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傾國傾城,可惜是個男人
葉子初強忍了腦中的刺痛,伏地行禮,“多謝三殿下恩賜。”
多謝恩賜,多麽的讓人譏諷,即使他用如此的手段對你,你也只得多謝他,多謝他的恩賞。
葉子初垂下眼眸,掩藏住眼裏那一閃而逝的狠怒,神情更為恭順。
李景譽點了點頭,嘆道:“你也別怪我在你身上加了禁制,自你來到我身邊,你所做之事都甚合我的心意,但你也知道,本王一向不相信人,只相信世事造人,而且此事關系重大,所以本王不得不小心提防。”
葉子初垂首應了:“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小人自是明白,王爺在小人身上加了禁制,是要把大事交待給小人去辦,小人榮幸不已。”
李景譽放下手裏的書本,站起身來踱到他的身邊,嘆道:“還是你懂本王的心。”
葉子初眼裏利芒一閃,冷冷地想,你日後便會明白,我和你其實是同一類人!
嘴裏卻更為恭順了:“三殿下,小人這次來遲了,是因為小人想從那人嘴裏套出些話來,他這些日子極為高興,據說是……”他小心地擡頭望了李景譽一眼,“據說是因為每天都能堵到三殿下,所以小人想套他的話,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
李景譽被他的話提起了興趣,他自然對剛剛對他起的疑心而采取的手段沒有半點兒愧疚之心,問道:“你可套出了什麽來了沒有?”
葉子初垂下眼眸,掩飾了所有的情緒:“沒有,依小人看,他是在給您找不自在上有了興致,所以這才時常出現在您的身邊。”
他冷冷地想,在那人身邊時日也有不少了,那人怎麽會有這等閑暇功夫去做這麽無聊的事?那人定是受了人指使,自己雖沒有查出那人為什麽會這樣,但自己的感覺是沒有錯的!
他擡頭望着李景譽,望着他織金繡龍的錦袍:他既是沒有把自己當人來看,自己又何必盡心盡力?
他又垂下眼眸,卷葉紋方磚映進了他的眼眸,那方磚的縫隙之處,似有蟻類來來去去他就是那蟻類,無論怎麽的爬,都爬不出那黑暗的縫隙。
李景譽失望地道:“他要有了目地,我這邊才好行事,最不好辦的,就是他的興之所致!”
葉子初道:“是啊,依小人觀察,他的确是興之所致!”
李景譽懷疑地望了他一眼,忽地一笑,極盡譏嘲:“你不是對他動了真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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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初擡起眼眸,笑了一笑,任室內的燈光傾洩于他的臉上,使他忽然間有了驚心動魄的美:“除了三殿下,小人對任何人都可以有真心,但條件是,三殿下要小人對那人有多長時間的真心,小人便會持續多長時間的真心!”
李景譽被他忽地乍放出來的絕世容顏眩得心神一蕩,心想這人如果是個女子,當真會傾國傾城,可惜是個男人,也只能被他利用成一只棋子了。
連自己偶爾見了他的容顏,都會被吸引,更何況是那人?
至于蕭府?
這天底下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他就不相信蕭府就是鐵板一塊,就收買不了個把人?那蕭家長女身邊,哪會沒有個把想要往上爬,有別樣心機的丫環?
李景譽一想及此,心底略舒服了一些,微微地笑了起來,無論他們怎麽樣的掙紮,都逃不了衰敗的命運,因為自己已經給他們挖下了無數的陷阱,只等着他們掉了下去!
出生好又怎麽樣?
他擡頭往着長秋宮的方向,那裏是正宮,是全皇宮最為尊貴崇高的地方,可那個地方,卻也要換一換人坐了。
葉子初良久沒有聽到李景譽的吩咐,不由悄悄擡頭望了去,見李景譽冰涼的目光透過窗棂望向了遠處極高的樓臺處,便靜靜地垂下頭來,自家主子心中想些什麽,他怎麽會不知道?可今日他更知道,他的命運就是那會被随時踩死的蝼蟻!
随時會成為他手裏的棄子!
要怎麽樣,才能擺脫這樣的命運?
才能保得一生平安?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間想起了那一日到蕭府,見到了那個有些癡傻的侍衛,他的名字叫平安?
這世上,果然是聰明的人活不長啊。
……
千悅賭坊的荷官江強在千悅賭坊已經有好幾年時間了,所以,他已經看慣了這賭坊裏發生的種種,每天都有人賭得傾家蕩産,賣兒賣女,賭坊的老板因此還開多了一家青樓,專收這在千悅賭坊裏輸掉了的兒女。
在他的眼裏,賭,不過是一筆生意而已,也不過是他聊以生存的手段,這裏面的人命運再慘,也牽動不了他的心!
甚至于有人賭得身上一紋錢都沒有了,到了最後,把手掌放在案臺之上,一刀斬了下去,開始賭命,他也只吩咐人:“用個盤子把那手掌放好,別讓血到處亂流,客人來的是賭坊,可不是屠斬場。”
他發牌的手從來都沒有抖過。
可今日,他的手開始抖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這位穿着破亂,戴着氈帽的男子,他臉上溝壑縱橫,很明顯地,此人是常年在戶外作業的工匠,是屬于粗人的那一種,能在千悅賭坊出入的,哪一個不是粗人?這倒也沒有什麽,可這一位明顯是生手,他才來了賭坊幾日,而且是被人拉進賭坊的,他記得清楚,三天之前,這人在賭坊門口徘徊,眼裏俱是好奇的神色,左手按住了胸口……那裏很明顯是藏錢的地方。
這種人的神情,他見得多了,山裏打了些獵物,賣了些銀錢回來,又想着錢生錢,于是就跑到賭坊這裏觀望,可又擔心虧了本,不敢進門,如果這時有人慫恿,此事多半是成的。
記得當日,江強正要上前給賭坊拉拉生意,旁邊就有人上前了,慫恿着他:“喂,昨天我贏了不少呢,你瞧瞧,一兩銀子變成了十兩!”
果然,這山民跟着那人進了門。
江強心想,這人多半是想做仙人跳的,他還多注意了那人半晌,可也沒看出什麽來,就把這事兒放在了腦後,可三天過去了,他又遇上了這山民,此時,這山民身上的銀子倒真是翻了十倍,全是從這賭坊贏去的。
每發一把牌,無論大小,他總能押個全中,換了多少個荷官都是一樣。
如果讓這山民再這麽贏下去,這千悅賭坊遲早得關門大吉,千悅賭坊關門倒不關他什麽事,可千悅賭坊的老板要把自己這雙手給砍了下來可就關他很大的事了!
江強頭頂上的冷汗流了下來,叫他看別人的斷手,他自不會動容半分,但要砍他的手了,他只覺雙腿就開始顫抖了。
那山民永遠都是那幅模樣,贏了,他也不見得有多麽高興,既使每一把都贏,只是望着面前越來越高的銀子的時候,臉上這才略現出了些笑意出來。
賭場內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這張桌子前,跟着押的人越來越多,這意味着賭場輸的錢越來越多,意味着他不只雙手不保,雙腿也有失去的跡象。
他正感覺汗如漿出的時候,忽聽到賭場的老板道:“我來和你賭一把!”聽到這個往日裏讓他敬畏萬分的聲音,他差點要跪在地上,親吻自己老板那沾滿泥濘的布鞋子,老板既已插手,說明他的腿和手保住了。
賭場老板也姓江,是江強的本家,可江強知道,大家雖然是親戚一場,但真的要到了斬手斬腳的時候,這位本家叔叔可一點都不會猶豫。
江強把荷官的位置轉讓給了江老板,自己默默地退到陰影處,心想如果連老板都輸了,那麽這山民當真是無師自通的賭場高手。
開得了賭場的人,自然都有一兩手絕活,這江老板當年縱橫賭場的時候,這山民只怕還在山裏啃山果子呢!
江老板人稱笑面佛,他笑嘻嘻地問對面的山民:“請問兄臺貴姓大名?”那山民盯着桌面上的牌,呆頭呆腦地道:“什麽貴姓,我姓楊,快點兒發牌!”他的話引起了室內衆人一陣倒吸冷氣之聲。
笑面佛雖說無論何時都是笑口笑面的,但人人都知道,這笑面佛斬人手的時候,笑容更是和煦。
果然,笑面佛笑容更似春風拂過了湖水般,屋內衆人皆打了一個寒顫。
笑面佛見他将手裏的籌碼全壓在了小上,笑道:“怎麽你今日就這麽肯定這一次一定會是個小?”
那姓楊的山民依舊呆頭呆腦:“我不知道啊,但我今日給算命先生算過命,知道今日我的手氣好,押什麽中什麽!”
笑面佛心中暗嘆,這個人鑽進了陷阱還不知情,什麽算命先生?那都是等着你上釣的魚餌!
為的就是讓你越賭越有信心,等着你自己将命押了上去,而我,不過是使你押上這條命的契機而已。
陷阱已然鋪好,笑面佛甚至都知道自己手裏的牌絕對不會是小,每次獵物跌進陷阱的時候,他都有些悲天憫人:陷阱裏好玩麽?不好玩,為什麽這些人就是這麽前仆後繼地要往裏面鑽呢?其實他并不欣賞這些落入陷阱的人從雲端跌入泥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