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開了嗎

意料之外的,入夜時,那個男人回來了。

還在書桌前看書的霍青風看到推門而入之人,微微怔了一下,猶是那一身妖嬈的大紅,長長的青絲除了頭束了個奇特的發髻,其他全都披在身後。

到了這裏,霍青風是知道了,這如墨的發絲是不多見的,這個時代的人,頭發大多數帶着着褐色,不夠純墨。而眼前這人的發絲,卻是全黑的,如墨一般。

“回來了?”心思亂飄着,嘴上溫溫的,卻是這麽一句,仿佛二人熟到了如此的地步,一聲話語表示這人必定會回到此處,而此處便是那人的歸屬一般。

聽聞聲音,彼岸投視過來,不知是不是一瞬間的錯覺,霍青風竟然覺得自己有那麽一眨眼,看到的是一雙紅色的眼,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搖了搖頭後,還是那墨色的眸子,證明方才确實是眼花了。

彼岸沒有進寝室那邊,而是往書閣這邊走來,就在書桌前的地方駐了步,那雙淡然的眸子裏,并無情緒的,卻一眨也不眨的,就看着書桌後座着瞧他的人。

四目對視,剎那永恒。

霍青風的心頭的确是湧出了這麽一句念想,他甚至覺得,就這麽到永恒罷,旁的什麽也不用想了,也不必擔憂着霍家的家業,也不必擔憂自己的性命了。

可是,時間确不會停止,眨了眨酸疼的眼,他再次開口,“晚餐可是用了?”

對方搖頭,于是他朝門外喚了一句,“阿義,讓廚房準備些小菜,再上壺酒。”想來,他還沒有喝過這個時代的酒呢。

門外的人純粹是以為自家少爺是餓了,要食用夜宵,所以去準備得很是勤快,沒一會就送來了,阿義給盛到碗裏之後,退了出去,。

二人回到寝室中間的桌邊坐下,三菜一壺酒,一盅粥。屋裏恢複到了兩人,霍青風并沒有去喝那粥,而是倒了酒,也不說話,自己先喝了一杯。

酒是清酒,沒有溫過,涼涼的,酒的度數并不是很高,所以喝起來并沒有那麽嗆,過喉還有股淡淡的酒香,可以多喝些也不怕醉。

自己喝過三旬,這才給對方滿上,他說,“我們還沒有碰過杯。”說着就舉了酒杯,等着對方來碰。

彼岸看着這人的一舉一動,怎麽都不似一般尋常人的态度,至少這個時候,正常人不是應該先問自己今日上哪兒了,為何此時才回來?而他,什麽也沒有問,自己先喝過三旬才憶起要幹杯。

拿起杯,聞了聞,酒是香醇的,于是他喝了,卻無視了那半空舉着等他幹杯的手。

放下了杯,那清冷的話才說出了口,“我今日,去了個地方。”

“……”被無視之後,霍青風自己與自己幹杯,一飲而盡。聽到對方終于說話了,心想着,這是對自己交待他的去處麽?也只是“哦”了一聲,甚至沒有打算問,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為何要去。

而對方,也沒有要說的打算。

二人無聲地喝着,到了最後,酒量很好的霍青風卻醉倒了,兩臉通紅的趴在桌面上,一動也不動了,一手還拿着今晚的第六壺酒的壺,而壺裏的酒自小嘴流了出來,滲濕了那布桌。

無聲地将那手上的酒壺取過,放于桌面,彼岸看了看那人,也不作別的,最後兀自起身,到了屏閣後沐浴洗梳了一番,出來時,長長的黑發染了水,這麽看去仿佛就像染了黑一般的漆黑。

回到桌邊,看到那人還是方才的姿勢趴在桌面上,一張清秀的臉紅通通的,看着倒是有幾分可愛。只是性子有些怪,特別難懂的一個人。

區區一個凡人,卻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将人打橫抱起,準備送到床上時,那人可能被驚動了,不滿地蹭着他的脖子處,咕哝了句話,聽得彼岸微微地怔了一下,卻揚起了那好看的唇。

那是,一個笑容。

一個,從來沒有人見到過的笑容。

極淺的。

那句話是什麽,這輩子,只有彼岸知曉,連當事人,都不知道。

将人放上床,夜已深,看了一眼那搖曳的燭火,今晚,大概不會有什麽事情。

唇一咬,彼岸彎下腰俯了下去,四唇相觸,原來是這種感覺。那紅潤潤的唇,原來是溫的,柔軟的。那人仿佛有些貪婪,不自覺地吸吮着,直到喉處滑了幾下,彼岸才抽離。

那唇,越發的紅潤了,帶着一絲妖冶。

“飲了吾之血,你此生可逃去哪……”

淡淡的一句,像是自喃,又像是對着那沉醉的人說的,而沉醉的那人,仿佛品嘗到了什麽美味,嘴吧‘嗒嗒’了兩聲,翻了個身,繼續睡着。

後半夜,霍青風還是熱醒了,只是熱醒,那痛苦的感覺,并不像往夜那麽強烈。他抹了一把汗,連汗水都沒有平時那麽多,至少全身并沒有濕透,身旁,是空的。

坐了起來,霍青風借着只剩一棧燭火的幽光,打量了一下屋子,什麽人也沒有。下了床,走到門外,倚着門檻的阿義給驚醒了,一見到自家少爺,吓得一個哆嗦,“少爺,您怎麽起來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搖了搖頭,霍青風張了張嘴,聲音有一絲啞,“你……可見看見彼岸公子了?”

屋裏不見人。

阿義愣了一下,“公子,您是不是喝多了?彼岸公子今晚還沒有回來過呢。”然後望了望屋裏,“少爺,您今晚喝得有些多了,一個人喝了有六壺呢。”

說的人繼續,聽的人怔了好半響,懵了一會的腦袋,這才清明了些,喃喃一句,“……是喝多了。”應了一聲,“打些水來吧,我想沐浴。”

一身的酒味,還有汗濕,身上黏黏的,不舒服。

“是,少爺您稍等一會,我讓人到廚房打水。”

阿義趕緊去吩咐人幹活,再回來時,看到自家少爺就坐在窗臺上,一腳搭在上頭屈着,倚着窗欄對着那一片荷花池出神,白衣墨發飄逸,就像那池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看得人像被勾了魂似的。

猛然回神,有些心驚,“少爺,這夜裏露重,小心着了寒啊。”說着就要去關窗,被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生生地頓住了。

而淡淡投線了一眼的人,也淡淡地開口了,“阿義,你說,荷花生得那麽好,會不會成精?”

沒有被責備,還聽了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阿義有些發傻了,“少爺,這哪裏會成精啊?成精的都是深山裏頭百年以上的東西才會成精。”

“是啊,怎麽會成精呢。”某人自喃了一句,便起身轉回屋裏,去了內閣沐浴了。

對于昨晚沒有毒發之事,霍青風沒想明白也就不再想了。算起來,也并不是說沒有毒發,只是沒那麽嚴重。後半夜輾轉難眠時,他也自己處理了下,但并沒有那麽的痛苦。

當然,叫他心煩的是,在靠右手君的時候,腦裏卻想了某個人的臉,使得他煩躁。

在霍府的日子,雖然算不得清閑,卻也是平靜的,如今他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所以沒有出門,便在家裏鑽研着帳本還有一些生意上的數目。

午後,那個說昨夜并沒有回來的男人,出現了,來去自如,也不見得有誰為難他,為難得了他。他出現時,霍青風正好在荷花池邊的搖椅上沐浴着陽光睡着了,白皙的皮膚被曬得有些粉紅,高而小的鼻子處,有微微的滲出細汗,彼岸看見了,人立在正陽的方向,擋了那日光,俯身時長袖正好擦了擦那尖尖的鼻頭。

驚醒了淺眠的人。

“唔……你回來了?”仿佛這句話,成了一種習慣,才說兩次,霍青風就已說得異常的順口了,挪着身體坐了起來。而居高臨下之人,點了點頭,“日頭毒。”不宜多曬。

微微一怔,知道這三個字裏是帶着關懷的,霍青風揚起了笑容,“不礙事。”伸手拉了拉那人錦衣,“你坐過來,我跟你說個有趣的事兒。”

彼岸便在他身旁的石頭上坐下,前面擺了張矮桌,桌面上罷了帳本,還有茶,只有一只茶杯,于是他便拿起那只杯給自己滿了茶水,飲了起來,也不管那杯是人家用過的,聽着那人悠悠地說着那有趣的事兒。

的确是有趣的事兒,只不過,聽者依舊是那面無表情的臉,俊美得來有些過于冷冽了。

“……你說,是不是很有趣?”說完的人,揚着笑臉問那面無表情之人,得到對方輕輕地點頭後,很是得意地又笑了,“是了,今早也是去了同一個地方?”

昨晚,他說他昨天去了一個地方。

阿義說這男人沒有回來過,但霍青風覺得那不是夢,所以堅信這男人是有回來過的,只是阿義并不知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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