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毒蟲浪潮

滿心白計劃晚餐做個香煎小牛排, 再配美式炒蛋、蔬菜沙拉,車厘子和半個蛋糕留到明天當早餐。

結果拉開冰箱一看,車厘子、奶油蛋糕不見了, 最奇怪的是小牛排也不見了,那可是生的!

跟着過來打下手幫忙的巫茉茉見滿心白臉色不對,往冰箱裏一看, 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顯然是被驚訝到了。

滿心白也覺得很是無語, 每個房間都有攝像鏡頭就不說了, 現在是非休息時間, 每個人身邊還跟着攝像大哥, 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偷吃別人的東西, 合适嗎?

廚房的臺面上放着兩桶泡面,面條已經泡得軟過頭。而現在姜恬恬還沒回來, 偷吃的人不用問就知道是誰。

臉皮已經撕破,滿心白也沒打算默默地忍下這口氣, 和巫茉茉對了個眼神,兩人來到了東邊卧室。

卧室的門是關着的, 滿心白敲了兩下, 無人應答。

林氏姐妹肯定是在裏面,卻假裝沒聽見, 滿心白的火氣也上來了,稍微用了點力氣, “咚咚”兩聲。

“幹嘛?”裏面傳來林念薇不耐煩的聲音,随即有腳步聲過來,房門拉開了。

林念薇揉了揉眼睛,順着睡亂的頭發, “心白呀,怎麽了?”

“林老師。”滿心白的稱呼變得更加客氣疏離,“請問一下,我放在冰箱裏的車厘子、半份奶油蛋糕還有小牛排,是你或者你妹妹拿走了嗎?”

林念薇震驚地看着滿心白,“你在說什麽?!我拿走你放在冰箱裏的食物?滿心白,你……你發燒了嗎?”

潛臺詞是“你有病嗎?”。

滿心白笑了笑,“林老師沒拿的話,那林老師的妹妹有沒有拿呢?”

林念薇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她們說話,“我妹妹也沒拿,她累了睡着了。”

“真是奇怪呢,我放在冰箱裏的東西竟然不翼而飛,姜恬恬還沒回來,我們三個剛才又待在一起,我還以為是林老師或者林老師的妹妹拿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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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白歉意地笑了笑,“好吧,既然林老師非要堅持說自己和妹妹清白,那就算我誤會了,對不起。”

“莫名其妙。”林念薇的咖位比滿心白要高,被滿心白這麽污蔑,心裏很不痛快,要不是顧忌着自己的“知性”人設,她真該罵滿心白幾句。

滿心白拉着巫茉茉回到廚房,“茉茉別氣,我給你做好吃的。”

“不氣。”巫茉茉笑了笑,滿心白這招以退為進用得極好,她很滿意。這裏到處都是攝像頭,偷吃了食物的人肯定已經被節目組拍了下來,不管是誰,等到節目播出的時候,自然會真相大白。

把這麽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全國的觀衆面前,不管是為了一口吃食,還是為了洩憤,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兩人都猜到了偷吃的人是誰,不過心照不宣地都沒有說出來。

滿心白準備晚飯,林念薇來廚房把兩份泡面端走了。

看着軟趴趴的泡面,林念薇有點犯惡心,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面都泡爛了,讓人一點兒食欲都沒有。

但晚飯包括明天的早飯就只有這個,要是不吃,就得指望明天的午飯,這還是假定明天上午能賺到錢的情況下。

林念薇叫醒了妹妹,“起來吃點東西。”

林念菡翻了個身,“我不吃,泡面一點兒都不好吃。”

林念薇:“那也得吃點,不然明天上午哪裏的力氣賺錢?”她真是太後悔來參加這期節目了,根本就不把嘉賓當人看,竟然還得自己賺錢。

更別說晚上還有蚊子咬,也就昨晚在巫茉茉身邊睡得稍微好些,可惜,今晚是不可能厚着臉皮過去的,只能老老實實地被咬。

林念菡爬起來,象征性地挑了挑就放下了筷子,“太難吃了,我吃不下。”

林念薇也覺得難吃,但到了這個時間點也有點餓了,還是堅持吃掉了大半,看看妹妹碗裏幾乎一口沒動的泡面,林念薇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大變。

“林念菡!”

被姐姐連名帶姓地喊了一聲,林念菡身子一抖,“幹、幹嘛?”

林念薇臉色變了又變,她很想揪着妹妹打一頓,但現在不是休息時間,當着攝像鏡頭她沒辦法這麽做。

林念薇心不在焉地往嘴裏塞了一口泡面,盤算着如果真的是妹妹拿走了冰箱裏的食物,她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是妹妹做的,死活不承認根本沒用,畢竟到處都是攝像鏡頭,瞞得過滿心白,也瞞不過節目組。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善後。

這裏面還有一個妹妹是不是配合,會不會承認的問題,林念薇決定先看看妹妹的反應再做決定。

“林念菡,”林念薇坐直了身子,“我問你,你心白姐姐放在冰箱裏的食物,是你拿走了嗎?”

“什麽呀,跟我可沒關系。”

“你跟姐姐說實話,真的不是你嗎?”

“不是!說了不是就不是!”

“林念菡,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是你拿的也沒關系,姐姐去跟她們賠禮道歉,現在咱們沒辦法補償,等回家了也會想辦法賠償她們的損失。”

林念薇自我感覺話說得很完美,沒有漏洞,也體現出了自己知性的人設。

其實她更希望妹妹能痛快地承認錯誤,不然這件事拖到節目播出的時候就太被動了,一個處理不好就是輿論危機,她可不希望對頭們抓住這個機會來攻擊她的家庭、教養什麽的。

“真的不是我,姐姐你能不能別這麽煩!”

林念薇坐到妹妹的床邊,把她從床上拉起來,雙手捧着她的臉,強迫她對着自己。

“林念菡,看着我的眼睛。”林念薇一雙妙目死死地盯着妹妹,“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訴我,你心白姐姐放到冰箱裏的食物,是你吃了嗎?”

林念菡目光躲閃。

林念薇心頭一涼。

完了,真的是妹妹吃的。

她多麽希望是滿心白弄錯了,等節目播出的時候還能賣個慘,結果……唉。

豬隊友是親妹妹,跟她息息相關,妹妹的名聲不好,她也得受牽連。

“那,小牛排呢?”林念薇問。

林念菡咬着嘴唇不肯說話。

林念薇看向拴在桌子腿上的藏獒,“喂給哮天了?”

她的聲音很輕,林念菡卻莫名有些害怕,不肯回答。

“姐姐知道了。”林念薇松開手,站起身出了東邊卧室,直奔廚房。

“姐姐!”林念菡在後面喊了一聲,她的腳步卻一下都沒停。

林念薇心裏快要氣炸,臉上卻維持着平靜。她一個咖位最高的,還得去跟滿心白低頭。

沒辦法,她是“知性優雅”的林念薇,可不是什麽“嚣張跋扈”的無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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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滿心白正在忙活,轟隆隆的油煙機下,熱油冒出了煙。

“心白。”

蔥花下鍋,“刺啦——”一聲,蔥油的香氣飄散。

“心白!”林念薇提高的聲音。

滿心白一回頭,連忙擡手把油煙機關了,“林老師,您有事?”

林念薇:“關于你們冰箱裏的食物——”

“姐姐!姐姐!蔥花糊了!”滿心彤跳腳。

“抱歉林老師稍等一下!”滿心白關掉了燃氣竈,可油是熱的,蔥花在繼續變焦,滿心白沒辦法,只好把切好的豆角倒了進去,又是“刺啦”的一聲,油煙四溢。

滿心白連忙把抽油煙機打開,好在這會兒鍋裏有了菜,倒是沒那麽緊急了。

她把火打開,調成小火,離開油煙機旁邊,這才說道:“林老師怎麽了?”

廚房裏的聲音亂七八糟響成一片,實在不是個道歉的好地方,但這種事又不能等,越拖對自己越不利。林念薇深吸一口氣,“冰箱裏的食物确實是我妹妹拿走了,對不起,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啊這……”滿心白倒是沒想到林念薇的反應這麽快。

“我妹妹還小,是我沒有教導好她,所以你們要怪就怪我好了。”林念薇滿臉歉疚,“我是真的很抱歉,但我現在能力有限,沒有辦法給你們賠償,等節目結束之後,我會送上賠禮。”

滿心白看了看巫茉茉,搖頭,“算了,不是多大的事,不需要什麽賠禮啦。”

“要的。”林念薇說道:“而且本來你們是有晚飯的,現在卻要消耗食材,間接也影響了捐贈,等最後捐款的時候,你們捐多少,我就捐多少。”

她不好意思地說道:“不過我沒法跟你們比,你們是真的憑勞動賺來的,我卻只能從自己的存款裏出,所以我這個不算數的,只能說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吧。”

滿心白很佩服林念薇的臨場反應,不愧是草着“知性”人設的,看這滴水不漏的,連間接影響到捐贈都考慮在內了。

而且,按照節目組的規定,林念薇後面賺到的錢不多的話,其實沒有辦法參與到捐贈裏面,這樣對她很不利。

但她利用妹妹偷拿食物這件事,借題發揮,把自己的私人存款拿出來捐贈,反倒扭轉了局面,等節目播出肯定能贏得一波好感。

“節目組可是規定了我們不能動用自己的錢,這個捐贈能不能行,林老師還是問過主持人,請他做決定吧。”

“好的,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林念薇雙手合十,微微鞠躬,“我再次為我妹妹的行為表示道歉,非常非常抱歉,對不起。”

林念薇離開廚房,回到了卧室。

她故意板着臉,沒有跟妹妹說話,也假裝沒有看到妹妹偷偷瞅自己的目光。

林念菡心裏有點虛,磨磨蹭蹭地挪到姐姐身邊,“姐姐,你剛才去廚房幹嘛了?”

林念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說話。

“姐姐,我……”林念菡搓着手,咬着嘴唇,想說什麽又不敢。

林念薇這才開口,“來錄制節目的時候,我都跟你說什麽了?”

林念菡不敢吭聲,姐姐說了不許做任何招黑的事情,不僅是不能給姐姐招黑,給她自己也不行,因為姐妹是一個家庭出來的,她們的名聲是相關聯的。

林念薇嘆了口氣,“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咱們可以窮,可以苦,可以虧欠自己但是不能虧欠別人。”

林念菡低下了頭,這話姐姐說過,怕她聽不懂,還專門翻譯成直白的話語——就是說在節目上受苦不算什麽,但要穩住人設,不能有任何道德缺失的地方,不能給黑粉留下攻擊的把柄。

“知道錯了嗎?”林念薇問。

林念菡低着頭,“知道了,我錯了,我一時沖動就……我、我去道歉。”

“不用了,姐姐已經替你道過謙了,只是這件事你要牢牢地記在心裏,以後不許再犯。”林念薇可不敢讓妹妹去道歉,萬一再出個差錯,她剛才苦心經營的局面就又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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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各自洗漱,姜恬恬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誰也沒提換房間的事。

早上醒來巫茉茉和滿氏姐妹一起吃了早餐,搬着兩把椅子去了集市,大老遠就看到了那把碩大的遮陽傘,書桌、軟面椅已經擺好了。

顧九豪招招手,“巫醫師,吃過早飯了嗎?”

巫茉茉笑了笑,“吃過了,謝謝你幫忙布置的看診臺,顧先生。”

“這有什麽啊,搭把手的事。”顧九豪完全不在意地擺擺手,“巫醫師,你前兩天開的方子大家都說效果特別好,附近村子的人還來打聽你呢,你昨天沒來他們可失望了。”

他趴在桌上,跟目光炯炯望着小黑貓,小黑貓瞥了他一眼,顧九豪竟然從那翡翠般的碧綠貓瞳中看到了嫌棄。

顧九豪呵呵一笑,“不過我都跟他們說了你那個巫醫館的事,還有那個巫醫APP,也說了你今天會過來,估計今天來找你看診的人也少不了。”

果然,很快看診臺前就排起了長隊,顧九豪依舊幫着維持秩序,給大家排號,這樣太靠後面的人還能自由活動去買菜,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來。

“今天的人比前兩天還要多。”滿心白坐在巫茉茉側面,拿着筆幫她記錄方子,“茉茉不要太勞累,要是看不完就讓他們明天再來。”

巫茉茉應了一聲,主持人沒有提前說明天有別的安排,那她應該是能夠過來看診的。

每隔一個小時,滿心彤就提醒她們一聲,巫茉茉和滿心白起來活動兩分鐘,免得一整天坐着損傷身體。

沒多久,林念薇和林念菡也來了,一個搬着椅子,一個背着吉他。

看到她們,林念薇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林念菡目光躲閃,沒有跟她們對視,搬着椅子去了遠離她們的集市另一頭,隔着買菜的人群,幾乎看不到對方。

後面姜恬恬也來了,看看集市一頭的巫茉茉,再看看另外一頭的林念薇,猶豫了一會兒,選了集市的中間。

她算是跟巫茉茉撕破了臉,再去蹭看診的人流量就有些拉不下面子。

而唱歌跳舞的話又跟林念薇是重複的,也不好湊到一起。她沒有吉他,節目組也沒辦法去現找一個,只能用手機外放音樂伴奏。

姜恬恬只唱了一首歌就停了。

實在太尴尬了。

周圍都是買菜的人群,熙熙攘攘讨價還價,而她穿着純白色的連衣裙,綴着華美的珍珠,用昂貴護膚品保養出來的完美臉頰上帶着笑,對着這些為了幾毛錢斤斤計較的人唱歌,只是為了得到幾塊錢的打賞。

“啪。”不知道誰撕下來的爛菜葉落在了她的腳邊,險些弄髒了白色小羊皮的淺口魚嘴鞋。

姜恬恬猛地往旁邊跳開一步。

不,她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生活。

她是純潔優雅的小天使,而不是菜葉豬肉旁邊的市場小歌女。

姜恬恬撤退了,帶着剛剛賺到的幾塊錢。

林念薇那邊也不理想。

這已經是節目第五天了,唱歌跳舞對集市上的人來說已經失去了新鮮感,再加上買菜的人行色匆匆,并沒有給她們多餘的關注。

“姐姐,怎麽辦?”林念菡苦惱地問。

林念薇隔着長長的集市,往另外一頭望了望,“我們去那邊。”

那邊是巫茉茉看診的地方,總有快要排到號的人等在那裏,也就是說,有很多無所事事的人,這些人肯定會欣賞她們唱歌跳舞。

而且,剛才她經過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說來了很多附近村子的人看診,這些人還沒看過她們表演。

“真的要過去嗎?”林念菡不太樂意,昨天偷吃了巫茉茉的戰利品,雖然姐姐幫她道歉了,但做為直接的作案人,她還是不想面對巫茉茉。

“過去。”林念薇堅定地點了點頭,她昨天道歉過,今早也打了招呼,兩邊的關系已經緩和,至少表面上沒有那麽緊張了。

現在過去蹭“客流量”,确實有點厚臉皮,但能讓兩邊看起來更融洽。而兩邊的關系越融洽,曾經起過的沖突龃龉才會顯得不值一提。

當然更關鍵的是,蹭了“客流量”才能賺到更多的錢,讓自己和妹妹的表現更好,能吃到飯菜,能給消耗量巨大的藏獒買肉。

林念菡昨天做了錯事,不敢再惹姐姐生氣,只能不情不願地搬着椅子,跟在姐姐的身後穿過集市,來到巫茉茉的身邊。

滿心白看到了,悄悄地戳了戳巫茉茉的胳膊。

巫茉茉擡眸掃了一眼,并不在意,她正在看診的是一個老太太,肺部不太好,常年咳嗽,但不是急症,倒是陪着她來的年輕人有點問題。

開了方子,叮囑老太太等巫春堂開業了再過來做診療,巫茉茉攔住要走的兩個人,“這位先生也看一下吧。”

年輕人愣了一下,“我是陪着奶奶來的,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就不用看了。”

巫茉茉堅持,“我覺得你需要看一下,這樣好了,我不收費。”

滿心白和顧九豪都愣住了,都是病患求着神醫看診,怎麽還有神醫非要拉着路人看診的?

小黑貓轉過身子,警惕地盯着年輕人,一雙碧綠貓瞳眯了起來:不過是稍微有些清隽的年輕人,跟他的本相比差遠了,他的女孩為什麽要關注這個人?

顧九豪雖然不明白,但下意識就是幫着巫茉茉的:“兄弟,你就看一下吧,巫醫師都說了給你免費了,你這是中大獎了啊。”

老太太也推孫子,“去,讓神醫給你瞅瞅。”

年輕人坐在書桌對面,把手腕搭在桌上,一臉的疑惑,“好吧。”

巫茉茉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腕部,秀氣的眉頭皺了一下。

只是很輕微的一個動作,小黑貓卻看在了眼裏,看來,這個年輕人确實是有些問題的。

巫茉茉站起身,“我需要具體檢查一下,先生,請坐到這邊。”

她讓年輕人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把上衣都脫了。”

小黑貓不樂意了,“喵。”巫茉茉針灸的時候都能隔着衣服認穴道,為什麽還要讓那個人脫衣服?

她要是想看腹肌可以看他的嘛,她不是還誇他身材好看來着!

年輕人剛想說什麽,被奶奶瞪了一眼,乖乖地T恤給脫了,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巫茉茉讓他靠着椅背,身體後仰,從小挎包裏拿出了金針。

老太太很是羨慕,“臭小子,巫醫師要給你針灸呢。”

巫茉茉:“不是針灸,只是用金針輔助診斷。”

“小紅。”她低聲喚道。

小紅從她的手腕上慢慢伸展開,先是繞到指尖親昵地蹭了蹭,這才慢吞吞地爬到了年輕人的身上。

滿心白和顧九豪見她蠱、針都一起用上了,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小黑貓一雙碧綠貓瞳也一眨不眨。

豔麗的小蛇爬在身上,觸感微涼,年輕人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別怕,不會咬你的,也不會有痛感。”巫茉茉安慰着,金針一根根地紮了下去,小紅就繞着那金針走,慢慢地,小紅的身體蜷縮起來,圍成了一個小圈。

巫茉茉從小挎包裏取了個半透明的塑料小瓶子,只有拇指大小,這是她讓爺爺幫忙定制的。本來想定成玻璃全透明的,爺爺說玻璃容易打碎,好幾個玻璃小瓶放在她的包裏,光是相互碰撞就有可能碎掉。

巫茉茉把拇指大小的塑料小瓶子擰開,瓶蓋交給滿心白,滿心白一手捏着瓶蓋,緊張得寒毛都豎起來了。

巫茉茉取了一根金針,在小紅身體蜷縮成的包圍圈裏下針,下一秒,金針收回。

離得最近的顧九豪和滿心白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金燦燦的針尖上,赫然挑着一只小蟲,一厘米長短,細若發絲,通體豔紅,在針尖上不停扭動。

巫茉茉把紅色小蟲放進左手手心的塑料小瓶,滿心白迅速把瓶蓋遞給她,巫茉茉立刻把蓋子扣好。

“這、這什麽?”年輕人整個顫抖起來,目光恐懼。

“這是——”巫茉茉停頓了一下。

滿心白敏感地察覺這個小蟲恐怕是有些問題,巫茉茉心裏知道這是什麽,卻不想說出來,或者是不想當着衆人以及攝像機鏡頭說出來。

“茉茉,這個人身體不要緊吧?”滿心白故意打岔,錯開了這個巫茉茉不想回答的問題。

“不要緊。”巫茉茉問,“你家離這裏近嗎?”

“電動車十分鐘。”年輕人盯着巫茉茉手中的塑料小瓶,滿眼恐懼,“我身體裏這個、這個還多嗎?”

巫茉茉邊開方子邊說:“就這一個,放心,沒事了。”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手寫方子,滿心白發現她的字特別漂亮,有點像那種工整又秀氣的簪花小楷。

巫茉茉把方子和塑料小瓶一并交給年輕人,“立刻去買藥,回家後熬煮,把這個精……小蟲子也放進去,記住,必須在半個小時以內把方子上的藥和小蟲子一起煮進去。”

“煮、煮這個?”年輕人不敢置信。

“對,熬好後喝掉,快去。”

顧九豪推了一下發呆的年輕人,“快去吧兄弟,奶奶我幫你送回家。”

老太太也推他:“快去,半個小時!不許耽誤!”

年輕人拿着方子跑了,電動車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滿心白和顧九豪都默契地沒有問那個小蟲子的事,顧九豪讓兄弟幫忙把老太太給送回家了。

巫茉茉繼續看診。

滿心白發現她心情不太好,平時冷冷清清的人,更冷了幾分,像是山巅的積雪,攏着寒意。

病患們都小心翼翼的,生恐觸怒了大巫醫。

不過巫茉茉對病患向來有耐心,她平時話很少,只有叮囑病患的時候會多說幾句。

看診了一天,巫茉茉眼睛裏帶上了幾分疲憊,回到小院摘了口罩,臉頰已經有些發白了。

滿心白看得心疼,“茉茉歇了,我來給咱們準備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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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就到了休息時間,攝像大哥們都撤了,只剩下提前安裝好的固定攝像鏡頭。

巫茉茉抱着小黑貓繞到客棧後面,坐在池塘邊。

“喵——”小黑貓輕輕地撓了撓她的手,指甲小心地縮在肉墊墊裏,一丁點都沒有弄疼他的女孩。

巫茉茉四處看了看,确信此處沒有攝像鏡頭。

“阿遲,那個小蟲子……其實是蠱,精元蠱,跟你身體裏奴蠱一樣,是用來害人的。”

“喵?”

“簡單來說,就是精元蠱會吸收寄主的精元,你也可以理解為健康,而得到精元蠱就相當于得到了寄主失去的這份健康。”

“喵!”

“精元蠱脫離寄主後必須用特殊方法保存,否則半小時後會死亡,吸取的精元也會消失。”

“阿遲……”

“在這個世界,有一個擅長蠱術的人,我不知道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我必須阻止他。”

這是巫醫的末法時代,人們早已不在相信巫醫,她要經過很多努力才能讓巫醫重新綻放光彩。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用巫醫之術來大肆害人,那她所有的努力都會變成泡影,人們絕對不會再信任巫醫。

那樣的話,巫醫就真的走向末路,徹底失去希望。

“喵。”小黑貓把爪子搭在她的手上,翡翠貓瞳中滿是鄭重。

不管他的女孩要做什麽,他都會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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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茉茉歇了一晚上,精神好了很多。

滿心白做了早餐,和巫茉茉、妹妹一起享用。

林念薇則是買了速凍的半成品包子,蒸了跟妹妹一起吃。

姜恬恬昨天買了個面包,還剩半個放在冰箱,這時她倒了杯水,拿着面包走了。

雖然氣氛不太融洽,但大家的臉上都能看到輕松,畢竟——

明天就能回家了!

所有人當中,唯一不急着節目結束的就是巫茉茉,她參加這期綜藝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宣傳巫醫,剛好節目又讓她們自己賺錢,這幾天她給很多人看診,雖然節目播出總會經過剪輯,但只要有她看診的鏡頭,她就算是達成了目标。

還有她臉上的燒傷,基本上已經全好了,吃早餐的時候,林念薇姐妹盯着她看了半天,進廚房來拿面包的姜恬恬也怔愣了一下,這樣明顯的治療效果一定對巫醫宣傳有作用。

過來的主持人也看傻了,還以為她化了妝。

“好了,姐妹們,這是你們賺錢的最後一天,好好加油哦,明天你們就回家了。”

主持人過來一趟并沒有什麽事,主要是為了告訴巫茉茉,明天就不能看診了,得跟村民們說明白了。

知道是最後一天了,顧九豪很是舍不得,盯着小黑貓,虎目含淚,“就不能讓我摸一下嗎?”這麽多天,他天天守着,可是只能看,就是沒得到允許動手。

“不能。”巫茉茉不會允許任何人碰小黑貓,除非他主動去碰別人。

顧九豪都快哭了,“巫醫師,你以後開巫春堂得特別忙吧,要不我幫你照顧小貓,你放心,保證把它養得肥肥的。”

小黑貓:“……”肥肥的是什麽鬼?!他才不要肥肥的!他要六塊腹肌給他的女孩看!

“不行。”巫茉茉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笑意。

可憐巴巴的顧九豪把手伸到了小黑貓面前,他算是看出來了,巫茉茉是鐵石心腸,絕對不會允許他碰小黑貓。但是上次小黑貓主動碰了他的手,巫茉茉也沒阻止。

顧九豪從那雙翡翠般的碧綠貓瞳裏看到了嫌棄,小黑貓擡起小爪子,在他的掌心按了一下,算是握手了。

“嗚嗚嗚,肉墊墊好軟。”顧九豪激動得快哭了。

滿心白也有點舍不得,“要不我幹脆去巫春堂給茉茉打工吧。”這幾天幫着巫茉茉看診開方,感覺比混娛樂圈還自在。

巫茉茉笑了,“別,我可付不起你的工錢。”娛樂圈的小花收入很高的,可不是費武這種外賣員能比的。

說起費武和花朵朵,巫茉茉倒是有點想他們了,還有他們培育的蠱。

知道是最後一天,來看診的人更多了些,到了下午,巫茉茉感覺更疲憊了。

她一直在調養這個身體,不過畢竟時間太短,遇到這種連續兩天高強度看診還是有些吃不消。

她站起身,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

突然,她抽了抽鼻子,“小黑,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小黑貓感覺很不舒服,體內的血液好像在奔騰,他有種沖動,想要抓撓、撕咬,也想撲到他的女孩身上……

巫茉茉垂眸盯着他看了一眼,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隐約有種腥臭的味道,別人或許沒有聞到,但她可是大巫醫,這種味道并不陌生。

巫茉茉臉色大變,“不好!”

滿心白和顧九豪頓時緊張起來,“怎麽了?”

巫茉茉一把抱起小黑貓,“心白跟我過來!”

她轉身就跑,滿心白拉着妹妹趕緊追上,顧九豪不放心,也追了過來,看滿心彤跑得艱難,幹脆上前抱起她。

滿心白感激地瞅了他一眼,緊緊追着巫茉茉而去。

看診的病患們又是茫然又是好奇,無法抗拒國人愛看熱鬧的天性,跟在後面都追了過去。

林念薇帶着妹妹也追了過來。

巫茉茉跑的方向是她們的姐妹客棧,她在小院外略停了一下,然後并沒有進院子,而是繞到了後面的池塘處。

還沒到近前,就聽見到藏獒暴躁的叫聲,還有姜恬恬尖利的哭喊。

池塘邊,一口蒸鍋正敞着蓋子,冒出淡綠色的煙霧,濃烈的味道彌散開,小黑貓只覺得渾身難受,只想撲到那鍋邊去,小身子卻被巫茉茉緊緊地抱住。

池塘裏的魚劇烈撲騰,有的已經跳到了岸上,徒勞地甩着尾巴。

攝像大哥舉着撈魚用的兜網,用長杆拼命把藏獒擋住,而他身後,姜恬恬拉着他的衣角,哭得滿臉是淚。

更可怕的是,山腳下起了一層黑乎乎的浪潮,仔細一看,那竟是無數的毒蟲,猶如一道水波,朝着這邊迅速逼近,眨眼已經到了跟前。

“啊——”跟着來看熱鬧的衆人都吓傻了。

“哮天快停下!”林念薇的喊聲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掙脫了桌子跑出來的藏獒正處在狂暴的狀态中,根本就沒有認出主人。

林念菡撲上去想要抱住藏獒,卻被藏獒一爪子按在了地上,體型碩大的犬只低下頭,雙眼通紅,口中的涎水低落在林念菡的臉上,它露出了尖利的牙齒,朝着林念菡的脖頸咬去。

“不——”林念薇聲音凄厲。

浪潮般湧來的毒蟲,狂暴噬主的巨犬。

在這悲劇發生的一刻,突然,笛聲響起。

那是長長的一個單音,尖利得仿佛要刺穿耳膜。

小黑貓只覺得像是一道重錘敲擊在腦殼,他整只貓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只是他,藏獒、毒蟲都停下了,仿佛這個世界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巫茉茉一個踉跄,滿心白連忙扶住了她,女孩臉色慘白,嘴角溢出一縷鮮血,染紅了她唇邊的紫竹短笛。

滿心白不知道這笛聲是怎麽起作用的,但這強行號令狂暴毒蟲猛獸停下來的笛聲,顯然對巫茉茉損耗極大。

“茉茉,你——”

巫茉茉推她,聲音很輕卻極堅定:“把那鍋東西倒進馬桶,沖掉。”

滿心白瞬間就明白了是那鍋東西惹得禍,她擔憂地望了一眼巫茉茉,又看了看被顧九豪抱在懷裏安全無虞的妹妹,沖過去端起了那冒着熱氣味道腥臭的鍋。

巫茉茉盤膝而作,紫竹短笛抵在唇邊,發出了一個輕柔的單音。

笛聲不斷,溫軟柔和。

小黑貓感覺體內沸騰的血液漸漸安靜下來,那笛聲仿若情人的呢喃,安撫着他,擁抱着他,告訴他:回去吧,回到你的巢穴中去。

清風拂過,空氣殘存的腥臭味道散去。

毒蟲慢慢退回山林,藏獒遲疑着松開了爪子,眼中的血紅褪去,它好像認出了爪子下按着的主人。

村民們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

烏金西墜,殘紅凄美。

女孩盤膝坐在草地上,蒼白的手指握着紫竹短笛,笛聲輕悠,送毒蟲離去。

她長睫微垂,臉頰慘白,只有唇邊的一縷血跡,鮮紅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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