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動
農家小院本來就不大，所以黃蓉屋裏的歡聲笑語很快就傳到了堂屋這邊。
張振濤微微一愣，高門大戶裏規矩多，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總是淡淡的，比如他，從小苦讀，父親是嚴父，母親也是嚴母，長大之後中了舉，卻又要接手家中的生意，父母的要求也就更嚴格了。
他記憶中就從未和父母家人一起暢快歡笑過……
這樣貧窮的農家，也不是沒有值得他羨慕的……
吃了七八分飽，他就擱了筷子，那頭黃蓉也把做好的雞蛋湯端了過來。
霍生連忙起來幫忙，“媳婦兒，你喊我一聲，我就去幫忙了，別燙到你。”
黃蓉嫣然一笑，“沒事。”
昏黃的油燈光亮中，驚鴻一瞥，少女那幹淨而純粹微帶了一絲羞澀的笑容就這樣猝不及防撞入眼簾，張振濤的目光凝住了。
他見過的美人多了，可是跟這農家女比起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少了什麽呢？他冥思苦想，終于頓悟，是煙火氣！那些女子沒有這農家女身上的踏實和鮮活！
黃蓉也覺察到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蹙眉，把湯盆交給霍生，自己走掉了。
霍生轉身就看到張振濤近似于癡迷的目光還粘在黃蓉背上，心頭火起，狠狠咳嗽了一聲，把湯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粗聲粗氣地道：“喝湯！”
心裏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竟然也來觊觎小丫！
這個念頭一起，他也呆住了。為什麽有人多看黃小丫幾眼，自己便會滿心滿身不舒服？
難道做戲做久了，還真把黃小丫當成媳婦了？
想到這裏，他低下頭去，仔細琢磨開了。眼前閃過的卻是黃蓉那一張張或嗔或喜的面孔，她靈動的眼神分外引人注目。
似乎，就算是閉上眼睛，黃蓉的面容也能清晰顯現。
那是不是說，他，對她，動心了？
霍生的咳嗽驚動了張振濤，他意識到自己失态，忙掩飾性地笑了笑，道：“大叔，令愛還真是想得周到。”
但他也只喝了半碗湯就不吃了，站起身來說道：“我去随便轉轉，你們慢慢用。”
冬兒趕緊抓起兩個饅頭掰開了裏面胡亂填了點菜，就追了出去，一邊叫道：“少爺！等等我！”
黃老爹一直端着的肩膀這時才垮了下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原來跟舉人老爺一起吃飯這麽難受……”
黃二郎的眼眸卻有些亮亮的，“爹，我沒想到他竟然是鎮上的舉人！以後若是走得近了，得他指點一二，對兒子将來進學可太有幫助了！”
黃老爹也想到了這一層，趕緊點頭：“是啊是啊，待會兒等他回來，你好好和他攀談攀談！”
黃大郎肚子咕嚕嚕一叫，不好意思的撓着頭說：“我……我剛才一直不敢吃……餓了……”
黃二郎抓了個饅頭塞進他手裏，“大哥快吃，你這一天也辛苦了！”
“說起來你還得好好謝謝咱們小丫，”黃老爹喝了一口雞蛋湯，無限感慨，“要不是小丫琢磨出個種蘑菇的營生，咱們這窮家破戶的也不可能引來這金鳳凰。”
黃二郎點頭：“是，小丫是咱們家的福星！”
卻說張振濤踏出了老黃家的大門，就站在那裏欣賞雪景，自家的馬車太寬大了，沒法弄到老黃家院子裏去，就在門口停着，車夫縮在車轅上發抖。
冬兒過來把自己卷了菜的饅頭塞給車夫一個，自己也啃了一個，又從車廂裏拿了一把大竹傘，打開了撐在張振濤頭頂，含糊不清的道：“少爺，您仔細別凍壞了。”
張振濤扭頭吩咐車夫：“你去院子裏吃吧，跟黃家人說一聲，不拘在哪個屋子裏湊合一宿，別在外頭凍壞了。車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還能丢了不成？”
車夫口中答應了，卻沒挪地方。
冬兒三口兩口把一個饅頭吃完了，噎得直翻白眼兒。
張振濤笑道：“誰讓你不吃飽了再出來？你進去吃飯，我随便轉轉，就這麽大點地方，還能走丢了我不成？”
冬兒實在是噎得難受，也就不客氣了。
張振濤自己舉着傘，踩着厚厚的積雪順着村中小道，往旁邊走去。
因為有雪，所以天色并不算黑，朦朦胧胧的視野中一片白色，倒也頗有幾分詩情畫意。
張振濤看了一陣，覺得冷，于是轉身回來，走了一會兒，忽然看到老黃家房後頭隐隐透出燈光，有些納悶，于是緩步走了過去，就看到一扇門吱呀一開，一個清瘦的身影走出來，手中拿着竹枝，劃拉房頂上的雪。
只是她個子不高，也只能清除一部分。
那個背影……
張振濤心思一動，那不是黃小丫麽？
心裏這麽想着，腳步已經不聽使喚走了過去，伸手從黃蓉手中拿過竹枝，略略踮腳，就把暖房頂上的雪掃落了一大片。
黃蓉還以為是霍生來了，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指，笑着回頭說道：“你才吃完？”
待看清了來人，她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原來是舉人老爺。”她後退兩步，屈膝行禮，“唐突了。”
張振濤眸中劃過一絲懷疑，這女子的言談舉止不像是鄉下人，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含笑說道：“黃姑娘客氣了，我是看你有些吃力……不過是舉手之勞。”
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幫着清掃房頂的積雪。
這個時候如果再推辭，不免會有肢體上的接觸，這是在古代，男女大防非常嚴苛的古代！
所以黃蓉又往後退了兩步，道：“有勞了。”
暖房并不算大，所以張振濤很快就把房頂清掃幹淨，看着暖房裏透出來的一點光亮，問道：“這就是你種菜的地方吧？”
黃蓉點頭，“只是不方便請您進去看。”
張振濤識趣地道：“是。我先告辭了。”把手中的竹枝輕輕放在地上，轉身去了。
霍生沉着臉和他擦肩而過，理也沒理他直接來到黃蓉跟前，問：“媳婦兒，他……沒欺負你吧？”
黃蓉搖頭，指了指房頂：“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