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承懷走後,寧萱自己一人在房裏,琢磨着仙尊的話是什麽意思。

既然仙尊不打算收她為徒,她該以什麽身份留在蒼瀾山呢?他是因為同情她,所以才讓她留在蒼瀾山嗎?

如果是這樣,她不想再過寄人籬下的生活了。仙尊一開始給她推薦的那條道路就很不錯,她可以自己去女修的宗門修煉,自己強大起來,才是真正的強大,依附于人,不就像以前一樣,把命運依托在了他人的手上?

寧萱原以為在下午的不歡而散之後,仙尊就不會再來她的院子裏了,她甚至做好了獨自扛過去的準備,雖然會很疼,但是她會努力忍住疼痛。

當她看見承懷踏進院子裏的時候,心頭輕快了一些,至少夜晚不會難熬了。

寧萱想,仙尊讓她留在蒼瀾山也是一番好意,只不過仙尊可能還把她當作曾經只會依附他人的“寧萱”,現在的她已經大不相同了。

只要跟仙尊把話說開,或許仙尊就能明白了。

“仙尊。”寧萱站起身,迎上承懷,與他相隔幾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腳步,正要尋找時機開口說下午的事情。

承懷快步走上前,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寧萱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一把扶住,“外頭冷,進屋再說。”

寧萱把剛準備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嗅到他身上有一陣淡淡的異香,這種香氣有點熟悉,但她一時間記不起來了。

落日的餘晖将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承懷握着她的手臂,虛扶着她的肩膀,并未觸碰到她,反而像是怕她被門檻絆倒,小心地護着她。

寧萱垂下眼眸,總覺得仙尊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即便是她身懷重要的魔胎,也沒有脆弱到一碰就碎,況且以仙尊的能力,他難道還不能用法術第一時間護住她了嗎?難不成仙尊這是關心則亂?

承懷将她扶到屋內的圓桌旁坐下,“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水。”

寧萱單手撐着腦袋,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動,她想,或許仙尊并不擅長處理不歡而散之後的對話,所以才會對她這樣好,就像之前,每次她不高興了,仙尊就想着給她弄些吃食。

這算哄她開心嗎?寧萱想到這裏,又自嘲般搖了搖頭,堂堂仙尊,怎麽可能哄人?

她又不是他的誰。

寧萱收回視線,擡頭看向頂上的宮燈,鲛人淚的光芒看起來十分柔和,并不覺得刺眼。

她忽然想起,在合歡宗的時候,每次夜裏點燈,她都會看見一些繞着火燭飛舞的小蟲子,而現在在蒼瀾山,那些小蟲子就像滅了跡一樣,整個屋子都是幹幹淨淨的,幾乎是一塵不染,就像蒼瀾山的主人一樣。

承懷提着茶壺進來,見寧萱正在看着宮燈發呆,雙眼放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即便如此,他也覺得這樣的畫面很美好。

寧萱聽到他給茶杯倒水的聲音,回過神來,“仙尊,這是靈泉水嗎?”

承懷握着茶杯的手頓了頓,輕聲應答:“嗯。”

他将茶杯遞到寧萱的面前,自己握着手裏的那杯茶,遲遲沒有喝下。

寧萱看見茶杯裏的色澤與林茗兒常常給她喝的靈泉水不同,它帶着一點類似月季花的淡粉色,深嗅一口,還能嗅到跟承懷身上一樣的異香。

“仙尊,這是您研究出來的新茶嗎?”不知怎得,寧萱又想起了合歡宗,她似乎在合歡宗的時候,嗅到過這個味道。

但年代久遠,她也記不清了。

承懷放下手裏的茶杯,杯中同樣是淡粉色的茶水微微搖晃,卻沒有灑出來。

“若你不喜歡,就不喝了。”他說。

寧萱心想,仙尊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下臺階的方法,她總不能連這個面子都不給。

“我喝。仙尊給我親手泡的茶,又不會有毒,我幹嘛不喝?”寧萱對着承懷彎了彎眼睛,将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

承懷攥緊了掌心,目光緊鎖在她的身上,确認她把杯裏的茶水都喝下了,這才端起自己的這杯茶,仰頭飲盡。

寧萱舔了舔唇角,還興致勃勃地點評道:“仙尊,這是花茶嗎?我好像喝到了花蜜,還挺甜的。”

承懷見她神色如常,自然道:“嗯,這是花茶。”

“喔,還有嗎?我還想喝。”她喜歡喝甜的。

寧萱将茶杯推到承懷的面前,指尖不小心觸碰到承懷的手背,突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眼前的仙尊從一人變成了無數人。

承懷淡定地接住了昏迷倒下的寧萱,輕聲解釋:“迷情花,一枝開兩朵,花蜜僅夠兩個人喝。你再想要,也沒有了。”

寧萱完全昏迷之前,聽見了仙尊平靜的聲音,朦胧的視線之中,承懷又從無數個變成了一個。

她恍惚間記起,合歡宗的一位長老很喜歡養迷情花,但十年來,也只種出一朵,還被宗主拿去給他和他養的外室了。據說那外室本是個烈女,得知宗主早已成家,死也不從,喝了迷情花的花蜜之後,就對宗主情根深種,死心塌地了。

寧萱還未來得及想明白,為什麽仙尊要對她使用迷情花,她便失去了意識。

承懷抱起寧萱,輕車熟路地将她放回床上,然後坐在她的床邊,垂眸看着她的睡顏。

晚風自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撩起她額前的碎發,承懷打出一道靈力,關上了窗戶。

他輕輕撥開遮蓋住寧萱容顏的碎發,用視線肆無忌憚地描繪她的五官。

承懷頭一次感覺到了什麽是貪婪和放縱。

他想,寧萱一定沒想到,他會是一個如此卑劣的騙子。

不過沒關系,他們本來就是相愛的,只是愛上對方的時機錯位了,現在他只不過是将時機複位,一切重來而已。

他回想起寧萱在蒼瀾山剛剛醒來時,看向他的眼神,她無疑是欣喜的,是幸福的。

只要能重來,一切都會好的。

陷入昏迷中的寧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的眼前不斷閃過在蒼瀾山生活的片段,有的是她努力學習認字的片段,有的是林茗兒教她修煉的片段,還有她幫林茗兒化妝,幫杜梓若改良藥案,看着林茗兒和霍正清師兄妹倆吵架鬥嘴……寧萱還未來得及細看,這些片段就被突如其來的黑霧給吞沒了。

寧萱周身都處在黑霧之中,她想要找尋一個方向,好讓她從可怕的黑霧裏出去,可是無論她怎麽走,周圍都是黑霧,好像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人。

原先停滞不前的魔氣在黑霧吞噬寧萱記憶的時候,順着裂縫,緩慢地侵入。

寧萱感覺自己的骨頭被寒意浸透,好像自己的靈魂也附着在這具骨架上,冰冷的寒意讓她的靈魂都在顫抖。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無比清晰的畫面,是她拖着承懷仙尊行走在大漠中……

對了,對了。她和仙尊曾在合歡秘境裏經歷了無數,最後還行了極樂之事,才從合歡秘境出來。

她記得自己太累,所以睡了過去,睡過去之前她問仙尊:“你會帶我回家嗎?”

或許是她睡得迷糊了,她忘記了仙尊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那就等醒來再問吧。

寧萱睜開雙眼,看見趴在床邊的承懷仙尊,如墨一般的長發披散下來,他有着極好看的眉骨和優越的皮相,連睡夢中也薄唇輕抿,不知道仙人會不會如她一樣夢到奇奇怪怪的夢境。

他骨節分明的手緊緊牽住了她纖細的手,仿佛害怕會弄丢她。

寧萱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眼底閃過妖異的赤色,再一眨眼,就恢複了正常。

承懷察覺到了寧萱的動靜,睫毛輕顫,睜開眼睛。

“仙尊,這裏是哪裏?”寧萱一點也不記得她曾在蒼瀾山生活過了。

承懷對上她的眼眸,确認她并不是在說謊,他放下心來,溫柔地注視着她:“萱萱,這裏是蒼瀾山。我們從合歡秘境出來之後,你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一直在蒼瀾山養胎。我們的孩子特殊,所以你會忘記一些事情。”

寧萱聽着他對自己的稱呼,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好像有些陌生,不過既然仙尊這樣說了,那便是這樣吧。

她垂眸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身體的反應告訴她,這個孩子的确是有了一段時日了。

“原來如此。”寧萱被他攙扶着起身,環顧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

承懷早已經準備好了說辭,他說:“在舉行道侶大典之前,我們還不宜同房,所以暫且委屈你住在這裏。”

寧萱瞪圓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道侶大典?她原以為跟着仙尊回家,最多是能夠成為仙尊名義上的夫人,要是舉行道侶大典……那可是要對着天道發誓,此心唯一,絕不變心,否則五雷轟頂,神魂俱滅,所以仙界都沒有幾對愛侶舉行道侶大典,畢竟沒有幾人能保證自己的身心永遠唯一。

“怎麽了?”承懷發覺她身體的僵硬。

寧萱才發現,原來自己對承懷仙尊的喜歡,也不過如此,但承懷仙尊對她的喜歡,卻是到了以命發誓的地步。

原來,仙尊這樣愛她。

作者有話說:

明天回家!如果來不及更新就周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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