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觸發

今天白清珏的心情不大好,他總感覺今天有什麽地方不對。

下午沒課,白清珏中午不想吃飯,剝了兩個芒果下肚完事。懶得再出宿舍,卻接到了快遞小哥的電話。

“莫名其妙,我什麽東西都沒買啊。”白清珏撓撓頭,極不情願地去校門口拿快遞。

快遞挺大一箱子,還挺重。白清珏本來就心情不大好,等他累死累活把這箱子搬回去真想一腳踹了。正納悶兒這是什麽東西,買了午飯的顧麟回來了。

瞧着宿舍裏擱着這麽大一箱子,顧麟放下午飯就準備拆。反正看白清珏那副樣子也是不樂意親自動手,還不如幫他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

這次白清珏是親眼看着顧麟一點點拆開箱子的,箱子裏面有一封信,一本筆記本,兩盆開得正盛的克萊因藍彼岸花。東西不多,但是墊了很多泡沫好好保護那兩盆花,所以才會用這麽大的箱子。

白清珏叫顧麟把這兩盆花搬到陽臺上去,自己拆了信讀起來。

這封信的署名和寄這個箱子的是同一個人,看信上說的,這個叫楊昊的是白清珏的摯友,在外國讀書。

楊昊在大一暑假回國的時候曾和白清珏敘舊,白清珏把兩盆花和一本筆記本交給楊昊代為保管,并且請楊昊在大二中秋節前夕将這兩盆花以匿名的形式寄到某個地址。

這個地址白清珏認得,是唐離的家。至于原因,信上看不出來。

楊昊怕這兩盆花在家養不好便将他們帶去了國外的學校,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在大二中秋節前夕将這兩盆花送去,本來想打電話道歉又發現白清珏換了電話號碼。大二大三的暑假楊昊沒能回國,所以不能去白清珏的家找他。後來幾經周折終于打聽到了白清珏的電話號碼,但此時已經快大四了。楊昊想打電話給白清珏,可是老打不通。

白清珏想起來自己不小心将手機格式化過,自那以後就只存了很少的人電話號碼,還設置了陌生人來電拒接。

不知道還要不要把這兩盆花送到那個地址的楊昊只好把它們一起寄到了白清珏的學校。信中有提到怕被損壞所以直接空運過來,想必是花了大價錢。

一整個下午,白清珏什麽事情都沒做,一直翻閱那本筆記本。

這是白清珏的日記本,所有者是以前的白清珏。

第一篇日記是11年9月16日,正是大一開學後沒多久。白清珏的字寫得很好看,一點不輸給唐離。篇幅不長:今天我又看到他了,我好想跟他講話,但是他看上去不像是很好相處的樣子,只可遠觀不可近靠。我偷偷跟着他去了他們的教學園區,原來他是信息工程系的學生。下午我看到他去了A樓,那是美術系的教學園區。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第二篇是11年10月11日:今天我看到他抱了一盆曼珠沙華,他喜歡這種花麽?可是曼珠沙華太凄涼了,一點都不好。況且曼珠沙華是地獄之花,太滲人了!克萊因藍都比曼珠沙華好。

白清珏陷入了沉思。他記得有次他去看虞城上課的時候有學生抱怨想畫新鮮的東西不想每次都畫人,虞城問他們想畫什麽,有學生說想畫曼珠沙華。當時是九月底,已經快過了曼珠沙華的花期,就是沒過,也不知道哪裏去找曼珠沙華,平常的花店是不賣這種花的。

他當時沒說什麽,國慶節期間卻拉着南榮跑遍了整個C市大大小小的花鳥市場,結果還是沒買到。這種花并不罕見,只是很少有人會賣。不過他們路過一片綠化帶的時候發現長了一棵曼珠沙華,他只好硬着頭皮去做破壞公物的事情——撬走了那棵花。白清珏記得當時沒有撬土的工具,他還是拿随身攜帶的派克鋼筆去撬的。

回家後他買了個很漂亮的花盆把它種了起來,等到返校後上速寫課時他便把這盆花抱到了虞城的教室。未想竟被以前的白清珏看了去,還以為他喜歡曼珠沙華。

筆記本很厚,白清珏一篇篇看下去,面色越來越沉重。

“他朋友好像告訴他我在偷偷跟着他了,他朋友真讨厭。唉,但是他有這樣的朋友應該是好事吧。不知道他會不會讨厭我,我也知道偷偷跟着人家是不對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腿更管不住自己的心呀。他今天好像生病了,看他走路都沒平時意氣風發,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醫生。好想問他哪裏不舒服再給他送藥,但是這樣做肯定不行呀。”——11年11月2日。

“我好難受,今天我撒謊了。我跟老師請了事假,其實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只是想去看他打籃球,今天是全校籃球比賽決賽。他好厲害,又長得那麽好看,如果我是女生就好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下場時拿毛巾和水給他。怎麽辦我現在又歡喜又難過,我感覺我要人格分裂了。”——12年4月15日。

“他不喜歡吃芹菜不喜歡吃豆腐不喜歡吃土豆,還有好多不喜歡吃的東西,怎麽這麽挑食呢?這麽挑食還可以長得這麽高,好羨慕。他好像喜歡吃魚腥草,這種東西不會味道怪怪的嗎?好讨厭魚腥草的味道,但是他喜歡呀,那我也吃吃看。”——12年5月6日。

倒數第二篇日記是12年8月24日:明天就要将花交給楊昊保管了,希望它們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但願日後他收到這兩盆花的時候可以好好照顧他們,這樣即便他不知道這是我送的我也很開心。今天畫了我迄今為止最滿意的一幅畫,如果他能像畫上那樣對我笑該多好,可惜我可能這輩子都看不到了。

最後一篇是12年8月25日,只有一行字:我有預感我會出事,我心裏好怕。如果這個時候我喜歡的人能陪在我身邊,我肯定什麽都不怕。

日記到這裏便結束了。

從11年9月16日起,幾乎每天都會有一篇新的日記。但是全本日記看下來,都沒有寫到唐離拒絕白清珏去當觀衆的邀請,沒有寫到唐離狠心的警告,沒有寫到他是怎樣辛苦地作畫,沒有寫到唐離喜歡的是虞城。

如果他不是刻意回避令他傷心的事情,那就是他只想把唐離最好的一面封存在自己內心深處。

如果一個人知道這世上曾有一個人那麽愛你,你可能不會也喜歡他,但不會沒有一點動容。

白清珏突然很想哭。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以前的白清珏有這麽喜歡唐離。不,不是喜歡,而是愛,并且是深愛。

白清珏輕輕合上筆記本,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抽屜裏,起身去陽臺上把那兩盆克萊因藍彼岸花抱了進來。說是開得正盛,其實已經要凋謝了,花瓣末端已經呈現出黑色。不過這并不影響它們的美觀。

藍色本身象征着天空和海洋,象征着沒有界限,而克萊因藍又是太過純淨的藍,因此,它的沖擊力格外強烈。這種藍被譽為一種理想之藍、絕對之藍,其明淨空曠往往使人迷失其中。

白清珏便迷失在了這種絕對之藍之中。

他曾經用蘭花比喻過虞城,相比虞城的溫潤謙和,白清珏的明淨空曠更能讓人着迷。

顧麟看着白清珏一系列奇怪的行為,本來想問為什麽又把它們抱進來了,看白清珏面色不好就沒問,安靜地開始吃午飯。

白清珏坐在書桌前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兩盆花看,看了幾個小時。他有一種直覺,透過這兩盆花好像能夠看到真正的白清珏。等他回神時已經夜幕降臨,顧麟已經買了晚飯回來。

“我說,你一天只吃一頓受得了嗎?”

“嗯?”

顧麟看白清珏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他還在神游,只好說道:“剛剛我去買晚飯問你要吃什麽,你倆眼珠子就只盯着花看,話也不回,我以為你要絕食當神仙了。”

“啊......我剛剛只是......”

白清珏正要回話,突然手機響了。

白清珏沒問過唐離要電話號碼,唐離也沒給過他電話號碼,但他把唐離的號碼存在了手機裏,以防日後唐離打電話給他時會因為陌生來電拒接。

現在唐離打電話來了。

“出來。”

唐離只說了兩個字就挂了電話,完全不在乎白清珏是否聽到。聽不到也沒關系,如果三分鐘內沒下樓直接上去抓人就是。他也完全不在乎白清珏是否知道這個號碼是他的,如果白清珏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唐離話語中帶着的寒冷氣息仿佛要将白清珏凍住,白清珏咬緊牙關,幹裂的嘴唇輕輕揚起。

“顧麟,如果我今天十點以前還沒有回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

“呃.......”顧麟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怎麽那麽像等媳婦兒回來呢?“嗷,你自己記得帶鑰匙就好了。”

“如果......如果我今天不回宿舍了,你明天幫我向班導請個事假。”

顧麟放下筷子,眼裏難掩關心之色:“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怎麽說得好嚴重的樣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白清珏朝他微微一笑:“你別想多了。”

白清珏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了兩下花瓣,而後俯身在花瓣上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克萊因藍:藍色彼岸花。

曼珠沙華:紅色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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