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妃的悲慘之路13
祁連柯接過身旁侍衛遞給他的羽箭,緩慢擡手搭弓,對準的不是刺客卻是孫與。
孫與瞳孔立時睜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麽。
離他們不遠的春兒更是倒抽一口涼氣,聲音發顫的朝祁連柯喚了聲,“王爺……”
祁連柯卻是不為所動,他看也不看春兒,眼神只冷冷的盯着對面的孫與,反着森冷亮光的箭尖對準了孫與的心口。
孫與震驚之後卻也坦然接受了,這不就是他最後應該有的結局嗎?
無端被卷入這場禍亂裏,以扮演着虛假的身份,以虛假身份的結局作為他的結局,這是他早就清楚的事情。
他不該感到驚奇的,他現在的身份是敵國的皇子,是一個對祁連柯百害而無一利的奸細。
祁連柯早晚會殺了他的,這只是時間的問題,而現在,祁連柯為了抓拿這個刺客選擇犧牲他,于祁連柯而言這很合理。
再說自己前幾天剛剛惹惱了祁連柯,祁連柯雖沒當場發作,但肯定在心裏狠狠給自己記了一大筆,趁着現在的機會将自己這個不合他心意的棋子鏟除,也未嘗不可。
只是……
明明是既定的事實,明明是很清楚的事情,當事情真的發生了,孫與還是忍不住感到失望和難過。
他本以為自己或許可以在死亡來臨之前逃離祁連柯的束縛,又或者他可以再遲一些失去可以被利用的價值。
如若他那天沒有惹惱祁連柯,祁連柯現在還會拿箭指着他嗎?
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祁連柯現正面無表情的拉弓對準他,只需一瞬,祁連柯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祁連柯,你殺了他不怕啓國立刻與你開戰嗎?屆時你還有何精力照顧你的好皇姐。”
刺客躲在孫與後面,只敢露出半只眼睛看着對面的情況。
孫與知道刺客說這話并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刺客自己。
如若祁連柯将自己射死了,刺客也将難以逃脫。
“不勞你操心。”祁連柯的語氣十分不屑。
月光微移,恰好将祁連柯的面容從陰影裏拉了出來,讓人得以看清他的神情。
只見祁連柯眼神裏竟也帶着不屑的神情,似乎對面的人不過是路過的一只蝼蟻,他輕輕擡腳就能将其碾死。
孫與不知道祁連柯是在看他還是在看他身後的刺客,亦或是兩者都是。
孫與已經無法細想,他已然祁連柯的眼神刺到了。
以往祁連柯看他的眼神或冷漠或戲谑,但至少孫與覺得他在祁連柯眼裏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此刻,他覺得自己在祁連柯眼裏不過是跳梁小醜一般不足挂齒,随時可以丢棄的。
孫與覺得自己的心髒漲得發疼,而這種疼痛來自于他對祁連柯的憤怒。
“祁連柯,你不要太狂妄!”刺客顯然也被祁連柯的眼神刺到了,憤怒的朝着祁連柯怒吼,震得孫與的耳朵發疼。
孫與一把抓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他的手立刻被鋒利的刀刃劃傷,滴滴鮮血滲出,滿腔的憤怒讓孫與顧不得疼痛。
“你在幹什麽,不想活了!”刺客顯然沒料到孫與會這般動作,一時慌亂起來,大聲喝止他。
孫與直接無視了刺客的威脅,眼睛直直的望向對面的祁連柯。
刺客氣急敗壞,又不能将刀抽回,便一腳踢在了孫與右腳腳踝上。
孫與吃痛,身子一歪,卻是将手裏的刀抓的更緊了,他穩住身形,依舊一瞬不瞬的看着祁連柯。
祁連柯看着孫與滴着血的手,眼神微眯,拉着弓弦的手蓄力,似乎下一刻羽箭就要破空而過直沖孫與的胸膛而去。
“祁連柯,你當真要殺我?”孫與心中盛滿了憤怒,但他的語氣卻異常的平靜。
孫與的生父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山賊,欺侮了他的母親生下了他,母親生下他後并沒有被山賊善待,沒多久母親便死了,剩他一個孤零零的小娃每日在山寨裏撿別人的剩菜剩飯吃,還時常被人欺負。
作為他生父的山賊即使看到孫與蹲在地上撿吃的或是被人毆打也會直接無視他,偶爾看他一眼也會如看一只臭蟲一般不屑。
孫與恨極了那個不配被他叫做父親的山賊,祁連柯那不屑的眼神令他想起了已經被遺忘許久的生父,讓他消散多年的憤怒再次湧上心頭。
孫與雖然總在擔心祁連柯會折磨他殺了他,但在他潛意識裏,他其實覺得祁連柯不會真的殺了他,他甚至覺得祁連柯說不定是個好人,他的心裏甚至隐隐期待着如果他坦白了身份,祁連柯或許會放了他。
這都是隐藏在他心底深處,那些對祁連柯抱持的美好幻想。
孫與總是這樣,他從不會打從心裏以惡意去揣摩一個人,即使他出身在一個罪惡的山賊窩裏經歷過非人的對待,他也總相信這個世界上的好人比壞人多。
因為他遇見了姐姐和恩公,将他徹底從噩夢中帶出來的人。
以前的孫與是個極不愛說話又腼腆的人,是姐姐和恩公的疼愛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外向又活潑的俠客。
他也總是以善意去對待別人,他的恩公在廟堂上懲惡揚善,他則在江湖上行俠仗義。
他來到這裏後,祁連柯雖然時常給他臉色看,卻從未真正苛待過他,甚至可以說對他很優待,他甚至真的覺得自己就是這座大宅院的主人。
孫與不得不承認,祁連柯給他灌的迷魂湯他确實當真了,他對伺候他的下人逐漸失去了警戒心,甚至有膽子和祁連柯撒潑了。
事後卻只是覺得他還有用,祁連柯不會真的殺了他,頂多就是懲罰他一下,讓他受些教訓罷了。
所以當祁連柯真正要殺了他的時候,他失望了,難過了,當祁連柯如看蝼蟻臭蟲般看他的時候,他更是憤怒不已。
“你覺得呢?”祁連柯并沒有正面回答孫與的問題,而是反問孫與。
祁連柯的語氣明明冰冷如常沒有一絲起伏,孫與不知為何竟莫名其妙覺得祁連柯這話說的很是無奈?
他在無奈什麽,無奈自己到這時候了還這麽愚蠢,問出了這麽可笑的問題?
即使這般,孫與還是想知道答案,“你既要殺我,為何又留我這麽久?”
孫與想問的其實是,既然遲早要殺了他,為何又待他那般好。
“本王開心了便留你,不開心了便殺你,這有何不妥嗎?”祁連柯冷冷一笑。
孫與确定了,他那不屑的眼神看的就是自己。
他在嘲諷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嗖”的一聲,祁連柯松了手裏的箭羽。
銳利的箭劃破空氣,在這寂靜的夜裏摩擦出刺耳的響聲,帶着強勁的風力朝孫與射去。
聽到聲音的一剎那,孫與本能的想要躲閃,卻被突然的厲呵聲制止了。
“敢動本王就打斷你的腿!”
那聲音又快又狠,孫與竟就那麽僵住了身子,真的一動不動了。
他下意識裏竟然相信了祁連柯!
僅是這片刻的遲疑,那箭已經到了孫與眼前,再躲閃已經來不及。
孫與下意識就要閉上眼睛悲哀的迎接自己的結局,卻聽身後的刺客突然一聲慘叫,刺客握着刀的手竟是突然脫力,若不是孫與還抓着那刀,那刀可能已經落到地上了。
孫與驚駭,祁連柯的箭竟然在射出的一瞬偏離了,射在了橫在他胸前的刺客的小臂上!
祁連柯不是要殺他!
孫與的心情呼啦一下子就好了起來,他也不知是為了自己還能活着而高興,還是為祁連柯沒有殺他而高興。
與此同時,屋頂上躍下一個人來,将刺客一腳揣了出去,一旁的侍衛趕緊上前,将刺客制服了。
孫與還沒從自己大起大落的情緒裏緩過勁來,依舊呆愣愣的握着長刀的刀刃,心想多淙剛才一竄沒影了,原來是跑到他身後埋伏去了。
“你還要握着那柄刀多久?”
一道盛滿怒意的聲音在孫與身旁響起,還未待孫與反應,他就被來人一把抱了起來。
孫與眨巴着眼有些呆的看着将自己抱起來的祁連柯。
“把刀扔了。”祁連柯瞪孫與。
孫與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扔了手裏的刀,将血糊糊的手拿到面前吹氣,疼死他了!
刺客并不是真的想殺孫與,所以孫與脖子上的傷其實并不嚴重,反倒是孫與先才自己握刀的力道大的吓人,現在他的手已經皮開肉綻了。
“還不去叫大夫來。”祁連柯一邊抱着孫與往屋裏走,一邊吩咐一旁吓傻了的春兒。
“祁連柯,你不得好死!你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刺客被按在地上聲嘶力竭的詛咒祁連柯,祁連柯卻是看也沒看他一眼,徑自抱着孫與進了屋。
祁連柯一路黑着臉将孫與抱回到床上,期間孫與只顧着疼了,也不管祁連柯為何要抱自己回來。
祁連柯突然抓過孫與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上,“忍着點。”
孫與還沒明白祁連柯那話是什麽意思,就見祁連柯另一只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小巧的瓷瓶。
祁連柯的手輕輕一抖,瓷瓶裏立時有白色的粉末倒出來,零零落落的掉在孫與受傷的手心裏。
“嘶!”
那粉末一沾到傷口立刻傳來鑽心的疼痛,孫與疼得倒抽一口氣,縮着肩膀想把自己的手從祁連柯手裏抽回來。
“別動!”祁連柯話語嚴厲,但他的動作卻很是小心,“這是特效的止血藥,在大夫來之前先把血止住。”
孫與雖然知道他這傷勢是應該立刻止血,不該掙紮,但真的好疼啊,他忍不住不掙紮啊!
“這什麽止血藥啊,這麽疼……”孫與疼的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戰場上用的,大敵當前就先拿這個頂着,等打贏了再回去醫治。”
祁連柯說的輕描淡寫,但孫與卻是心頭一震。
戰場上受的傷肯定不會比他現在受的傷輕,他這般小傷都已經鑽心的痛了,若是再嚴重的傷……
孫與想想就覺得難以忍受。
“你在戰場上用過它嗎?”孫與忍不住問祁連柯。
祁連柯擡頭看他,輕輕一笑,“家常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