕擡起指尖在小胤禛肩上點了點,“我來京師之前等阿娘回來時,也經常像四阿哥這樣。不過我每次都等到了自己的阿娘,四阿哥肯定也能得償所願的。”

小胤禛微不及防地顫了一下。

接着,推掉喬挽的手,“誰說我在等我額娘了,我才沒等她!”

“哦,是嗎?”喬挽有意逗一逗他,“那四阿哥在等什麽,不會真在看風景吧?是什麽風景讓四阿哥這般牽挂、看了快兩個時辰魂都丢了?”

小胤禛氣嘟嘟的大哼一聲,抱起手臂轉過頭。

等再轉過來時,眼眶卻有些濕潤,故作兇巴巴道:“沒錯,本阿哥就是在等額娘,雖然她不喜歡本阿哥,可是本阿哥就是想見到她,就看一眼,不行嗎!”

連麻雀寶寶都有愛自己的娘親,為什麽他沒有!

小胤禛這一哭,喬挽仿佛被當頭打了一榔,不知所措。

只好抽出帕子去給他擦眼淚,“我沒有說不行,你別哭啊。”

誰知這一擦,小胤禛眼淚流得更兇了。

“可是,你剛才還嘲笑我!”

喬挽連忙道歉,“我不是嘲笑四阿哥,我只是想告訴四阿哥,我也等過自己的阿娘,還等過阿爹和弟弟,這沒什麽的,而且四阿哥的額娘一定也是想念四阿哥的。”

小胤禛嘴角一頓止住了哭泣,泛着水光的眼睛望向她。

“真的嗎?”

距離剛才又過去了将近半個時辰。

春獵名額上的人已經全部來齊,卻久久不見四阿哥回來,王德福再次帶着皇上的命令出來,“四阿哥、喬姑娘,請快些跟咱家回營吧,春獵上的人都來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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