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二合一

“叮——”

中原中也收到短信的時候,他剛敲碎了叛徒的下颚,正打算補上三槍。

如果是普通短信,中也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分心,但是首領、紅葉姐在他這裏是有特殊提醒音的。

這種時候,紅葉姐怎麽會突然給他發信息?

中原中也的腦子裏閃過數念頭,比如有人襲擊港黑,或者是另一架“鯨魚”即将墜落橫濱之類的。

但是當他打開這個短信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轉化成了問號。

時至今日,中原中也完全無法從紅葉姐充滿了詩意的隐晦話語中提取她的全部意思,但是他确實也提取到了幾個關鍵詞。

或者說,有這幾個關鍵詞,就已經足夠他推測出真相。

“太宰治”、“酒店”、“他的賬單”。

中原中也一手補上三槍,另一手用手機調出了消費明細——這是港黑的內部程序,用來檢查挂帳的具體明細。

最上面一大串讓普通人瞠目結舌的消費令中原中也氣血上湧。

衣服、酒、餐廳、電子設備這些消費也就罷了,竟然還有一個酒店的高層套房——具有極高的私密性,只提供給黑手黨的高級成員,并且消費高到離譜的那種。

而且,這還是紅葉姐收下管的那一家。

難怪紅葉姐會發消息來提。

太!宰!治!

中原中也幾乎是把這個名字在嘴邊碾碎了之後,才吐了出來。

既然敢用這樣的方式挑釁他,而且還是明明白白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上。

這是什麽意思,因為之前有過的一點點合作,現在就要騎到港黑的頭上了嗎,完全不把首領放在眼裏。

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越想越虧!

中也抄起電話撥過去,對着太宰治就是一頓嘴炮輸出。

那邊倒是少有的沉默了許久——一般來說,太宰治肯定已經預料到了他的電話,接起來之後一定會句句反駁。畢竟類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這次太宰治卻好像熄火了一樣,等了好久之後才開始反向嘲諷。

這不對,這肯定有哪裏不對。

中原中也沉思着。

剛才可是紅葉姐專門發來的消息,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事,相信紅葉姐也不會小題大做。相信酒店裏一定還有什麽更嚴重的事情,只不過紅葉姐沒有明說。

想到這兒,中也是一下也待不下去了。正好意大利這邊的事情,也解決的差不多,不如直接趕回去,看看太宰治到底在耍什麽花招。

別的不說,敢在港口黑手黨頭上動土,他一定得狠狠揍太宰治一頓才行——啊,你問錢?

中原中也習慣了,只是一點錢的話,他早在幾年前就懶得改卡的密碼了。改來改去也不過是給太宰治找樂子罷了。

而且,太宰治總是踩在人的雷區蹦迪,但是也很清楚別人的底線,所以多數情況下,他不會真的越線。

關于這一點,中原中也是放心的。

航線的申請太慢了,最快的一班回去也要至少也要飛15個小時。還不如他自己飛來的快。

于是稍微和手下的親信交接了一些後續的工作,中也就趁着天還亮,踩着重力往橫濱飛去。

就算是重力使,在這種絕對距離過萬公裏的線路上,也需要足夠的時間。而這些時間,足以讓橫濱從白天到夜晚。

中原中也直奔目标,落在了酒店樓頂。

他朝着房頂的監控打了個手勢,酒店的警戒瞬間接觸,他也順利的從天臺進入了酒店內。

看着面前的房號,他明顯感覺這裏一股宰味兒——或者說是青花魚味兒,太宰治一定在裏面!

中原中也也沒想着下去拿房卡,直接一腳連踹兩道門,氣沉丹田,“太——宰——”

竟然有膽子來這裏,自然就要做好承受他怒火的……

這是什麽場景?

中原中也把後面的半句話生生咽回了肚子裏,眼前的畫面讓他大腦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當然知道太宰治這個人離譜得很,不論是做事還是做人,太宰治帶給人的“驚吓”從未少過,但是這個——

只見他壓着另一個人的腰在床上,反剪着那人的右手,整個人的氣勢看起來微妙又陰沉——而他下面的那個人淩亂着衣裝,身體陷在柔軟的、散落着衣服的床墊上,看向他的半邊臉挂着紅暈,眼角似乎還挂着幾滴淚。

和他極像的聲線發出來一個短短的“嘤”。

雖然一直知道太宰治是個人渣,雖然知道這個人也曾經是個黑手黨,但是這個卻太超過了。

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判頭”了。

“太、太宰——”虧得中原中也還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有底線,有分寸的。

看到中也的表情,太宰治慌亂的跳了起來,“等等,中也——我能解釋……”

解釋什麽?

中也看着這個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以及床上那個和自己現在身上一樣的馬甲和chocker。

雖然中原中也從不看什麽狗血小說,但是他的現任秘書卻對此很感興趣。因為中也一向和下屬比較近的關系,秘書曾經給他灌輸過不少類似的劇情。

替、替身?

硬了,中原中也的拳頭硬了。

床上的那人爬起來,将有些散亂的衣服裹緊,然後抱住了自己。那張和中原中也一模一樣的臉上挂着羞憤和無助。

中也的理智線一下子就斷了。

雖然他知道事情并沒有這麽簡單,因為在進來的一瞬間,他的異能力猛然解除。對「人間失格」極為熟悉的他自然知道這種感覺。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先揍一頓太宰再來思考情況。反正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需要他分心。

不需要用異能力,中也就打得太宰治抱頭亂竄。

一邊竄還一邊甩鍋給床上的那個人。

中也掐住太宰治命運的後脖頸——當然太宰治是彎下腰的,因為被中也朝着腰上來了一下。

少有的,在中也如此盛怒之下,太宰治安安穩穩的跪在床上,另一個人也非常有眼色的跪了過來。

中原中也拉了把椅子來,等着一個解釋。

這個解釋将決定了接下來誰會倒黴。

而接下來的發展也都順理成章,一通解釋又是一通吵鬧,他和太宰治一起暫時将那孩子藏了起來。只是很快因為兩方首領的緣故,還是不得不利用了其二人的特異點特性。

再後來後來,武裝偵探社上了晚間新聞,并且是作為毀滅世界的反派人物。

中原中也是在去往軍警中心部的路上,從押送他們的守衛頭子那裏聽到的。

這不可能——中也微皺着眉頭。

沒有人會比他們更了解武裝偵探社這個老對手,誰都有可能做那些事,但是偵探社的人不會。

哪怕退一萬步,偵探社真的有這樣的意向,有太宰那個混蛋在,還有個名叫江戶川亂步的“小鬼”,怎麽可能會被發現,而且還留下 如此不可辯駁的證據。

明顯是有人陷害他們。

但這好像也說不通,不說是偵探社,哪怕是他們港口黑手黨突然那樣在直播中謀害政府官員,也會有人質疑這種視頻的真實性。

因為沒有人會蠢到這個地步來突然挑釁權力系統。偵探社更是如此,他們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怎麽會在這時候仿佛全然失效了一樣。

以及被軍警特殊部隊“獵犬”抓入Meursault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揉着額頭,也沒想明白那家夥到底在做什麽。

但既然連首領都是這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自然不會多嘴。

只是這種違和感到底是什麽,這種隐藏在每一寸呼吸當中的違和感。

在被審問的這短短幾天的時間過得倒不錯,軍警的人不敢真的對港黑的首領做什麽,一切待遇從優,負責人也相當禮貌。

除了暫時切斷他們和外界的聯系之外,似乎沒有什麽變化。

直到一道來自立原道造簽署的文書把他和首領接了出去。

中原中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當然無法記住港口黑手黨的全部成員,但是黑蜥蜴的立原是個例外。畢竟曾經有一次他拜訪黑蜥蜴的時候,立原這個家夥竟然能在吐槽樋口一葉的時候說出“難道你沒有看到中也先生嗎,他還沒有小到這種程度吧”這樣的話。

這讓中原中也一下子就記住了黑蜥蜴的這麽一個人。

一個黑蜥蜴的十人長,現在卻成了特殊部隊“獵犬”的五人之一。該說他是藏得深呢,還是穩得住呢?

中也看了一下森鷗外的表情,但對方只是拿手機不知道對誰打了個電話。

“沒錯,我已将提前準備好了,記得送去Meursault。”

首領似乎并不在意立原的事,也或許是早就預料到了,就像是當初的安吾一樣。

一場戲開幕落幕,似乎都和他沒有太多關系。有時候中也也會奇怪,每當橫濱發生些什麽的時候,各方勢力似乎總是不約而同的要想辦法把他支出去,他已經習慣了。

中也放下心來,唯一有些在意的就只剩下了「那個孩子」。或許這個稱呼不那麽恰當,只是他總覺得,對方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

即使他表現的再優秀,中原中也依然有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所以他對那孩子幾乎是有求必應。

只是除了見面。

說出來很奇怪,他和那孩子其實只見過幾面而已。那孩子明明就住在他那裏,他卻很少回去。

不是沒有時間,是有些不太敢面對。

和太宰治那種試探然後再确認信息不同,中原中也應該是最先确定那孩子身份的人,甚至是在太宰治之前。

沒有什麽調查、猜測、驗證的過程,中原中也就是非常簡單的相信了自己的第一直覺。

如野獸一般的直覺在第一次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他就能極其強烈的感覺到,這個人就像是另一個故事中的他一樣。

他甚至能夠在對方身上感覺到相同的力量,來自「荒霸吐」的共鳴。

所以他控制不住的想,另一個世界會發生什麽。或者是另一個時間發生了什麽。那是平行世界的他,還是未來的他?

只是不論哪種解釋,都好像伴随着強烈的違和感,只是前者似乎更可信一些。

當那孩子用一種極其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他好像從那股眼神當中讀到了一點和自己過去一樣的感覺。

那孩子在渴望着自己的認同。

中原中也想,那孩子很想獲得自己的肯定——而這個肯定的內容,是那孩子和自己的相似程度。

他好像是成為了對方某個方面的榜樣似的,自己成為自己的榜樣,這很奇怪,所以中原中也一直困惑于這種違和感。

而這種違和感并沒有随着“書”的破譯而消失,反而是日漸焦灼了起來。

這種違和感也讓中也放下了手上一個原本需要出差的工作留在了橫濱。正好,首領也希望能夠将被福地櫻癡藏起來的“書”的那一頁。

并且,他找到了。

情報來源于港黑下屬的一個并不引人注目的情報點,之前曾經從屬于幹部A的手下,後面A死亡之後,就暫時并入了他這裏進行統一管理。

因為事關重大,中也親自去往橫濱外港。情報上說,海底監測到了特殊的力量,和不久之前橫濱被“書”控制着的那兩天有類似的波動。異能特務課曾經有派人來港黑交涉過,希望對這一片海域進行調查,因為這是港黑的勢力範圍。

但是森先生并沒有同意。在港黑自己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他們不會把主動權交給其他勢力。

也正因為現在本來就調用了一些設備對這附近的海域進行廣域監控,所以中也才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中也下海倒是不怕什麽海底的壓力,只是越往深處游,環境就越黑暗,直到底時,這一片地區連一點生命的跡象都看不到了。

中也借助帶下來的光線,摸索着海底沉澱着的厚厚的淤土。突然,一陣刺痛從他的指尖傳來,就好像是什麽東西刺了他一下似的。

他皺着眉頭,在海底他可是一直開着異能力,剛才也沒有重力被破開的感覺。他摩挲了一下包裹在手套下的指尖,剛才的刺感就好像是錯覺一樣。

中原中也翻開這一片淤土,下面似乎隐隐有着一點點黑色光點,只不過在本來就足夠黑暗的環境下,這太像是錯覺了。

帶着重力的海水自發的鑽開了淤土,中也終于看到了藏在下面的那一頁薄薄的紙。

是“書”!

中也的手碰到那一頁紙,但是重力卻沒有能在其身上起效。看來特殊的東西也确實有其特殊之處。

事情到這裏為止,看起來都還是正常的。只是他沒有注意到,黑暗當中一滴血順着淤土鑽了下去。

這張寫滿了文字的“書”并沒有留在中也這裏,他一回去就親自去了首領辦公室交了上去。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中也明顯感覺自己的狀态有些不對,他的體表溫度在升高,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中也君,是最近的工作太拼了嗎?”森鷗外問,“最近各方面的情況比較好,中也君不如回去休息一下?”

“嗯……”中也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覺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了一樣。

他沒有回家,平時忙的時候,他經常會留在港黑內休息,他所在的樓也有一個裝修完整的房間。

他把剩下的一點報告處理完,然後按照慣例小酌了一杯。

他想,他今晚得回去一趟,拖了這麽久,他其實沒有必要逃避那孩子的眼神。

只是那種奇怪的焦灼感只是不斷的上升着,接下來他感覺一種強烈的困倦感襲來。

他趴在桌子上打算小憩一會兒。

少有的,他做了一個夢。

自從來到港黑之後,他已經很久再做過這個夢了。

當初他從一片黑暗中醒過來,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什麽都沒有。

記憶是通過夢境的方式傳遞給他的,當然也只有一些零散的碎片,一段一段的提示着關鍵信息,比如他的名字、他的能力、他的特性。

他總是一覺醒來,然後就會知道一些和自己有關的事,只是這些信息具體是怎麽來的,就像是人們經常無法想起自己的夢境一樣,他也從來不知道。

但是這次不一樣,他清晰地看到了橫濱市就像是一個小黑點一樣鑲嵌在了一杆神槍的槍尖。

而他自己似乎正拿着這把槍。

這很抽象也很魔幻,緊接着中原中也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經歷一場“鬼壓床”一樣。他仿佛站在一個觀影者的角度看這眼前的一切,熒幕就是他的瞳孔,而他現在就坐在這個瞳孔之後。

看着這一切,卻又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他看着芥川和中島兩個人攻擊着他,他看着自己将他們踩在腳下,他看着太宰治來了又走,他看着……那個孩子迎上一道閃電,然後掙紮着分離出一道足以鎖住他的鎖鏈。

他看着海水倒灌和陰郁的天空連在了一起,那海上只有浪濤,陰郁的天空下浪濤發瘋了似的撕咬,仿佛有數不清的嘴,日夜向著那陰郁的天空,咆哮出大海深處的詛咒。*

他看着從海底沉睡着的「鬥尖荒霸吐」本體如箭一般穿過陰郁的空氣,壓在橫濱之上,他看着那孩子用身體阻擋着神器的墜落,他看着無數的生命隕落。

然後他發現,這不是一個夢。

暴雨初降,凜風造訪,在夢中迎接死亡,痛苦恐慌都隐沒在暮色凄涼。*——所滅亡者,可是我心;所滅亡者,可是我夢;所謂記憶,似已全無;漫步道中,不禁目眩。*

中原中也跪在地面上,白色的鎖鏈在他醒過來的瞬間,順着他身上的紋理洗過,将原本黑紅的污濁紋洗成了白色。

「人間失格」一直都是「鬥尖荒霸吐」的鎖鏈,它的存在能夠延長他的生命,但是兩者說到底是看管者與被看管者的關系。

兩種能力擁有者的心和情感直接影響到了封印的效果。

如果兩個人的關系很遠,無法相互認同,那麽鎖鏈會封印掉一切可能洩露的「鬥尖荒霸吐」的能力;但是如果二人相互認同的話,「人間失格」就會成為一個可以控制的開關,專一的只對「鬥尖荒霸吐」起效,在合理控制其破壞範圍的同時,也不會侵蝕容器的意志。

铮的一聲,神槍落在了中原中也的眼前,黑色的帽子悠悠挂了上去。這不是他的帽子,而是先前那個孩子的帽子,只是輾轉到了他手上而已。

中原中也擡頭,就見一束光順着那孩子的頭頂上方滑下,卻正将那孩子隔絕在了有光的世界。

他透明的身體仿佛踩在神槍之上。和中也對視的瞬間,他的眼中似乎慌亂了一瞬,随即那孩子似乎察覺到了自己即将消失的意志,突然笑了出來。

明明是兩張相同的面孔,笑出來的時候卻那樣不同。

中也端詳着這張仿佛是照鏡子一般的臉,如果說這是他半身的話,他會懷疑。但如果說這是他和太宰治的兒子,他連懷疑都不會有,他不信。

無關情愛,只是不可能而已。

且不說他們現在對立的立場,就說荒霸吐的特性。很多人不知道,其實他并不具有真正繁衍後代的能力。

「荒霸吐」的容器是「荒霸吐」自己選出來的,甚至是在「容器」誕生之前,就已經被選出來了。

就像是神使要為神明奉獻一生不允許結婚一樣,當中原中也承載了「荒霸吐」的時候,他的所有生長的狀态都會伴随着「荒霸吐」。雖然他有時候會很在意身高,年少時也會想着日後再生長,但是他也很清楚,這不一踏的意志為轉移。

對常人有效的方式對他是沒有效果的。

太宰治會因此嘲笑中也,但這種嘲笑其實也是認同了中也不會生長只是因為本身基因的緣故。那孩子比他高,這是意味着,他身上「荒霸吐」的能力成熟期更晚。

當「荒霸吐」的能力迎來成熟的時候,容器的身體就已經被鎖定在了成熟的那一刻。他不會變老,只會衰弱,只會到有一天無法再承受這個力量,然後迎來死亡。

然後「荒霸吐」會去尋找另一個宿主。

這個世界上,只有中原中也一個人知道這些事,他從沒有告訴過誰。從來沒有說過,就像他孤獨的來到了這個世界一樣,他總有一天會孤獨的離開。

中原中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不希望任何人——尤其是他愛的人們知道,他不會擁有普通人的生命,不會擁有正常的壽命。

每使用一次「污濁」,他的壽命都會縮短,只是因為「荒霸吐」的特性,他的身體不會在真正衰弱前表露出來。

他和這個世界的關系淺薄,不是來源于他的心而是來源于他的身世,所以他如此在意着和這個世界的聯系,他需要一個容身之所。

就像不擁有信徒的神明就會消失一樣,他需要一些和這個世界相連的鎖鏈來拉住他。

他很珍惜每一個走過的日子,所以每當他看到太宰治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時候,他會很憤怒。

明明擁有着他無法企及的東西,卻從來不放在心上。

年少的中原中也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他對太宰治的嫉妒。

他總是把這些嫉妒當作精力發洩出去——當然,通常是發洩在太宰治的身上,比如狠狠揍他一頓。

他嫉妒太宰治能夠将一切都輕輕擡起,低低放下;他嫉妒太宰治可以掌控自己的生命,不論多麽作死,旺盛的生命力就好像永遠不會枯竭;他嫉妒太宰治活得如此自我,不需要顧忌任何人的想法。

就連當時太宰治為了羞辱他而創辦的內部刊物——《不服輸的中也》都讓中也有別樣的感覺。

該打該罵中原中也從來不會手軟,但是其實留下了每一期《不服輸的中也》,這讓他有一種活着的感覺。說起來奇怪,在“羊”的時候,他那種強烈的責任感來源于他希望得到的認同,而太宰治對他的勢在必得恰恰滿足了這種感覺。

中原中也是個強勢的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沒有鞘的劍。在冬天的夜裏暗自冰冷,然後摩挲着生出斑駁的紫色鏽跡。他把自己藏在堅硬的門的內面,像一片堆積的枯柴。*

他如此明媚,因為他在燃燒着自己。

而現在,他感覺非常難過,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在燃燒自己來給他鋪路。

中原中也不能接受,是因為他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就像是在看着他自己。

他被另外一個自己從深淵當中推了上來。

而他,卻好像永遠沒有機會再把他拉上來似的。

中原中也身上的順白色紋路突然像是有電流竄過一樣,走遍了全身。播撒下來的陽光點在身上微微發燙,就好像是被另外一個看不見的自己擁入懷中似的。

就像是又一次找到了永恒,那是和太陽相交輝映的大海。*那孩子的靈魂從這裏從視線中消散,但是卻随着白色的光線埋入了心間,如同鎖鏈。

永不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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