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燕辭雲輕笑一聲,玉白的細手于膝上握成了拳,仿若是傷心至極後的淡漠,注視着她道:“辦正事?都辦到人家歌伎的懷裏去了。”
“這……我這不是想和她們套近乎嘛,我真是來辦正事的,麗絲夫人從前在這個教坊裏待過一段時間,我琢磨着沒準內裏有些人舊時是識得她的,便過來打探一二。”
燕辭雲嘴角依舊挂着那抹冷笑,點點頭,道:“辦正事,怎麽,除了你沒有別人可用了?一定要你祁小公子親自到訪這煙花之地才能問出東西來?”
祁懿美撓撓頭,嘟囔着道:“別人我不放心,還是自己來問吧。再說了……”說着,她偷偷瞄了他一眼。“我去也沒什麽不妥啊,我朝也沒規定說官員不準進風月場所的。”
燕辭雲目光一凜,仿若兩道冒着寒氣的利劍,祁懿美被他這樣一瞧,下意思的朝着離他遠一些的位置蹭了蹭。
“你躲什麽!?”
長手長腿的少年一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臂,帶了幾分狠絕的将人撈回到了身邊。
祁懿美挨着他坐着,感受着他驚人的力道,看着近在咫尺他暴怒的模樣,雖說她在燕辭雲面前向來是個沒骨氣的,此刻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道:“就算是有損名聲,損的也是我自己的名聲,我都沒怎樣,殿下怎的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似的。”
是了,她去與別人去,又有何分別。她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郎了,便是來教坊聽個曲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這些他都明白,然而他就是無法控制內心深處燒起的無名之火,看見她躺在兩個衣着暴露的歌伎間那悠然的模樣,他甚至有沖動将這一整座明月坊都毀了。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麽。
氣她不中用,氣她喜好美色不上進?可她一直都是這般樣子,無論是當年在學堂還是現在于官場,生在權臣世家的她,比起學術與權力,更喜歡山水和美食。
還有美人。
想到這一點,那一股無名的怒火便仿佛要将他燃燒殆盡,只恨不得将她鎖在見雲殿裏,哪都不能去,哪都不能看,只能看着他一人。
祁懿美打量着燕辭雲一張漂亮的臉陰沉着,又帶了幾分悵然若失的迷惘,手上不知不覺間也松開了對她的鉗制,怔忡着不知在想些什麽,只道是自己話說的有些重了,畢竟燕辭雲這般緊張于她,也是為她擔心,初衷是好的。
罷了,都是兄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吵架,今日這事說來也确是她不對,她雖是嘴上強硬着說和他沒幹系,可天下誰人不知她祁懿美是六皇子的近臣,雖說草包了點,可也是六皇子最為親近的人了,民間還有人磕他們的CP,聽說有人出過兩人的小畫冊,也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她出入教坊,怎會不連帶着令他名譽受損。
Advertisement
這麽想着,祁懿美緩和了面色,瞧了他一眼,道:“咳,我吧,其實也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不想我背上纨绔子弟之名。你對我好我都知道,不過雲妹你在外面那不露聲色穩如泰山的勁兒,在我這怎麽就失效了,瞧你這樣如地獄羅剎似的沖進來,黑着一張臉恨不得把我吃了的樣子,知道的你是來找你兄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妒夫來抓奸的呢。”
說到最後,祁懿美故意開了個玩笑,一邊打趣着一邊呵呵的笑了兩聲,本以為透過這個玩笑給他個臺階,兩人一笑了之,這事便過去了,擡頭一瞧,燕辭雲一雙極美的眼眸仿若含着千山萬水,正幽幽的望着她。
燕辭雲凝視着她,飲了酒的秀美少年帶着酒水的清香,灑在他的呼吸間,恍惚間好似也令他吃醉了,只覺得那帶着笑意的眉眼好似日月星辰般奪目,望過來的目光帶着點點的無辜,因着擡頭看他而微揚的脖頸白皙優美,粉嫩飽滿的兩瓣唇因着飲過了酒,潤澤柔軟,像是兩瓣花瓣,令人……心動。
只想要把她占為己有。
祁懿美望着他漸漸幽深了的目光,不知何故不自覺的向後縮了下,好似是身體對危險下意識的反應般。
心道這孩子越長大心思越深沉了,想什麽做什麽都令人猜不透,全不似年少時那般好哄了。
他已然是一個帶有侵略性的一個男人了,再不似年少時那毫無攻擊性,軟萌的一小團。
“你……雲妹,我都不介意你讓我丢人一場了,你就別冷着一張臉給我甩臉色了吧,都是兄弟,哪有隔夜仇啊。”
燕辭雲終是緩緩移開了視線,那攝人的目光也緩緩的斂了,內裏只餘些意味不明的思緒,淡淡的抛出了一句:“是夫妻沒有隔夜仇。”
祁懿美想了想,好像還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哎,都差不多,別管是夫妻還是兄弟什麽的,反正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馬上和好了的。”
話雖是如此,可是一想到破門而入時見到的那一幕,燕辭雲便怒火難抑,只恨不得将那兩個歌伎的手給砍下來。
這般想着,他斜了目光瞥了身邊的秀美少年,冷聲問道:“那兩個歌伎喚作什麽?”
祁懿美一怔,沒想到他問這個,疑惑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燕辭雲卻好似已然沒了耐性,揚聲朝着外間吩咐道:“派人調頭回明月坊,将剛剛陪過祁公子的那兩個歌伎逐出京城,并告訴鸨母,再敢放祁公子進來,我必要她明月坊從此消失于京中。”
祁懿美急道:“雲妹,這事和人家姑娘有什麽幹系啊,你要撒氣沖我來啊。”
面前的玉面貴公子卻是冷硬如石,全然不為她所動。
祁懿美聽着外間人已然應了聲,急急的又道:“哎呦,人家兩位姑娘也沒怎麽招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就我這小身板子,能做什麽呀,也就是飲了幾杯酒,吃了點果子。
再說這兩位姑娘都是從前認識麗絲夫人的,現下裏都有些年齡了,在人家眼裏,我就是個半大的孩子,本來也沒什麽事,你幹嘛弄得這麽大啊,這明月坊來往的都不是些尋常人,若是讓皇後或是吳家的人知道了,怕是要說你仗勢欺人了。”
燕辭雲側目打量着身旁的少年郎,雖然她今年已然十六歲了,個子卻并未長許多,揚起的脖頸細長柔軟,也沒有生出喉結,光潔的下巴白嫩如豆腐,也尚未長過胡須,身上依舊單薄纖細,瞧着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又好似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全沒有一點男子氣概。
而她之所以這般,全因着多年前替他擋了的那一箭。
這是他心頭的柔軟。
眼見着祁懿美眼圈都急了紅,燕辭雲的目光終于漸漸柔和了下來,揚聲重新吩咐了,只是警告了鸨母,并未再命人去驅逐那兩名歌伎。
祁懿美剛松了口氣,就聽燕辭雲柔聲道:“阿美,劉禦醫為你調養了這麽多年,效果并不盡如人意,不如我為你另尋醫者來看看,可好?”
她心中一驚,那哪成,換個醫者一看,哦,她好好的,啥毛病沒有,只不過是個女的,還不當場就歇菜了。
“哦,前幾年我父親不是還帶過別的醫者進宮給我看過嘛,還不如劉禦醫呢,你別折騰了,到時我罪沒少遭,一樣沒效果,還不如讓我就這樣呢,我覺得挺好的。”
燕辭雲秀眉微蹙,道:“可是……”
可是,她也不能總當一個孩子。
“別可是了,劉禦醫在調養身子這方面可是高手,現下裏見效慢,不是他醫術不好,乃是我這身子虧空太多的緣故。何況劉禦醫為我調養了這麽多年,最是了解我身子情況,你換個人來,萬一再弄個什麽讓人虛不受補的方子,到時乍看是有效了,實則傷了身子,就麻煩了。”
說着,祁懿美笑嘻嘻的朝他挑了挑眉,道:“劉禦醫不是說了嘛,我如今只是發育慢,未必是發育不良,也許再過幾年,我就長得和你一樣高了,到時往你邊上一站,就你這漂亮的小臉蛋啊,哈哈,也許就要被我襯得成了個秀氣的小美人了。”
燕辭雲凝視着她因着染了笑意而極為漂亮的眼眸,因着憂心她的身體,并未能跟着她的談笑輕松起來,半晌,才道:“好吧。”
馬車行了沒多久,便入了宮門。
兩人進了見雲殿,燕辭雲回身朝着梅子逸道:“去傳我的旨意,吩咐宮中的禁軍和侍衛,以後沒有我的允許,祁公子不能出宮。”
走在前面的祁懿美腳步一停,回過身來瞪着他道:“殿下,您要限制我的自由?”
這兩年來,因着燕辭雲掌管了吏部,祁懿美也頂了個吏部官員的名,雖是還住在宮中,但出入皇宮已然是不受限制的了。
燕辭雲望了她一眼,溫聲道:“不是限制你的自由,是讓你做事前三思。若你出宮所做之事合情合理,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訴我,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我自然不會限制你。”
作者有話說:
姨媽疼Q 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