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當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第一眼看見的是那抹青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成了這血色天地間的唯一一抹亮色。
看見她後,衆人心中那仿佛要把自己也吃了一般的怨恨終于被壓了下去,他們不是不恨了,畢竟三族之間糾纏了那麽久,誰家每個兄弟姐妹,父老鄉親死在對方族人的手上,此等血仇他們自然是恨的。
但同時,放大他們怨恨的某種東西消散了,他們怨恨之餘,冷靜和理智也終于回歸。
元凰、祖龍、始麒麟齊齊停下了攻擊。他們的呆愣在了半空中,眼中的血色消退,看着周圍的一切只覺得那麽的陌生和恐怖。
血,到處都是血。
滿地龜裂的黃土被鮮血滋潤,甚至到了泥濘的程度。崎岖的怪石林中,一具具變回原形的巨獸屍身堆疊,鮮血順着石筍緩緩流淌。在天然的巨石凹陷處形成一個血窪。
不遠處的鹹水湖微波蕩漾,它本來是一片澄澈溫柔的湖泊,此刻卻被染得血紅一片,一具具巨獸的屍體在其中拂塵,被波浪推着到了岸邊,渾身的傷口處皮肉被泡得發白。
還未開智的普通野獸游魚不是跑光了就是躲在了水底,生怕這戰火波及道自己,倒是一群蠅蟲嗅到了好味道,密密麻麻的圍着那些血肉打轉。
風吹過,帶來的只有一片濃稠而血腥的惡臭。
砰的一下,天上那只巨大的鳳凰重重摔在這血色的泥濘之中。
這只天地間第一只的鳳凰此刻狼狽的無以複加,她尾部的鳳凰金羽斑禿而難看,左翅膀被削掉了一大塊,胸腹處還有幾個血洞,也不知是始麒麟還是祖龍咬的。正在不斷往外湧出摻着金色的血液。
她已經重傷得奄奄一息,但她卻顧不得渾身的傷痛,這只曾經美麗的鳳凰狼狽得掙紮着撲倒那些屍堆之中。
鳳凰一族擁有飛禽中最漂亮的翎羽,這本來是他們的驕傲,此刻卻又多了一層意思,在這些巨獸的屍體中,這些特征讓他們的屍體變得很顯眼。
元凰哆嗦着手摸上了眼前那沾血的羽翼。不可置信的想要往四周望去。
一只羽翼擋在了她的眼前。鴻鹄那清冷的聲音透着痛苦的沙啞。
“族長,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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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凰卻不聽,她撲騰着翅膀踉跄的站起來,随便打眼一看,就能看見數具鳳凰的屍身,左邊也有,右邊也有,前面有,後面更有。
他們有的被壓在屍堆下面,有的仰躺在地上,一雙死氣沉沉的鳥眼直直的看着天空,有的甚至連個全屍都沒留下。或者說,在這個如同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上,能留下全屍的都是幸運兒了。
僅剩的還活着的鳳凰只有小貓兩三只,一個個皆是重傷,而在這可憐的幸存者中,和元凰情同姐妹的四位長老裏,元凰只看見了重傷的鴻鹄。
鹓鶵,鸑鷟元凰不知道她們的情況,但這種時候……顯然是兇多吉少了,至于青鸾……元凰的腦中迅速閃過一個畫面。她當成妹妹來疼愛的青色鳳凰在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她的身前,就這麽在她面前被祖龍的龍爪抓碎了心髒!
剎那間,元凰仿佛再次感覺到了那股鳳凰血灑在自己身上的滾燙。
巨大的鳳凰仿佛被抽幹了最後一絲力氣,她任由自己再次摔在血色的泥濘中,仰頭發出凄厲至極的鳴叫!
“唳!”
“吼!”
“昂!”
始麒麟和祖龍摔落在地,頭腦恢複清醒的他們自然也看見了那滿地族人的屍身。
始麒麟和祖龍無論本身是什麽樣的性格,他們對自己族群的愛重是始終如一的,此刻,看着一片麒麟和巨龍凄慘死去的屍身,還有那伶仃幾個還活着的族人,他們心中痛如刀攪。齊齊哀嚎出聲,那聲音凄厲的仿佛能滴出血淚來。
而事實上,他們三個也确實雙目流出了血淚。
苦心修煉千萬載,各種算計手段用了個遍,他們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累,所求的不就是讓族內永遠繁榮昌盛,永永遠遠的存續下去嗎?
雖然他們清醒過來後也察覺到了事情有所蹊跷,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在他們看來,是他們一步步把自己的族群逼上了死路,是他們害死了自己的族人!
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的開口。
“你們終于清醒了。”
希榕本也沒有多少信心,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最後來這一趟。說實話,近距離看了這片戰場後,她也被這慘烈的一幕吓到了。被那股血腥氣熏得有些作嘔的希榕只能努力繃緊表情。
現在大概唯一幸運的就是她剛剛的一嗓子成功叫醒了這些昏了頭的家夥們。
元凰等人自然注意到了青衣尊者那遠比平常更冷漠的表情,他們自然明白這是為什麽,當初從來不管世事的青衣尊者為了洪荒的安寧親自登門只為了勸誡他們。可他們是怎麽說的?
他們不願退,他們不願停,他們總想着最後會輸的絕對不會是他們,以至于到現在竟是釀成了滔天大禍!
“希榕道友……不,尊者,希榕尊者……”
元凰反應最快,她努力變回人形,先是踉跄着往前跑,最後直接掙紮着往前爬,那個原本高傲冷豔的美人放下了一切驕傲,狼狽的仿佛一個瘋子。或者說清醒過來的元凰已經要瘋了。
“求你。幫幫我!幫幫我!”
始麒麟和祖龍也反應過來,他們也變回了人形,亂戰中,他們也沒讨到什麽好來,和元凰一樣的重傷、狼狽。甚至祖龍因為某些原因最開始被兩人壓着打,以至于受的傷要更重一些。變回人形後脖子缺了一塊肉,腹部一個大窟窿,嘩啦啦的往外淌血。
若非希榕眼看着那條九爪金龍變作了人形,怕是壓根看不出眼前的血人就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祖龍!
甭管之前是什麽關系,此刻高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希榕看着他們三個竟然這般往她這邊爬來,都忍不住心酸起來。趕忙開口道。
“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我手中正好有三枚不死果,你們……”
她想說她願意給元凰一枚不死果,雖然不死果的力量無法讓一個大羅金仙死而複生,但讓一個大羅金仙從重傷中恢複還是做得到的。光是看元凰等人此刻的模樣就知道,他們要是再不救治,怕是也活不長了。
而對于之前譏諷了她的始麒麟,還有看她一直不順眼的祖龍,希榕想着,不死果不能白給,起碼得讓這兩族答應她的幾個條件,好讓她消氣才行,畢竟她只是個普通人,雖然大家都說她慈悲,但其實她的心眼子并不大。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趴伏在地上的元凰卻是凄涼一笑。
“不用了,尊者,我是罪人。我害了整個鳳凰一族,死不足惜。然而鳳凰一族卻因為我業力纏身,他們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才會如此。”
“昔日尊者你前來勸誡,是我太過愚蠢,是我不識好歹,尊者你別生我的氣。”
“我不求別的,只求……只求尊者看在我們往日的情誼上,救我族一救!”
說着,她艱難的跪坐起來,竟是要對着希榕磕頭。
希榕身子一顫。
“元凰,你……”
不用她說,楊眉就已經手一揮,以法力扶起元凰,阻止了她的跪拜。同時也阻止了跟着要跪拜的始麒麟和祖龍。
甭管他們之前對希榕是何等看法和态度,此刻他們全都卑微到了泥裏。
始麒麟留着血淚,哭求道。
“我這條命沒了也就沒了,只求尊者救救我麒麟族,他們都是無辜的,錯都在我!”
祖龍面如金紙,眼神頹廢,似乎随時就要死了。但他卻死撐着一口氣,對着那位青衣尊者哀求道。
“當年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這樣的罪人本就不該茍活于是,我自知龍族欠尊者良多,本不該再求尊者,但……但……尊者發發慈悲,發發慈悲吧!”
“族長!”
“別這樣!”
“族長,我們不後悔,要死一起死!”
還活着的三族之人看着這一幕痛苦的喊出聲。一時間嗚嗚咽咽的哭聲伴随着血腥氣的風聲,濃重的悲哀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希榕哪裏知道什麽救這三族的辦法。在她看來,她能趕上來叫醒他們已經是叫醒了,按照她看過的洪荒流小說來說。龍鳳大劫過後,大致就是原本興盛的洪荒萬族十不存一,三族之人更是死的十不存一,元凰、祖龍、始麒麟全都會死。
細節上有所不同,有的說三族死了族長後,各自退回族地,鳳凰一族退居不死火山,龍族退回四海,麒麟族死的最多,僅剩的族人成了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瑞獸,數量少得可憐。
而有的說,元凰、祖龍、始麒麟到了彌留之際拼了最後一口氣飛回族地,元凰屍身落進不死火山口,鳳凰一族從此永鎮不死火山。而始麒麟屍身變作麒麟崖,麒麟族永鎮中央大地,而祖龍更慘,屍身化作多份落入四海,龍族從此永鎮四海海眼。三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最後也不過是消減少許業力罷了。
無論哪一種,三族最後都會因為業力纏身,而導致三族老人修為寸步不進,新生的族人天賦越來越低,到最後,好似是個人都能抓條龍鳳來拉車,擺宴席的時候還順便能噶個腰子來燒烤。甚至還多了一些新的詞彙。比如鳳髓龍肝,麟肝鳳髓,龍心鳳肝、龍肝鳳腦。幾乎開發出了龍、鳳、麒麟十八吃。
希榕看着那三個跪在血色泥地裏的三人,心知他們肯定也猜到了這個結果,才會在此刻什麽也不顧了的哀求她。但她真的沒辦法啊!
不過好在希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沒有辦法,盤古卻有辦法。
聽了盤古所謂的辦法,希榕頓時渾身作痛。
【不是我說,但這法子也殘酷了吧?這樣真的好嗎?】
盤古卻只是沉聲道。
【這就要交給他們自己選擇了。】
雖然這場劫難有羅睺算計的原因,但他們本身選擇錯誤也是真的,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戰場之上,嗚嗚咽咽的哭嚎聲還在不斷響起。沉默了半晌的青衣尊者終于緩緩開口。
“我幫不了你們。”
這話一出,元凰、祖龍和始麒麟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好在青衣尊者緊跟着還有一句話。
“能幫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
元凰等人那已經開始出現死氣的雙眸猛地一亮。聲音沙啞的齊齊開口。
“還請尊者賜教!”
希榕看着他們此刻的模樣,心中掙紮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盤古給出的法子。
三族乃是因為禍亂洪荒,引得洪荒血染大地、不得安寧所以才會業力纏身,業力不是那麽好解決的,歸根究底還是要贖罪。
這個罪本應該讓三族所有人來贖,但若是元凰等人願意一力承擔九成的業力,那麽之後他們的族人自然會好過很多。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成為這片洪荒大地。
“昔年盤古身化萬物,得無上功德,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洪荒并不完整。”
青衣尊者垂頭看着蓮花寶座下跪着的三人。
這也是盤古告訴她的,他說到底只是半步大道聖人,沒有成功證道,最後所創的洪荒自然也是不完全的,或許未來洪荒會慢慢演化完全,但現在的它還有很多的漏洞。
而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些漏洞中恰好就有不死火山、四海海眼、以及中央大地中某些靈脈這幾處地方。所以元凰等人需要融合進這些地方。
注意,這并不是如希榕之前所回憶的小說那般,元凰等人的屍身輔助三族鎮壓住這些地方,這就如同在一處缺口上簡單粗暴的堵上一塊不規則的石頭,只能說勉強夠用。而盤古給出的建議卻是讓元凰等人變成一塊柔軟的補丁,和這片大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緊密相連。
眼見元凰等人聽到這話眼神越來越亮,青衣尊者卻反而皺眉道。
“但你們要知道,此法對你們自身來說會很殘酷。”
她很是耐心的解釋了一下,若是元凰等人用了此法,他們就是介于死亡和活着之間,元神被禁锢在這些地方無法離開,永遠都要受這些缺口力量湧動所造成的痛苦。
比如說元凰的身軀融入不死火山,她的元神從此日日夜夜都要感受岩漿裏泡澡的痛苦。
祖龍身軀融入四海海眼,那麽他每時每刻都會感受到狂暴的海水如刀鋒一般在他血肉上切割的痛苦。
至于始麒麟,他若是融入中央大地,那麽任何人在中央大地破壞水土都是在挖他的血肉,損傷靈脈或者抽取靈脈則是對他扒皮抽筋。
偏偏他們不僅不能在這痛苦下躺平,還要用元神勾動這幾處地方,努力梳理不死火山、四海海眼、中央靈脈的随時會暴走的力量。
當然,随着時間的流逝,或許有一天補丁已經完全融入了世界,他們的元神或許有自由的一天,但這一天恐怕得過很久很久才會來,甚至也可能永遠不會來。
這也是為何希榕聽盤古說起這個方法會絕對的殘酷的原因。
對比這個情況,死實在算不上可怕了,這種永無止境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生活才是真的可怕!
三族的其他幸存者一聽,頓時渾身冰冷,心髒顫動。這種痛苦是人能所忍受的嗎?
他們掙紮着跑向前方就要阻止自己的族長。然而他們只等來了一聲厲喝。
“別過來!”
元凰等人厲喝着阻止了他們的舉動,随後元凰對着希榕努力露出一絲笑容。
“我不怕苦,我只怕我受得不夠多,不夠苦!”
因為她若是受得苦不夠,那麽這些苦難就會落在她的族人們身上。
随後她深吸一口氣,變回那只渾身染血,狼狽不堪的鳳凰飛上天空。似乎是天有所感,原本天上那黑沉沉的烏雲漸漸散去。日光灑在這只狼狽的鳳凰身上,她那沙啞的鳳凰鳴叫之聲再次響徹洪荒大地。
“吾乃元凰,因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鳳凰一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填入不死火山口,梳理不死火山南明離火之脈,從此不死火山不熄,元凰不出!天道鑒之!”
巨大的功德金雲出現,轟的一聲,一道粗壯的功德金光落下。一絲功德金光落入青衣尊者的身上,更多的則是驅散了元凰身上不少業力,但緊跟着,更多的業力糾纏上來,那是鳳凰一族九成的業力,随着元凰的立誓,此刻全部壓在了她的頭上。
而元凰沒有理會這些,她留戀的掃了一眼僅剩的族人,最後把視線落在了鴻鹄身上,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不顧鴻鹄的驚叫聲,決絕的飛向不死火山口。
早已力氣用盡的她因為立誓的原因,體內多了一絲力氣,不多,剛剛夠她飛到族地,就這麽直直的墜入不死火山之中。
“族長!”
鴻鹄和僅剩的那些鳳凰淚水滴落在地,整只鳥軟倒在地。
“我快撐不住了,第二個就讓我來吧。”
争鬥了千萬年,祖龍第一次對始麒麟露出了一絲好臉色,雖然他此刻那副馬上就要眼一閉腿一蹬的死人臉實在說不上多好看。
祖龍踉跄着站起來,眼眸悲涼中透着一絲悵然。
“我确實見過羅睺,這一萬年裏,也是因為他出手,才能搶占先機……咳咳……此人狼子野心,尊者若是見到,還請小心。”
頓了頓,他對着希榕深深一拜。
“尊者慈悲,祖龍拜服。”
随後他化作一只渾身血淋淋的九爪金龍,同樣躍上高空,聲音沙啞的大喊。
“吾乃祖龍,因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龍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填入四海海眼,梳理四海水脈,從此水脈不順,祖龍不出!天道鑒之!”
話音剛落,功德金雲轟然落下一道功德金光,随後祖龍身軀化為四分,落入四海海眼。
“大哥!”
青龍掙紮着擡起頭,看到這番景象目眦欲裂。
始麒麟緊跟着對着希榕深深一拜。“尊者,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都欠你良多。”
無論是萬年前的救命之恩,還是現在為了他麒麟族指出活命之法,都是他所還不上的恩情。他羞愧的閉了閉眼,只道:
“多謝尊者大恩,惟願尊者日後安好。”
始麒麟說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族人們和僅剩的三位長老們。
“抱歉。”
“族長!”火麒麟掙紮着想要過來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始麒麟變回高大的麒麟模樣,躍上半空大吼一聲。
“吾乃始麒麟,應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麒麟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融入中央大地,梳理中央大地靈脈,從此靈脈不順,始麒麟不出!天道鑒之!”
血肉之軀和大地融合不可謂不疼,始麒麟只覺得渾身好似被撕了個粉碎。他的元神沉入大地,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一般扯了扯嘴角。
若是元凰在這裏,怕是又要罵他和祖龍剽竊她的誓言了。
不過這也很正常嘛,畢竟在他們三人之中,就數元凰說話最好聽,所以最先抱上那青衣尊者的大腿,他們可不得在後面跟着學?
只是當年他們跟着立誓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今日竟會是這樣的局面。
不過好在……九成的業力都在他身上了,他的族人們應該可以輕松一些了。
随着始麒麟的離開,曾經名震洪荒的三位族長全部融入了這片大地,周圍安靜了一會兒,緊跟着不知是誰終于控制不住哭嚎出聲。以至于其餘人終于也憋不住痛哭出來。
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那哭嚎聲響徹雲霄,仿佛一群沒了家的孩子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哭嚎出來。甚至到了最後都不像是在哭了,而是受傷的野獸在凄厲的哀嚎!
希榕本以為自己也會哭,但她卻發現自己似乎哭不出來。大概是因為她自知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吧?
青衣尊者嘆息一聲,摸了摸手中安靜如豬的狪狪,随後對着淨世白蓮道。
“走吧。別待在這了。”
至于去哪,她也不知道,總之不是這裏就行了。她只希望,之後的洪荒能夠平靜一點,無論在哪裏,戰争都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直關注着這場戰争的其他人自然也聽到了元凰等人的立誓,有的驚愕,‘這也可以?’有的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也有一些人聽到這立誓,腦海裏立刻閃過了一抹青衣。
無盡血海之上的羅睺看着血海倒映出的那處戰場上的景色,面上閃過一絲複雜。全洪荒估計也只有那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會自找麻煩的摻和進來。并且還在苦心勸告卻被三族拒絕之後,依然願意指點他們走出一條生路。
“洪荒不全,所以指點他們融入洪荒大地嗎?”
羅睺看着血海中倒映出的青衣尊者,嗤笑一聲。
“你這家夥對洪荒……還真是真愛啊。”
萬年前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殺了寂滅,整整睡上了一萬年,醒來後她既不在乎自己所做的功績不為人知,也不在乎自己被所救的洪荒衆生遺忘,甚至她都不在乎那些蠢貨诽謗她為懦弱無能之輩。
她一醒來就去了寂滅的屍身處,不放心的查看是否留有禍端,之後又察覺到洪荒勢力的異樣,不辭辛勞的輾轉三族勸說他們放手,被拒絕後卻還是冒着被業力纏上的風險來到戰場指點他們。
那青衣尊者所做的種種實在太多了,羅睺這樣的利己主義者對此實在佩服,同樣也實在費解,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大公無私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要說洪荒生靈對洪荒愛得深沉也算勉強可以理解,可這青衣尊者出生混沌,混沌被滅的時候她不是看戲看得很開心嗎?
怎麽着?混沌只是過客,洪荒才是她的真愛嗎?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三族之戰已經結束,他想要的已經拿到手了,已經是時候了。
羅睺把這些古怪的念頭壓回心底。緩緩伸出手來,他的手修長而有力,一縷縷黑紅的氣息纏繞其指尖。這些都是大戰之中所産生的邪氣、血氣、怨氣、惡氣,可以說修道人最讨厭的,而修魔者最狂喜的都在其中了。
想到這,羅睺站起身,腳踩滅世黑蓮從無盡血海之中離開。
同一時間,一直閉目打坐仿佛萬事不關心的鴻鈞也緩緩睜開眼睛。他冥冥之中同樣有所感應。
是時候了,他和羅睺之間的事也應該有個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