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流
一路上回廊幽靜曲折,安陽走得很快。只想快點讓喧鬧的人潮包裹自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掩飾方才的争吵。不,不是争吵,只是她單方面的宣洩罷了。當日一朝下嫁,一朝命喪,本以為只是簡單的情殺,奈何随着她的調查,而越加的複雜,仿佛沒有止境!她所知道的,認識的,熟悉的,漸漸因這件事,變得面目全非。
深情文雅的驸馬,是有一個優柔寡斷的“情種”;
腼腆內向的白慶之,竟是一個無情狠心的政客;
纨绔不羁不服禮教的簡寧,到頭來也只是一個以明哲保身為上策的人。
他們每個人都有苦衷,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最傷心的距離莫過于她對他們都像好友,而他們卻始終保持着陌生人的警戒。
或許還有那冷眼旁觀的人,惡毒的說:瞧,又是那傻x!
一路上,她的心亂成一團,怎麽也平複不了最初的心境。直到聽到了不遠處絲竹之聲,清脆悅耳,宛如天籁,便知此乃姑母府中最得意的一群伶人所奏。她深深呼了一口氣,神色如常般的走去。正值歌舞高-潮,那中間的女子腳下不斷飛旋,四周的鼓點也越加激昂,四周衆人也随着樂曲屏住了呼吸,神色緊張。
二公主見她在身旁坐下,不由道:“方才去哪兒了?”
安陽着實不知要如何與她說剛才的遭遇,只好略略笑過:“園子裏的花開得正好,便走去看了看。”
二公主蹙眉,有些不滿。這丫頭清高的老毛病又犯了?以前也經常因人多喧鬧而托辭離去,就喜歡一個人人靜靜地呆坐着。這樣不好,什麽都表露在臉上,就算是在親姑母府上,也容易出亂子。正欲勸誡幾番,周圍又響起了掌聲。二公主想了想,還是罷了。有些事說多了也無用,還須她自己去領悟才好。
幾曲歌舞完畢,衆人皆有些癡醉。十三公主湊了過來,拉着明惠叽叽喳喳地聊着:“早就聽說姑母府中的伶人派了好幾支不錯的新曲兒,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日後出宮建府,可得借我幾個,也去我府上調-教一下。”
二公主就坐在明惠旁邊,聽到此言不由笑道:“你看看她,剛來看了一回,便惦記上姑母府裏的伶人了。等你出宮建府,不說姑母,就是我親自給你送幾個又何妨?!不過這要出宮建府嘛……還須讓德妃娘娘給你先物色一下驸馬的人選才行。”
明惠也笑了,她的這些個堂姐妹各個彪悍不已她早就習慣了。本朝規矩,公主出宮建府必須是下嫁後才會開公主府。“你放心,等你開了府邸,母親一定會親自給你挑幾個出色的伶人過去。”
十三公主自知失言,一心想看歌舞結果把自己繞過去了,氣鼓鼓地嘟起臉,朝着安陽道:“十姐都還沒有呢,我急着什麽!”
衆人又一起看向安陽。安陽聽驸馬二字時便臉色不善,有些陰冷。後知後覺地發現衆人看她,連忙笑了笑:“你們說着,怎麽又來打趣我了。榮華要看歌舞,也不必等着出宮,宮裏面也有伶人,大可讓姑母府中的人進宮教授,讓她們也排幾個。”
說完,幾人都覺得她笑的有些勉強,心中生疑,卻不好多問。安陽撫着額頭,輕聲道:“這幾日我有些貪涼,吃了些冰,剛才又喝了酒,現在暈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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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釋然,明惠關切道:“去我屋裏休息一會兒吧。”
安陽只是為方才的尴尬找個借口而已,聽明惠這麽說,卻也不好直接去休息,幹脆撒嬌一般靠在二公主的肩上:“好姐姐,讓我靠一靠就好了。”
明惠一愣,随即大笑。十三公主也捧腹,指着安陽笑罵道:“我看十姐哪裏是頭疼,明明就是想吃二皇姐的豆腐嘛!”
安陽作勢捏了捏她二公主的白淨的臉蛋,認真道:“嗯,是挺嫩的!”
“你……”二公主哭笑不得,“你這丫頭,竟敢打趣起我來。”說罷,就要去撓她,安陽左躲又躲,一番笑鬧,總算是将方才的尴尬給消散的無影無蹤。
瞧,與衆人玩笑到一塊兒也不是難事,安陽心中如是想着。若是以前的她,定會順着明惠的話,直接去歇息了,哪裏還會繼續留在這呢。
幾人又說到八公主再次有孕,又向十三公主打探她最近的情況,相約一起去看望。正聊得熱鬧,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
簡淑簡雲兩姐妹與沈平博的妹子沈六娘一起坐在那邊,簡府倆姐還算笑的自然,沈六娘和幾個朝臣之女臉色不那麽妙了。
二公主一見三公主她丫的正在那邊,立刻燃起了鬥志。猛地起身,身後的婢女們連忙替她整理裙擺。安陽正打算裝死,卻被她二姐一把拽起,稍了過去!
正所謂上陣父子兵,掐架親姐妹!
幾人走去,豐昌長公主正對着三公主道:“長風以前便喜歡這些,今天這歌舞也只有她親手調-教,才會有此般效果。”
這話說的不錯,可說話的人卻很有問題!
誰都知道豐昌長公主與長風長公主的關系并不融洽,尤其是皇帝封了長風長公主的閨女為縣主後,兩人間的矛盾便加深了。按理說公主的女兒是不能被封縣主的,耐不住皇帝跟長風長公主是一個媽生的,而且太後還挂的比較早,可以說長風長公主對當今皇帝來說是一半母親一半長姐的人物。
而當年,皇帝他老人家運用了一系列非和平演變方式坐上了皇位,豐昌長公主一開始并不是站在皇帝這邊的。自皇帝登基後,豐昌長公主的小日子過得雖然還算可以,但到底不如先帝在位時風光了。長風長公主的日子卻是越來越紅火,不僅皇帝對她特別優厚,還将她閨女破格升成了縣主!兩廂一對比,落差就來了。
三公主附和道:“姑母精通音律,這些歌舞自然是排的極妙。”
豐昌長公主笑道:“京城衆人也是自幼教習這些學問。”又對沈平博他娘張氏道:“你家的二郎便是一個,那是個好孩子,彈的一手好琴。”
張氏臉色白了白,一個郎君被人稱贊的不是學問,不是人品,而是才藝表演!你當我家沈平博是歌舞伶人啊!
閑在一旁的平樂現在對安陽的仇恨值正在高峰期,她知道這個沈平博曾被安陽稱贊過,當即道:“古有唐高祖一手琵琶豔絕天下,如今難得四郎也精通琴瑟,難怪十皇姐曾說,二郎頗有古之君子之風。”
一番話,将正準備還擊的沈六娘給堵住了。對方都上升到這麽個高度了,她還能說她哥才藝不行嗎?!唐高祖的琵琶那是個人綜合素質的加分項,而對面那幾個人明顯就是說她二哥除了彈彈琴,其他的一竅不通!最要命的是,沈平博現在還真就是賦閑在家裏,一個官身也沒有,想反駁還真無從下手!
簡淑簡雲同情地看着沈六娘——有一個經常拖後腿的兄長,的确很憋屈!她們深有體會。
二公主聽了一會兒,立刻明白了,豐昌長公主這是蜀子趕軟的捏,反正京裏的人都知道沈平博除了個人才藝出衆外,也沒什麽本事了。心中不由譏笑一番,有本事你單挑一下宰相魏蒼的老婆鄒氏啊!你也就只有借沈氏攪長風長公主的宴,這點本事了!
安陽卻是經過姜敬、白慶之、簡寧,男聲三重奏的心靈洗禮後,看的問題更加深刻了。沈氏一向重禮法,對于既長且嫡的太子十分看好。豐昌長公主對沈氏的奚落,或許不僅是想攪亂長風長公主的宴,更多的是發洩對太子一系的不滿。
二公主幾次想要說話,卻都咽了回去。畢竟如果只有三公主一人,她大可過去對掐。但是豐昌長公主是長輩,也是她的姑母,如今三公主拉攏了豐昌長公主,這個頭也就不怎麽好出了。果然,豐昌長公主笑着提議:“以前游園總是做些詩啊賦的,沒甚意思。今日難得賞了這麽美的歌舞,咱們不如一人譜一句曲,然後串起來如何?反正詩詞歌賦,這裏面三者以前都玩過,今日将這“歌”也做了,算是一個完滿之極!”又朝衆人掃了一眼,目光剛好定格在安陽身上:“瞧,安陽也來了。咱們這些人,就屬你學問最好,不如就由你起個頭吧。”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