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脫敏訓練

屈南的臉離得太近,空間驟然逼仄,陳雙喘着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這個人放大了來看非常挺拔,溫和的眼睛裏又有些冷冽。空氣也驟然稀薄,他現在才清楚檸檬味是多麽富有侵略性。

怪不得許多空氣清新劑都用這個氣味,因為這個味太不講道理,比什麽花香、松枝香的擴散度都要強,再有異味,都被它壓下去了。

可是這個距離還是太近了,已經闖進了陳雙的安全範圍,他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屈南的眼睛,氣氛瞬間凝固。等他反應過來之後,那張嘴角微微上揚的臉已經退後了,握着他的手也松開了,仿佛又把安全範圍還給了他。

這樣一退,陳雙的呼吸又自在了。

顧文寧看着面前這兩個人,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又沒說上來,像是吃了個啞巴虧。“我生氣?我憑什麽要生氣啊?”

陳雙的理智慢慢回籠,好像屈南的氣味能幹擾自己的思考。

屈南靠着陳雙的肩膀,等周圍的人都散開了,才說:“畢竟你和他以前是那種關系。你別誤會,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們之間沒什麽的。”

這話顧文寧又覺得刺耳了,仿佛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會有什麽。再看他們的姿勢,雖然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但是屈南的胳膊明顯傾向陳雙那邊,像是随時準備動手。

“屈南,你知道我和他沒說過分手吧?”顧文寧壓低嗓子說,“我還沒說分,我倆就等于沒分。”

陳雙真的懶得和他說話,這種時候就該往顧文寧臉上掄一拳。“你他媽是沒說分手,你丫直接消失了,你……”

“原來是這樣啊……”屈南貌不經心地碰了下陳雙的肩頭,隔着布料,都能看出薄薄的T恤下面凸起的肩峰角,“那就更需要解釋了,你該不會介意他來找我吧?我和你男朋友只是聊聊天,他有求于我,你千萬別怪他,有什麽氣可以沖我來,別誤會你的男朋友。”

顧文寧匪夷所思地皺了下眉,手裏那瓶可樂還攥着,可是無從下口去回應這些話。明明是順着自己的意思說的,可每個字都讓人惱火。

屈南沒有再說話了,只是笑着看過去,像等着什麽東西噴薄而出。

“解釋什麽?我和他已經沒關系了,我愛等誰就等誰!”陳雙一下蹿火了,雖然聲音不大,可說話的力道沖出了喉嚨。他再看顧文寧,曾經自己冒着傻氣的記憶全部翻湧而來,想起來又尴尬又窘迫,讓他一分鐘都不想在室內館裏站。

他拉着屈南往外走,這是他第一次在兩個人見面的場合先走,以前都是顧文寧給他背影。習慣了等待,他都不知道率先離場是什麽感覺。右肩上又一沉,是屈南往自己身上靠,陳雙一直低着頭,透過金色的劉海兒,看到了屈南沒法沾地走路的左腳。

一雙嶄新的跳高釘子鞋,米白色的。緊實的小腿肌肉也非常漂亮。

Advertisement

“真不好意思,腿有舊傷,今天還要麻煩你。”屈南特意往後看了一眼,确認顧文寧還在原地看這邊的時候,将左臂完全勾在陳雙整條肩膀上,左手掌壓着他的左肩頭,五指微微用力,“我沒想到他會這麽介意,他以前是不是經常誤會你?”

“他傻逼。”陳雙心底的無名火被點燃,曾經對自己愛答不理,現在自己和屈南說幾句話他就介意了?

“他再傻逼也只是想和你修複關系,畢竟你們談戀愛那麽久,以前也挺要好的吧?”屈南瘸着走,很艱難似的,“以前他經常周末請假離校,一定是去找你吧?”

陳雙向前走路的動作猛地一停。

“有一個那麽喜歡自己的人陪着過周末,他可真幸福。”屈南扶着他,緊箍着的手掌這時候松了松,又把安全空間還給了他,“我能理解他,要是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我也想每周末都黏在一起……”

“他周末……沒找過我。”陳雙打斷了這句話,不是不想聽屈南說話了,而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來。以前自己和顧文寧見面都要挑他沒有訓練計劃的日子,他說他周末忙,原來是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不配占用周末。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短暫沉默之後,屈南才說。香水味又飄過來,很好聞。

“沒有,他是傻逼,我自己也夠傻逼的。”陳雙搖搖頭,聲音像被雨水給澆蔫了,暫時沒起來。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一只手朝着他的劉海兒落過來,陳雙腦袋裏嗡一聲炸開,心跳飛快,瞬間瞪大眼,脖子往外一躲。

“你肩膀上落了一只小膩蟲。”屈南的手的方向卻變向了陳雙的肩膀,在他的衣服肩線上輕輕一彈,“現在沒有了,走吧。”

“哦,哦……”陳雙緩緩心跳,原來是自己多想了,人家根本沒有要碰自己劉海兒的意思。要真是碰了,估計自己瞬間激怒能把屈南一條胳膊擰斷。

“走吧。”屈南再次搭上了陳雙的肩膀,朝着主訓練場的出口緩慢移動。

陶文昌迎面而來,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們。“南哥,怎麽了這是?”

“他碰到舊傷了。”陳雙指了指屈南的左腿,有屈南在,逃練完全不是問題。

“是,不小心碰着了。昌子,你幫我和教練說一下,順便在訓練名單上給陳雙畫個勾,我休息一會兒就帶他練。”屈南規規矩矩地扶着陳雙,兩個人慢慢走過陶文昌的視野範圍,離開了。

陶文昌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猜到南哥一定有幺蛾子。但好在今天陳雙算是來了,姑且給他畫個對勾。

一個對勾還沒畫完,陶文昌猛地擡起頭,看向他們剛才離開的方向。不對啊,南哥的舊傷不是在右腿嗎?什麽時候挪到左腿去了?

室內館裏,顧文寧拿着那瓶可樂走向自己那幫幸災樂禍的兄弟,随意地一扔,把飲料給了別人。

“怎麽回事啊?你丫不是說他特黏你嘛。”旁邊的人确實幸災樂禍,“輸了是請吃飯還是直接給錢?”

“滾。”顧文寧摸着下巴,“你們都記得他那時候怎麽打電話求複合的吧?當時公放,你們可都是聽着的。”

“何止聽着了,你不是還錄音了嘛。”旁邊又一個人說,“我們就沒你魅力大,連他媽男的都喜歡你。”

“還行吧。”顧文寧朝那邊看了一眼,确實是一張很有資本去渣的臉,“等着吧,好戲才剛開始,屈南這人倒是挺有意思。”

通往校醫室的路上有不少人,陳雙的肩膀上壓着一個屈南,心裏盤算的卻是打工的時間快到了。他又不敢直接拿出手機去看時間,屈南幫自己逃練,自己怎麽着也要把人扛到醫務室。

“你是不是又急着走啊?”屈南忽然問。

陳雙差一點兒就點頭了。“沒有啊。”說完,他撓了撓自己的左耳垂,然後又撓了撓自己的鼻子。

屈南放開他的肩膀,眼神在他的鼻子上轉了一圈。“沒事,你先走吧,教練要是找你,我擔責任。校醫室馬上就到,我自己去就行。”

“你……行嗎?”陳雙不太放心地問。

“行,以前沒人管,受了傷還不是自己一個人瘸着找隊醫去。你有急事就先走吧,我理解你着急。”屈南的身體輕微晃動,左腳沾地試了試,“再說我沒那麽脆弱。”

“可是……”陳雙覺得自己沒盡到義務,但兼職的時間等不及了,“那我先走了。今天……謝謝你。”

“不用謝,哦對了,明天你再等我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帶瓶水過來?有時候我總忘記買水。”屈南的手又忽然擡起來,朝着陳雙這邊伸。有了上次的經驗,陳雙沒急着往後躲,而是看他的手打算落在哪裏。

要是敢碰自己劉海兒,就把他胳膊擰斷。

“又落了一只小膩蟲。”屈南的手落在陳雙鎖骨上,輕輕一彈,對比剛才,這一次的抗拒程度沒有那麽激烈,于是他的手繼續分散陳雙的注意力,減緩陳雙的緊張,“夏天小蟲子多,土黃色的衣服招蟲子,以後換個顏色吧?”

蟲子?有嗎?陳雙看看自己的衣服,沒點頭也沒搖頭,又說了一聲謝謝,轉身朝學生停車庫的方向狂奔,去找自己的小摩托。

說是小摩托,其實就是一輛可以帶人的電動自行車,陳雙還沒機會考駕照,自然沒有時間去考摩托車的本子。但是他把這輛通體烏黑的電動自行車當作小摩托來看待,保養得非常好,前面還有一個車筐,可以放自己或者四水的書包。

載着四水到處瞎逛的時候,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刻,陳雙不敢騎太快,每次四水張開雙臂做出高臺跳水的動作,他都覺得他們可以飛了,沖出籠子去飛。

飛起來之後,自己可以載着弟弟去看銀河。

打工地點離學校非常非常近,就是西校門附近新開的步行街和商場。陳雙将小摩托停好,背着巨大的書包跑向1層玩具店的底商,還好時間來得及,沒遲到。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快去換衣服吧。”玩具店的老板帶他上後面拿道具服,陳雙二話不說地套上,從一個逃練的體育生,轉眼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1米85的玩具熊。

這是一家專門賣泰迪熊的正版玩具店,陳雙就是那只最大號的。正值夏季,道具服一穿上就像進了蒸籠,随便活動兩下汗水就下來了,可是陳雙只敢幹這個,能擋住臉,沒有人盯着他的臉看。

沒有人叫他疤瘌臉。

“新店開張,歡迎光臨。”陳雙蹦蹦跳跳地發小廣告,碰到小朋友的時候還要蹲下來發,有人跑過來合影,他也配合着擺動作,沒多久,窒息感已經悶到他嗓子眼,只能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将頭罩擡起來一丢丢,露露脖子,吹吹風。

新鮮空氣從脖子進入頭罩內,陳雙大口喘着氣,通過泰迪熊的眼睛看世界,又覺得很安全。他大膽地看路人,看那些臉上幹淨的人是怎麽擡頭挺胸走路,再看看那些情侶是怎麽逛商場,怎麽偷偷擁吻。

自己還沒接過吻呢,看別人解解饞。

忽然,他一轉身,看見了走路還有點瘸的屈南。這人太引人關注,随随便便人群裏一站,優秀的頭肩比、頭身比就把他和路人區分開。

我艹?他怎麽來了?陳雙微慌。他不是去醫務室了嗎?還是說剛剛從醫務室出來?他來步行街幹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從陳雙的腦袋裏往外蹦跶,他剛要轉身,忽然又愣住。

自己跑什麽啊?自己現在是泰迪熊,他又認不出來自己。

步行街新開張,确實熱鬧,屈南也是第一次來,憋在學校裏封閉訓練太久,他都快忘了逛商場的感覺。十幾米外,巨大的泰迪熊正配合幾個女生自拍,還雙手在腦袋頂上比心,屈南看了那只熊一會兒,多盯了那只熊幾眼,等到那只熊的爪子開始往腦袋右側抓撓的時候,他慢慢地擡起膝蓋,往那邊邁步。

我艹過來了過來了過來了!陳雙快速轉身,明知道屈南認不出來自己,可還是晃着泰迪熊的圓屁股,笨重地朝反方向逃命。

一只爪子還在頭罩左側亂摸,卻什麽都沒摸到。頭罩的上方,立着兩只圓圓的熊耳朵。

--------------------

作者有話要說:

屈南:熊耳朵在頭頂,你抓錯地方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