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雖然對人類社會中種種事情懵懂, 但寶琪并非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傻子。

她當然看得出來文思這段話中各種推诿狡詐之處。

她和文思之間的感情，在他這段話中，便成了她對他的強求。

盡管他口口聲聲在說一切都錯在他，但字裏行間都是在說她看不起他, 逼迫着他成龍, 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最後讓他迷失了自己。

究竟她和文思之間，誰才是在乎出身和根腳的那個？

如果她真的在乎這些, 當時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她是龍王的小女兒，天下水族任她挑選，吃多了水母才會逼迫一條蛟變龍然後和這個蛟變成的龍在一起！

這樣颠倒是非, 還說讓她不要牽扯無辜的人！

她什麽都沒做就先給定了罪？

他就只字不提他自己腳踏兩條船？

錯的是她？

是真的氣到手抖！

她點着消息回複文思，打字速度從來沒有這麽快過：你和九尾狐交往的時候, 九尾狐知道你還沒和我分手嗎？腳踏兩只船的人是你，最後分手的原因要怪到我身上？文思, 你最好想明白了再回複我！

噼裏啪啦打完了這一段話，她憤憤地點了發送。

但消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了。

文思沒有再回複她哪怕一個标點符號。

似乎剛才的那段話就是他想說的一切, 他就已經單方面宣布了他們之間關系的結束。

寶琪咬住了下唇。

擡手一個視頻電話撥了過去。

對面沒有接通。

再打語音電話, 仍然是沒有接通。

她忽然感覺到委屈。

憑什麽、他憑什麽這麽對她呢？

她想起來離開南海之前她的爹娘兄長姐姐們輪流勸過她的那些話語。

她想起來她爹前前後後許多次讓她不要來雲漢市, 讓她回海裏去。

她把手機丢開，悶悶地抱着膝蓋在地上坐着。

坐着坐着, 她化了龍形——化了龍形才發現這別墅是真的小, 完全塞不下她的原型。

她委屈地把自己變成了細長的一條，趴在地毯上，看着窗戶外面。

已經是半夜了, 樹影在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晃着。

這讓她想起來海裏面的珊瑚, 還有海帶, 還有海藻。

她想起來她快樂地在南海裏面卷着波浪和小魚們比賽誰游得快的時光。

她也想起來踏上雲漢市的第一天，龍總還在和她說，岸上這麽幹，回南海吧！

她那天去高鐵送文思的時候還在想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很快就能帶着文思一起回南海。

她身邊的人其實好像都或多或少地勸告過她一些事情，但她沒有往心裏去。

現在看來好像是笑話一樣。

她眼瞎看錯了人。

她還自大地沒有聽懂周圍人的勸道和暗示。

嗚嗚嗚，她是一條蠢龍。

由心底而起的委屈再也壓不住，她撲在地毯上用爪捶地，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她應該是天下最蠢的龍吧？

識人不清！

龍總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拎着她的耳朵教訓她？

八姐知道了，會不會笑話她？

要是莊游還有蘇梨玉瑤知道了，是不是會腹诽她真是丢龍的臉。

越想越委屈，她嗷的一嗓子就哭出聲來。

深夜一道驚雷在雲漢市上空響起來。

緊接着是噼裏啪啦的大雨落下。

氣象部門的值班人員看着衛星雲圖上的動向有些不解。

“應該是晴天啊，為什麽有雨。”小甲搖醒了一起值班的小乙，“你幫我看看，這個雲團從哪裏來的？”

小乙還正懵逼着，忽然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接着是地動山搖一般的驚天大雷。

樓下停車場驚起了一片報警聲。

大雨滂沱，就好像是天破了一般潑水。

“臺風登陸？”小乙被這動靜給吓清醒了，“最近監控到的臺風還沒到登陸的時候吧？而且計算過的預計走向登陸也不是我們雲漢啊！”

“但這個大雨……”小甲湊到窗戶邊上去看，地面上已經有了積水，雨勢太大，下水道排水都已經排不過來了。

小乙揉了揉眼睛，他跟着小甲一起看樓下的情形，臉色肅穆起來：“我們先和局長彙報，抓緊時間給大家發雷電大風暴雨的預警，明天還要上班，要是真的這樣下一晚上，明天……”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敢再在窗戶旁邊浪費時間，一人去給局長打電話，一人去準備給相關部門發消息了。

莊游也是被雷驚醒的。

他皺着眉頭看着窗外的雨，沒由來地忽然想起來三個多月前他做的那個超強臺風登陸的夢。

明明天氣預報說是晴天，這樣一場雨來得實在莫名，又實在是讓他感覺到有古怪。

是有什麽不聽話的妖怪來雲漢鬥法？

他擡頭看向了天邊劃過的那道粗壯的閃電，這樣閃電，看起來更像是有妖怪渡劫，應當不是鬥法。

但是——他想不起來現在雲漢範圍內有哪個妖怪到了要渡劫的時候。

這時，他手機上一條雷暴大風暴雨紅色預警的短信跳了出來，莊游眉頭微微松了松——如果是氣象部門有預告，或許也和妖怪沒有關系？

正打算點開看看，一個電話撥了進來，專門和他聯系的政府辦的陳大秘。

“莊局您好，打擾您休息很不好意思，我是陳松。”陳大秘語氣很急迫，“想向您咨詢一下，最近在雲漢市是否有妖怪渡劫或者在進行其他的什麽活動？氣象部門監測現在不應當有這場雨，衛星雲圖上也無法解釋這雨雲從何而來，現在雨勢越來越大……希望莊局能幫忙協助調查一下。”

莊游眉頭重新皺了起來，他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一串連環驚雷劈了下來，大半個天都被震動了。

“好的，我們盡量找出原因。”莊游答應了下來。

既然氣象部門無法解決，那麽多半就還是出在那些非人類身上了，莊游飛快地換了衣服，就往外走去。

他先聯系了特管局幾個分局的局長，讓他們去立刻調查轄區內妖怪的動向，然後讓局裏面的大妖現在立刻馬上上街去摸排情況。

他走到家門口，發現路面上已經有了小腿深的積水。

這雨？

他擡頭看了看天上就沒停過的閃電。

如果這是有妖怪渡劫，那妖怪如果沒被劈死，就能立刻馬上成仙。

南海龍宮當中，天上的雷劈得龍宮恨不得都震動起來。

龍總揉着眼睛從龍床上爬起來，慢慢地游出龍宮到海面上查看情況。

“這麽大雨，雲漢是有人渡劫啊！”他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一起浮上水面來的歸六，“你跟夫人還有大家都說一聲，這兩天別外出了，免得被牽連劈到，那就真的倒黴。”

歸六先應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雷又劈下來。

“得跟琪琪發個消息，讓她老老實實在家裏，別到處跑。”龍總摸了下自己的胡須，又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看向了歸六，“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那條白蛟渡劫？”

“那條白蛟最近應該不在雲漢，不可能是他。”歸六被雨水淋得沉到了水面下，吐着泡泡回答道。

龍總也被這密集的雨點砸得有點受不了，索性回頭往龍宮游，一邊游一邊嘆氣：“琪琪怎麽還沒死心，那白蛟哪裏好了，他要是渡劫，這種雷劈兩下他就要死，不死也要丢半條命。”

“要不把她接回來？要是真的因為別人渡劫受了牽連，那就不好了。”歸六在旁邊也是憂心忡忡。

龍總倒是還心大一些，他搖了搖頭，道：“算了，反正她是龍，被劈到了也沒什麽，頂多暈個半天，等她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就自然回來了。”

歸六隔着海水往雲漢市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又看到電閃雷鳴整個天空都被劈亮起來。

這麽大的陣仗，他慢慢劃水追上龍總，忍不住嘀咕：“但是我想不起來現在雲漢市還有什麽能引起這麽大雷要渡劫的妖怪啊，莊局早就過了要渡劫的時候，九尾狐……對了，雲漢市有九尾狐的。”他一下子找到了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這只能是九尾狐了吧！”

特管局的工作小組中，分局局長也正好把目标對準了九尾狐。

“這麽大的雷，只能是九尾狐，其他妖怪也沒這個能耐。”分局局長篤定地說道，“我現在就帶着人往九尾狐住的那片去看看情況。”

“但是……言皎皎不是回老家了嗎？”被抓壯丁過來的蘇梨發言了，“昨天我還看到她在直播楓紅山的祭典。”

“那還能是什麽妖怪啊！”分局局長也抓瞎了。

天漸漸亮了，雨還沒有停下來。

莊游從辦公室窗戶往外看，一片澤國，大雨還沒停下來。

手機上一連串的暴雨預警簡直刷頻得像是垃圾短信。

他忽然想起來一個很有可能引起暴雨的人：寶琪。

沒有人渡劫，也沒有妖怪不識相地鬥法，尋常妖怪想要引雷下雨，不可能從半夜下到天亮都不停，法力不可能那麽充足。

從來都只有龍能引起這麽大陣仗的狂風暴雨。

而在南海的龍總一家不會閑着沒事做跑來雲漢下雨。

所以……只可能是寶琪。

他擡手給寶琪發了條消息詢問，但沒有得到任何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