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言不由衷
輿論的力量當真無比強大，白清珏論文抄襲一事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別校那裏就成了“白清珏真是無愧‘男神’二字，不僅理科了得，文學水平也高，畢業論文都能被盜上文學網站，網站還向他道歉呢！”
無論如何，抄襲一事總算漸漸平息下來，白清珏也順利畢業。
大學畢業不同于中學，學生沒有太多的哀傷，更多的卻是對前途的迷茫和擔憂。人說大學畢業就等同于失業，這話也不無道理。
大學一畢業就不再有暑假，七月還沒過，唐離就要去法國。
晚上，唐離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行李，連羅青蓉什麽時候進來的都沒注意到。
“在想什麽呢？”羅青蓉笑問。
唐離下意識擡頭，發現面前沒人，這才意識到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
“媽，你什麽時候來的？”
羅青蓉帶着寵溺說道：“都來了好一會兒啦！”
唐離有些尴尬，倒不是因為羅青蓉的到來，而是因為他竟然想白清珏想得連媽媽進來都沒發現。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羅青蓉當然看得出來唐離為何走神了。“你要是舍不得朋友，就在走之前約他們再見一面吧。”
唐離的手頓了頓，嘴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線。“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分別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沒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因為我對他不是舍不得，而是放不下。
羅青蓉仿佛沒有看到唐離眼裏一瞬即滅的微光，只淡笑道：“是這個道理，何況你可是預支了四年的工資，要是表現得好就漲工資，不好好做可是要扣工資再多留你幾年。時候不早了，別收拾太晚，後天才走呢，早些睡吧！”
帶着三分暖意的笑容讓唐離不禁也笑了：“您也早點休息。”
唐離沒有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走的具體時間，旁人只知道他最近要走。離去法國只有一天時間，唐離沒有約朋友出來見最後一面。
早上十點的航班，唐離八點就正式出門。行李箱裏并沒有多少東西，卻總感覺沉甸甸的。唐離回頭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素描，畫上的自己正笑得溫柔似水。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似的，唐離別過眼去，不再看那幅畫。咔噠一聲，黃花梨木的房門關上了，将室內室外兩個唐離徹底隔開。
“再見了。”
辦完乘機手續才九點一刻，唐離跟在羅青蓉後頭飄乎乎地走着，目光四處游移，好像在刻意尋找什麽。
到底在尋找什麽呢，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吧？
“喂，唐離！”
唐離猛地停下腳步，心裏半是驚喜半是失落。在看到來人除了南榮以外還有白清珏之後，心裏那一半失落全數化為驚喜。
“媽？”“快去快回，四十分以前回來，我在這裏等你。”
唐離點點頭，迅速轉身朝後面跑去。
南榮伸手就是一拳：“你小子走了也不說一聲，這麽多年朋友白當啦？”唐離微微嘆了口氣，輕輕搖搖頭。南榮知道唐離在擔心什麽，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別再那麽愛翻白眼了知道不？還有你那臭脾氣得改改，這都上社會的人了別再跟大少爺一樣啦。”
唐離一邊應着一邊看白清珏，白清珏神色內斂，站在一旁默默不語，仿佛只是一個單純的旁觀者。
“喂，你沒什麽話要跟你的小情人說？”南榮小聲地說，一邊朝唐離使眼色。唐離瞪了他一眼：“什麽小情人，找打呢？”“卧槽……”
“不過……謝啦！”唐離朝南榮笑得無比燦爛，南榮納悶兒了，唐離謝我什麽？
下一刻，唐離便拉着白清珏的手腕朝拐角處去了。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南榮突然反應過來唐離在謝他什麽了。“不是我把人給你帶來的啊，是他帶我來的呀！”
唐離拉着白清珏進了洗手間，徑直走到最後一格，順手鎖上門。“謝謝你能來。”唐離将白清珏緊緊地抱在懷裏，仿佛要将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而在此過程中，白清珏始終一言不發。
也許是覺察到了白清珏的失常，唐離放開白清珏，彎下腰與白清珏保持齊平，輕聲說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你要去國外？”白清珏問得有點不确定，但唐離進安檢口的方向确實是國際航班，去港澳臺不可能，因為青遠在港澳臺沒有子公司，合作的項目也于去年就竣工，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要去國外。
唐離眼裏有什麽東西轉瞬即逝，嘴角不自然地翹了一個微妙的弧度：“嗯，我要去法國，至少四年才能回來。”停頓了幾秒，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會想我嗎 ？”
白清珏眉頭緊鎖，嘴唇微微張開又合上，輕輕動了動，眼看就要出聲，唐離猛地吻了上去，半晌之後才放開。唐離的腦袋擱在白清珏的肩膀上，微微偏頭湊到白清珏的耳邊說道：“不要說不。”
唐離的聲音很輕，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竟然也像是有回聲似的，一遍一遍地在白清珏腦海裏回蕩。
“等我！”唐離再次抱住白清珏，吐出的這兩個字似是有千斤重，壓得白清珏喘不過氣來。
緊接着，白清珏猛地推開唐離。“不。”
一時間，各種思緒迅速竄上唐離的心頭：“為什麽？”
“因為，我讨厭你。”
每一個字，都如同針紮在唐離心上。
“別用那種受傷的眼神看着我，你有什麽資格？我讨厭你的自以為是，你為什麽會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你，憑什麽要別人等你？讨厭你只顧自己的感受你喜歡的時候百般呵護不喜歡的時候就任意踐踏！”
更讨厭的，是你作為另一個我卻偏偏愛上了我！
隔間外響起了腳步聲，隔間內的兩個人卻完全當作沒聽見。“你為什麽從來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呢，因為你不敢！你就和以前一樣，對虞城還是對我都一樣！”
唐離眸子的光黯淡了下去：“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是，我就是這樣看你的。四年算什麽，你最好永遠不要回來了，否則我一想到我和你身處于同一片土地就食不知味夜不能眠。你這樣的人不配擁有愛情，你還是守着你自己孤獨終老吧！”
冷冷的話語讓唐離臉色一沉，眼裏滿是難以置信。話一出口白清珏才方覺後悔。看慣了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形象，此時的唐離卻面如死水，“不配”這類字眼對于一個天之驕子來說當是無比傷人的。
可惜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再無收回的可能。而唐離也并不給白清珏收回的機會，他朝白清珏步步逼近，直到将白清珏逼到角落裏無法動彈。唐離面上蒙了一層冰霜，聲音猶如水底陰魂：“所以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我？”
報複？白清珏沉默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麽呢，白清珏竟然自己也說不上來了。他曾經下定決心要好好對待另一個自己，雖然初衷是要拆散唐離和虞城，但中間一直在給唐離驚喜。他做到了，卻并未就此罷手。因為漸漸的，他發現唐離不值得讓他去好好對待。以前他怨恨過虞城無視他的真心，雖然僅僅是臨死前那一瞬間，但這種怨恨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他依然怨恨唐離踐踏白清珏的真心。雖然唐離是另一個自己，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能忍受自己去做讓自己讨厭的事情。
原來，他真的漸漸偏離了軌道，變成了報複唐離。
洗手間裏再次恢複了安靜，半晌之後，白清珏凝視着唐離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吐露得異常清晰：“是，我就是在報複你。你曾經怎樣對我的，我只是加倍奉還了而已。怎麽樣，你體會到我當時的感受了嗎？”
唐離忽的淡淡笑了起來，笑得一如迎風搖曳的百合。他退後兩步，與白清珏拉開距離。“你做到了，你做得很好，你成功了。”
随着最後一個音節落定，白清珏不禁心裏一顫。他以為唐離會大發雷霆，但是唐離沒有。
白清珏一直以為，最了解自己的一定是自己，但現在他發現，最了解自己的并不一定是自己。
唐離的手機響了起來，但他并沒有接，他知道是羅青蓉打來的，因為時間早已過了九點四十。他再次看了一眼白清珏冷冽的面容，臉上又浮起了笑意：“那麽，再見吧。”
白清珏沒有作出回應，唐離颀長的身影已經走了出去。白清珏依然保持着背靠牆壁的姿勢，盯着空氣發神，而雙眼分明沒有焦距。等站得腿都麻了，他才跌跌撞撞地出了隔間。走過壁鏡前時，白清珏朝鏡子裏看了一眼。
原來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他已經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白清珏會比唐離還要糾結！！！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