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獨家發表
兩手提着東西,許如意回宿舍。穿過那片微型湖時,大夜晚竟聽到鳥叫聲,她警覺地往四周觀察。迎面幾個穿着制服員工路過,許如意放慢步子,等她們走遠了,她對着幾株銀杏樹暗影裏輕輕叫道:“鬼頭?”
又是幾聲鳥叫,許如意放下東西,裝着沒事人一樣向着暗影那靠近。離近了,終于看到樹幹後鬼頭極力瑟縮身影。許如意輕罵一聲,“死啊,藏那幹嘛?”
鬼頭還是吸起肚皮盡量躲,嘴裏倒是顫巍巍叫了一聲姐。
跑掉三個多月還想着回來,估計也是為了趕自己生日這天吧。許如意挺高興。她揍鬼頭舍得下手,但那小子就是怎麽打也不記仇,牛皮糖似黏着她。
“出來吧,正好有蛋糕給吃。”
鬼頭瞧着前後沒人了,耷拉着腦袋從樹後磨磨蹭蹭出來,到了有光地方,他吭吭哧哧說:“姐上哪了?叫好等呀。”
“!”許如意着實被他吓了一跳,差點把蛋糕盒脫手。鬼頭又髒又臭,腦袋上纏了一圈看不清顏色紗布,簡直象從臺兒莊戰役裏出來傷兵,再架根拐杖,齊了。
“怎麽成這樣了?”許如意捂着鼻子,真想一腳把他踹湖裏去。
鬼頭攤開手,送上一根棒棒糖,那糖紙被他捏得皺巴巴,黑呼呼,“姐,生日快樂。”
“算了算了。”許如意實在沒勇氣把那東西接過來。
她跑回宿舍,找人借了一套衣服、一雙鞋,命鬼頭換上,又領着他去沖涼。洗得能看清本來面目了,她找了幹淨紗布和剪刀,準備替他換了。對身上小病小傷,他們習以為常,一般都是自己處理。等她揭開有點惡臭紗布才驚覺,鬼頭右耳朵被徹底削掉了。
“誰幹?”
鬼頭原先就瘦,走了這三個多月再回來,身上只剩了一層皮,坐在椅子上跟豎着一架骷髅差不多。只有叽裏咕嚕閃動眼睛還提醒着人,他本來是活物。他扁扁嘴,分不清是哭是笑嘟囔,“栽了。人家饒一命。”
“又去偷東西了?”問也是廢話,他不偷東西還能靠什麽活?
鬼頭手欠地捋着褪下來髒紗布,經他手邊東西,哪樣他也得摸摸,“還能幹什麽?要不白學了一身本事。”
“滾吧。”她罵道,“有本事還叫人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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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自己沒幫手。要是姐在,絕對能得手。”
許如意懶得講道理給他,趕緊帶他去了醫院。天氣熱傷口已經化膿了,大夫清理傷口時,鬼頭挺象個爺們,疼得眼珠子要跳出來了,嘴裏也沒哼一聲。拿着大夫開好藥,他們兩個回會所。這會時間已經接近半夜,鬼頭趿拉着鞋,蔫頭耷腦很沒精神。末班車早停了,好在距離不遠。走了幾分鐘,鬼頭尖聲細氣說:“姐,餓。”
“還餓?”這回許如意眼睛差點跳出來。剛洗完澡那會,他已經幹掉了整個生日蛋糕,一整個啊,愣是叫他眼也不眨地吞光了。
鬼頭有點害臊,他特別想痛痛快快吃碗面條,蛋糕根本不當飯,吃多少也不頂事。恰逢醫院門口有擺攤夜市,許如意滿足了他這個願望,點了最大號一碗。鬼頭夾起面湯上浮着兩片牛肉,獻寶似,另一手護送着遞上去,“姐,吃。”
許如意擺手。
鬼頭嘿嘿笑着,“雲坤帶吃好了吧?”他回手将肉送進嘴裏,又利索地舔了舔筷子,仿佛不讓一點肉星流失。
“看到了?”
“看見圖哥拉走了。”天擦黑時候,鬼頭趁着夜色掩映,來到他曾經住過宿舍邊,看見阿圖坐在門口。鬼頭不願意叫人看見自己倒黴相,一直藏到許如意回來才露面。
“以後準備去那兒?”一邊說,許如意一邊估摸能給他湊出多少錢來。
“跟着姐,姐在哪就在哪。”這話聽着象忠心耿耿表白,其實,許如意怎麽不知道,香姐那散了,他們也沒了根。就象她當初離開雲坤那,香姐再不好,她也想不起有別處投靠,自己也是鬼頭投靠。
但是,許如意板起臉,“跟着?是上班打工,也得過這種日子,受得了?”
鬼頭吞了半截面條,忙不疊點頭。
許如意才不信呢。那臭小子哪能老實打工,只怕是眼下遇到難處,來她這裏暫避一時,等哪天養好了元氣還得跑。她也沒過分逼他,帶他回了宿舍,找個床位安頓下來,先養好傷再說下一步。
鬼頭這回受挫也老實了許多,每天吃飽了睡,半步不敢離開宿舍。雖說食堂飯還是那麽難吃,總好過挨餓。不過,鬼頭萬萬沒想到,自己走了這三個多月,如意姐竟然升成了經理。他真後悔當初自己沉不住氣,要是留在她身邊,沒準何阿嬌會賞他個副經理當。鬼頭不象許如意,她獨來獨往,與同事間素無親近。鬼頭吃飽睡足了就各個宿舍串,找人聊天,主要為了打聽如意姐現在混得如何。當他知道停車場裏停着她車時,鬼頭第一時間飛了過去,上上下下摸一遍後,恨得他差點抽死自己。早知道費勁巴拉往外跑什麽?跟在如意姐身邊沒準捎帶着也能撈到一輛摩托車。總而言之,他虧大發了。
聽到如意姐八卦,他激動得半宿沒睡着。因為靠山又來了。許如意不知道鬼頭背後搞這些,她自有其它忙事。鬼頭不是員工,住在宿舍裏難免惹眼,萬一臭小子管不住嘴,說出以前事豈不是糟糕。她托人在外面找了一間房,準備盡快将他安置出去。又到輪休日那天,她拉上鬼頭去出租房。
當他們穿停車場時,巧合地看到甩着兩手無所事事曹晉安。
“走,游樂場。”曹晉安笑模笑樣,象是等候多時了。
“今天有事。”許如意裝作分外遺憾,“不好意思啊,找別人去吧。”
走在旁邊鬼頭兩眼放光,他一下子聞到胖子身上富貴味,蹿着腳跳到他身邊,“大哥,貴姓?”
“曹。”曹晉安惜字如金。
對上號了!鬼頭恍若見到親人一樣,立馬自介紹,“曹哥,是如意姐弟弟。叫鬼頭就行。”話音未落呢,後衣領子被許如意薅住,扯得他不得不退回到許如意身側。
“們趕時間先走了。”許如意當機立斷,手都沒松,拎着鬼頭就走。
“哎哎,”曹晉安腆着小肚子,快走幾步跟上他們,“、送們。”
“不用。”許如意加快步子。
“曹哥曹哥,”鬼頭硬梗着脖子扭過頭來,“開車來?”
許如意手底一搡,鬼頭頓時變成拖在她手裏掃把,弓低腰再直不起身來。疾奔了二三十步,許如意放緩了速度,正為甩掉那人長籲一口氣呢,忽然覺得不對勁,轉頭看,曹晉安陰魂不散地攆着他們。他身子胖,小跑起來有點吃力,可他抿緊了嘴角使勁憋着,有點咬定青山不放松執着,弄得許如意登時洩氣了。她定住腳問:“沒事啊?今天又不是周末,不上班去?”
曹晉安搖頭,不動彈了,他氣喘勢頭才冒起來,寬厚胸脯随着他粗喘一起一伏。
“上哪?們。”
許如意腦子裏飛速轉,說玩去不行,買東西不行,她眼珠一轉,“們去見個朋友。”
“不是說、說沒朋友?”他記性倒好。
“曹哥車在哪呢?”一停下來,鬼頭頓時活了,探着脖子往後找。
許如意又警示地瞪了鬼頭一眼,可惜沒用,鬼頭正愁怎麽搭上這層關系呢。這會所是曹家,相比之下何阿嬌無足輕重了,直接跟太子爺扯上交情多好。
“曹哥,開什麽車?”鬼頭問題一個接一個。
“走。”曹晉安一挑大拇指,“送們。”
鬼頭求之不得,不管許如意如何暗示,抽個空子率先往回跑。等看到曹晉安那輛奧迪,他好奇地問:“曹哥,沒司機啊?”鬼頭認為象雲坤那樣,有司機有保镖才是太子爺範。
曹晉安拉開車門,很痛快地甩下一個字,“沒。”
鬼頭也不客氣,拉開後車門跳了進去,“上啊,姐。省得咱們走過去了。”他賤兮兮摸着後座上靠墊,覺得很華貴,很高級,手感很好,于是直接墊到了屁股下面。
許如意無奈地坐了上去。曹晉安并不着急開車,他從手閘箱裏拿出一個盒子給許如意,“生、生日禮物。”
許如意沒接,“說了不收禮物。”
“瞧瞧。”鬼頭手快,從後座探過身子,一把奪了過去。打開,是最新款手機。鬼頭麻利地開機,接着拍了一張照片,興沖沖給她看,“姐,瞧。會使。”
“拿來。”她沒好氣地搶過來,随手還給曹晉安,“謝謝,不要。”
“嫌、嫌不好?”
“不是。拿手機也沒用。”
“和、和聊天。”
“上班沒時間聊天。”
“睡覺前、前聊。”
“一沾枕頭就着,顧不上說話。”
曹晉安不說話了,任憑許如意舉着手機,他死活不接。
鬼頭在後座上聽着他們一來一往對話,別提多高興了。又來一個追求如意姐,可以預見自己好日子指日可待。他是誰?小舅子嘛!鬼頭笑嘻嘻為曹晉安說情,“姐,收下吧。要不有事找也麻煩,現在誰不拿手機啊?除非是外星人。”
“啊、對。”曹晉安非常感謝地沖鬼頭笑了一下。
“又皮癢了吧?”許如意冷哼着問。
曹晉安象是聽到笑話,笑得前仰後合,車廂仿佛都随着他顫動。
鬼頭撓着脖子賠個笑臉,“曹哥,開車了。有音樂嗎?走一個。”
出租房位置距離會所不遠,是很多違章加高建築,房東搭建出鴿子籠一樣小房間,出租給來這裏打工而又付不起太多錢打工者。裏面格局非常局促,根本容不下三個大活人來回轉,尤其曹晉安這樣體型寬大。從他上樓那會,許如意就擔心他跺跺腳,這樓板能直接從三樓墜到一樓去。
“地方小了點,反正自己住。”她寬慰鬼頭。
鬼頭一點不在意,他小算盤扒拉得歡着呢。三個月如意姐就變了樣,再等三個月她不知又得變成什麽樣。只要她飛黃騰達了,自己享福日子不是也馬上來了。他晃着細骨伶仃腦袋,“沒事,這人不挑剔。住耗子洞也能伸開腿。”
她說:“再去給買個被子、枕頭,洗臉盆什麽。”屋子是新建,刷牆白水泥味還沒褪盡呢。許如意看一眼杵在屋子正中無所事事曹晉安。死乞白賴跟到房裏來,他好象沒拿自己當外人,饒有興致地聽他們倆說話。“曹先生,不麻煩了,也忙去吧。”她開始趕人了。
“走,買東西。”話說得那麽明白,可對他完全無效。他對鬼頭一揚下巴,“咱、咱倆去。”
“好嘞。”鬼頭答應得利索,他沖許如意擠個眼色,“姐,留下掃掃地,們馬上回來。”
許如意還不知道他鬼算盤,她拿出兩百塊錢給鬼頭,話裏有話說:“別老麻煩別人,知道嗎?”
鬼頭答應得好好,轉過臉就不是他了。曹晉安帶他去了超市,鬼頭專揀最貴買,就得通過花錢來考驗他,要不怎麽知道他對如意姐真心呢?錢對曹晉安來說根本不當回事,他只管四平八穩地跟着。結賬時不用鬼頭說,他自覺地掏出卡,然後刷刷簽字,爽得鬼頭快笑瘋了。
買東西足足搬了三趟才運上樓,擠擠挨挨占據了半間屋子。許如意快氣懵了,她扯着鬼頭另一只完好耳朵罵他,“不怕熱死,什麽時候啊用得着買羽絨被?”
鬼頭倒抽着涼氣,“姐,就剩一個耳朵聽人說話了,再給揪掉了。”
許如意松開手,又跟在香姐家一樣,擡腳踹飛了他。
垂着兩手,悠哉無事曹晉安又象看了多好玩事,笑得渾身亂顫。
既然曹晉安破費了這麽多,再轟趕他走不合适。許如意提出下樓吃飯,正好到了中午飯時間,她請客只當答謝。
曹晉安要去海鮮一條街,他請客。
許如意搖頭,“吃完飯還有事,不能太遠了。”
“送。”
“不用,在附近找個地方吧。”
他們沒走很遠,在附近挑了一家餐館。吃飯時,鬼頭得到許如意暗示,勸曹晉安喝酒,趁此絕了他開車送人念頭。哪知根本不必費口舌,曹晉安沒心沒肺,讓喝就喝。不過他酒量一般,沒多久即雙目迷離。許如意不費吹灰之力得以脫身,去辦她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