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就算他再怎麽舍得給我花錢,我和他也沒有你想的那種事情,我可沒有那麽賤!”

“你也好不了哪去。”葉筱凡狠狠地瞪着她。

“葉筱凡,你什麽意思?我承認,我當時喝得很多,也和他摟摟抱抱,親親我我了,那又怎麽樣!別以為我、我怕你,我才會不和他那種人渣上床呢,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想報複你,誰叫你那麽信他了,為了他不惜和我爸鬧僵,我爸哪點對不起你了,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居然為了這麽一個男人和他斷了,知不知道他有多傷心啊?你還是不是人啊?有沒有良心?”

葉筱凡心中一凜,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突然她覺得葉筱敏罵得很對,自己當初太傻了,為了那樣一個男人居然舍棄很多寶貴的東西,開始恨起自己來。

“也許是他知道我在耍他,慢慢地就和我斷了。後來,我看見他和一個年輕女孩在車裏激情四射,估計是新歡,我也不告訴你,就想看看你這傻瓜怎麽被甩,看來果然讓我猜中了,趙寶良不要你了是不是?活該,你自找的!”葉筱敏解恨的說。

就在這時葉筱敏的電話響了,她避開葉筱凡,走到一邊暴躁的接通電話:“喂,誰啊?……行了,我知道了,這就回家。”

挂上電話,葉筱敏就要走,葉筱凡一把拉住她:“你不能走!”

葉筱敏回頭:“為什麽?怎麽想打我啊?要打去打那個賤男人去。”說罷,用力甩開葉筱凡。

“你跟我去醫院。”葉筱凡又拉住她說。

“去醫院幹什麽?”葉筱敏問。

“你心裏清楚。”

葉筱敏一驚,想不到她居然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了,用力一推:“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以為你誰啊?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說完,擡腿就跑。

可沒跑兩步就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叫:“诶喲!诶喲!”

葉筱凡追了過去,蹲在她身邊:“你怎麽了?”

葉筱敏雙眼緊閉,嗷嗷大叫,“我肚子疼得厲害。”

借着昏暗的路燈,葉筱凡發現她的額頭已經滲出汗水,臉色變得蒼白,“你忍着點,我這就叫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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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筱凡低頭掏手機時,忽然發現葉筱敏的身下不知何時起已是一癱猩紅,心中一緊,難道她?

這時,葉筱敏已經疼得失去知覺昏了過去,葉筱凡也吓得驚慌失措。

謝達見狀沖了過來,問葉筱凡:“她怎麽了?”

“可能是宮外孕大出血了。”

“什麽?!”謝達也聽說過宮外孕會有生命危險。

“120嗎?這裏有人昏倒了,這裏是……”這時葉筱凡已經撥打了120,可惜天黑,她根本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謝達很快冷靜下來,辨別方位,一把搶過電話告訴了120他們所在位置。

十分鐘後,救護車将葉筱敏拉走了,葉筱凡和謝達也快速上車,緊跟在救護車後面。

車上,葉筱凡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懷裏緊緊抱着熟睡的女兒。

謝達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因為剛剛她們的對話,他聽得很清楚,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能理解葉筱凡此時的心情。

回想當年,他執行的任務提前結束,滿懷欣喜地準備回家給媳婦一個意外驚喜,可打開房門那一瞬間,卻看見媳婦和別的男人正赤/身/裸/體在客廳沙發上做着活塞運動時。

媳婦叫得是那樣的銷魂,臉上還露出無比享受表情,在那個男人身下承歡;那個男無比賣力的在媳婦身上一進一出,二人忘我的交織在一起,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回來了。

身為一個熱心男人,謝達騰地火冒三丈,順手抄起一旁的衣架朝那個男人身上砸去。

結果可想而知,那個男人被他打得鼻骨塌陷,颚骨粉碎,四條肋骨骨折,其中一條直穿插入肺部。如果不是送醫搶救及時,恐怕性命難保。後來出院了,據說整整調養一年。

于是,他提出了離婚。當然他也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那男人把他告了,大鬧他所在的刑警大隊,單位領導同情他的遭遇,舍不得他這個人才,可又鑒于壓力,只好把他安排到片區的管轄所裏,可他又不願意在派出所裏,最後辦了停薪留職自己出來單幹。

所以,他非常理解葉筱凡現在的心情,相比之下,姐夫和小姨子這種見不得光的不倫之事,貌似沒有他被帶綠帽子容易讓人接受。

看着葉筱凡一言不發,雙眼發直的樣子,謝達有點擔心,萬一這要是憋出點啥事兒可就不好辦了。

于是,他試探說:“你放心,我可以給你作證,那個女的是自己摔倒在地上,然後出血的,與你沒有關系。”

葉筱凡沒理他。

謝達想了想,又說:“其實,你也不用自責,這種事情也是意外,還有她和你老公的事情,都過去了,你要看開點,這種男人趁早離了算了,所以你……”

“我想靜一靜。”葉筱凡突然開口說,吓謝達一老跳。

“行,你說話就說明你沒事了,其實我就是擔心你一個人悶出……”謝達發現葉筱凡正在虎視眈眈的瞪着他,于是在嘴上做了一個拉鏈的手勢,示意閉嘴不說話了,兀自開着車。

以前,葉筱凡從沒想過要讓趙寶良身敗名裂,只想要回屬于她的東西,可是這回她改變主意了,她要替女兒讨回公道!不讨個說法,她就枉為人母,就一輩子對不起女兒。

☆、誰敢動她?!

急診樓裏,葉筱凡站在手術室外轉來轉去,腦子裏全是葉筱敏□血淋淋的樣子;回想起上次的事情,她就擔心。雖然她恨她,恨她對自己做的一切,但卻不希望看到她出事……葉筱凡真的很害怕,害怕舊事重演。

她已經不知道原地轉了幾十個來回,偶爾停下焦急地盯着手術燈,心裏默默祈禱着;直到謝達看不過眼,拉住她:“你先坐下來,手術沒有那麽快。”

葉筱凡才停下來,忽然猛地抓住謝達的手臂:“她、她不會有事吧?”

謝達反握住她的手時,發現她的手很冰、很冰,猜她心裏還是很在意這個妹妹,就安慰她:“沒事兒,沒事兒,一定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忽然,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伴着一個女人的哭聲:“筱敏,筱敏,你在哪兒了?你可不能吓唬媽啊!”

葉筱凡立刻回頭,看見養父葉德榮和繼母李雲霞正朝手術室走來。

“爸!在這裏。”葉筱凡掙脫謝達的手掌,喊道。

“筱凡,你怎麽在這兒?”見大女兒也在,葉德榮很意外,小女兒出事的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是我送筱敏來的。”葉筱凡如實說。

“是你!?”李雲霞一聽,立馬撲過去抱住葉筱凡,搖晃着:“快說你把我女兒她怎麽了?”

謝達對這個四十八/九歲、打扮入時中年女子的話十分反感,不覺中皺起了眉。

葉德榮拉開妻子,看着葉筱凡:“筱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看到養父十分擔心的樣子,葉筱凡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的事。學校組織春游,半路遭遇車禍,同學們的家長都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來看自己的孩子,全班五十六個孩子,唯一沒有家長去的就是她。

那個時候她是多麽羨慕別的同學,有家人陪着,有父母疼愛,可惜這些對她來說都是奢望,養父為了養家一心撲在工作上,繼母又以自己女兒為主,她是多餘的。

這種自卑感直到二十二歲那年遇到趙寶良,她才重新體會到被人疼在掌心裏的滋味是什麽樣的,所以她發誓要對趙寶良和他的家人加倍的好。

葉筱凡習慣性地捋捋頭發:“我也是在街上碰巧遇到筱敏的,然後就聽見她嚷着肚子疼,後來就送她上醫院了。”她沒有說筱敏懷孕的事情,因為她知道養父很傳統,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兒未婚懷孕的。

這時,葉德榮發現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謝達,又注意到葉筱凡今天打扮的很不尋常,不免心生懷疑:“對了,這麽晚你怎麽一個人?趙寶良呢?”

葉筱凡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多了,不想再說她準備離婚的事情:“他在公司了,因為童童病了,也在這兒住院,剛才我也是上街給孩子買吃的才會碰巧遇到筱敏。”

“童童病了?要緊不?”葉德榮對這個外孫女還是相當疼愛的,畢竟是隔輩人,及時沒有血緣關系,也很喜歡。

“不礙事,就是小孩子常見病。”葉筱凡沒有實話實說。

“那就好,那就好。等明天我去看看。”葉德榮長舒一口,可很快他就注意到葉筱凡那淡淡的黑眼圈,不免有些生女婿的氣:“那他就可你一個人熬啊?孩子又不是你從娘家帶來的,怎麽說也是他老趙家的孩子!看你的黑眼圈,是不是熬了好幾宿了?”

葉筱凡一震,父親好多年沒有這樣和自己說話了,眼裏閃過一絲激動,鼻子突然發酸,如果不是在外面,她差一點就撲進父親的懷裏,訴說她經歷的事情,她的委屈。

葉筱凡強顏歡笑:“爸,沒事兒,我都習慣了。”

葉德榮也沒多想,主要是他還挂着手術室裏的小女兒:“唉,就是苦你自己了。”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再說話,反而焦急地看向手術室。

葉筱凡看在父親的面上,安慰繼母李雲霞說:“李姨,你別擔心,筱敏不會有事的。”

李雲霞看她一眼:“不用你裝好人!”

謝達氣得直咬牙,就沒見過這麽不通情達理的人,真是替葉筱凡不值得;如果不是擔心葉筱凡一個人在這兒,他早就扭頭走了。

大約兩個小時後,手術燈滅了,醫生從來出來,告訴他們手術很成功,病人送來的很及時,如果再晚一步就不好說了,雖然左側輸卵管切除,但今後還能正常生育。

知道女兒是宮外孕,李雲霞身子一軟,癱到在地上,險些暈過去。葉德榮和葉筱凡急忙把她扶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葉德榮擡頭看着葉筱凡:“筱凡,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妹妹是宮外孕啊?”

事到如今,葉筱凡也不沒有什麽好隐瞞了,默默點點頭:“其實,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

剛說完這句話,她就感覺到耳邊一陣風刮過,“啪”的一聲,她就莫名的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她大腦一片空白,左耳嗡嗡作響。

這記耳光讓葉筱凡沒有一點防備,她正在和父親說話;葉德榮也沒想到妻子會突然給女兒一記耳光,他從來不知道妻子還會打人;謝達就更不用說了,就在低頭的功夫,守了大半夜的人就被打了,恨不得沖上前替葉筱凡報仇。

所以這巴掌打得實實在在,瞬間葉筱凡的臉上就出現了五個紅紅的指印。

就在葉筱凡還在發愣的時候,謝達已沖到她身邊,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指着李雲霞的鼻子,大吼道:“你有病啊!你打她幹什麽?!”

“用不着你管,這是我們的家事!”李雲霞騰地站起來,像一只發狂的母獅子一樣大叫着:“你是誰啊?我教育女兒,幹你屁事!”

又指向葉筱凡破口大罵:“如果不是遇到你這個掃把星,我們筱敏根本會出事的。你這個掃把星、喪門星把她克的!你這個掃把星從一出生就讓親生父母遺棄了,長大後又克死養母;你爸是命硬,你克不動,否則也早就讓你克死了。你還克得自己女兒聾了,現在又來克我的女兒,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都是你,你個掃把星,毀了我女兒!”李雲霞邊罵着邊伸手還要繼續打葉筱凡。

葉德榮連忙去抱住妻子,卻被李雲霞狠狠咬了一口,發飙似的罵着丈夫:“就是你,就是你,如果你一早和這個掃把星斷了父女關系,我們的親女兒也不會被她克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葉德榮不說話了。

葉筱凡的心再次跌入冰谷,多年的創傷再次被人活生生地撕開,一點點暴露在空氣中……她無話可說,父親的态度讓她心寒。李雲霞說得沒錯,出生就被親生父母遺棄的她,不知道他們既然不要她為什麽還要生她,難道就是為了讓她遭受眼前這一切嗎?

趁着葉筱凡發愣的空檔,李雲霞舉起手中的皮包就向她頭上、身上砸去,可卻被謝達給截住了,這次謝達有準備了:“你這個瘋老太太,你女兒宮外孕關她什麽事!要打打你女兒去,她不知點檢讓男人搞大肚子,你憑什麽賴她,又不是她搞的!少在這兒發飙了,你要是再碰動她一下試試看!”

看見這個高大的男人這樣恐吓自己的妻子,葉德榮很不願意,特別是得知自己的親生女兒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一個陌生男人說這樣的話,讓他的面子很難堪:“你是誰?憑什麽我們的家事?”

葉筱凡皺着眉頭推開謝達,不想讓他卷進來,畢竟這一切都與他無關:“這兒沒你的事,你走吧。”

謝達大怒:“你給我閉嘴!我走,我走你接着挨打是不是啊?你傻啊?挨打好受啊?”又看向葉德榮:“你怎麽當父親的,知不知道她被人欺負了?老公在外面找小三,小三打上門;還有你那個大肚子女兒為了報複她,勾引姐夫,這些你這個當爸的都知道嗎?只會埋怨她,說她的不是,你配當她父親嗎?”

“你們就知道打她、罵她,就算她不是你們親生的,做人也不能太過分了,人在做天在看!”又指向李雲霞:“我告訴你,要不是她及時把你女兒送醫院,估計現在還不一定怎麽回事呢!是死是活都不好說,你居然還罵她掃把星,她是你女兒的救命恩人才對!”

“還有,從現在開始你要是敢再打她一下,我就打你,信不信?”回頭不容分說地拉起葉筱凡的手:“走,跟我回去,早知道這群人都是白眼狼,咱就不浪費這麽多時間救人了。走,跟我回去!”說完,拉走了葉筱凡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路上,謝達始終緊握着葉筱凡的手,任由對方如何掙紮就是不放松;直到回到兒科病房門口,葉筱凡才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松開我!”

“不松!”謝達又抓住她的手。

“松手!”

“不!”

二人就這樣僵在一起,誰也不肯退讓。

最後還是謝達先開口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笨、這麽蠢、這麽倔的女人!你讓人打傻了呀?怎麽不知道還手呢?你臉是就那麽抗打啊,你以為那是沙袋呢。”

“噗”葉筱凡被他氣笑了,這個男人什麽場合都能開玩笑,真是有點太那個了。

“笑了,笑了就說明還沒徹底打傻,還有得救。”謝達也跟笑了,“下面該聽我說了吧。”

“說什麽?”葉筱凡問。

“還疼不?”謝達指着她的臉問。

不提不覺得,被他這麽一提,葉筱凡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用手輕輕摸摸,腫了,就點點頭。

“等我一下,馬上回來。”說着,謝達跑開了。

葉筱凡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等了十分鐘左右,就見謝達一路小跑的回來,舉着手裏的雞蛋和退燒冰袋:“沒有賣煮雞蛋的,只有茶葉蛋,幸好有賣這個,你用它敷敷臉,消腫祛瘀。”

葉筱凡感激地接過冰袋,說了聲“謝謝。”

“客氣啥,沒想到你身世還挺可憐的,看你也不大啊?應該和我妹差不多,我妹是八一年的,你呢?”謝達剝了一個茶葉蛋遞給她:“被打餓了吧?吃一個。”

“ 這麽巧,我也八一年的。”葉筱凡說:“我不吃,謝謝。”

“為啥不吃,雞蛋最扛餓,吃一個有勁兒,下次就不能挨打了。”

“我胃不好,這麽晚吃雞蛋不消化。”

謝達想了想,”那你等一下。”

不一會兒,謝達又跑回來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熱巧克力:“來,把這個喝了,補充能量,你現在急需這個東西。”

葉筱凡接過巧克力,“謝謝你。”

“你別老那麽客氣,你和我妹同歲,都比我小十歲,看見你就像看見我妹一樣。不過,我妹比你厲害多了,沒人敢欺負她。”

“是嗎?”

“當然啦,我十八歲當兵,一走就是八年。我妹從小就一個人獨立慣了,我爸在我妹三歲那就走了,所以我當兵一走,家裏就剩我妹和我媽。所以她打小就性格潑辣,我這個當哥的從沒有盡過當哥的責任,所以剛剛瞧見你挨欺負,就……”

“有你這麽一個哥哥,你妹真幸福!”葉筱凡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羨慕,幽幽地說。

謝達看着她那幽幽的眼神,突然有種想要保護這個小女人的沖動,開始心疼這個小女人。

“來,趁熱喝吧,要不一會兒該胃疼。”謝達柔聲說。

“嗯。”

第二天,葉筱凡把昨夜的事情告訴唐昊,并說準備起訴趙寶良,如今她已經想到如何證明趙寶良不适合撫養女兒了。

就在葉筱凡以為一切可以順利結束時,突然接到了趙寶良大哥——趙寶棟的電話。

☆、他不是灰太狼

葉筱凡看着病房門口拎着大包小绺的兩男一女,不由得皺皺眉毛:“爸、媽?大哥,你們怎麽到醫院來了?”她記得電話明明叫他們先回家等,而不是上醫院。

上次離婚時,她曾經給公公婆婆打過電話,希望他們給自己做主,不讓趙寶良離婚,勸他和宋莉莉斷了;可當初公公一句‘小輩的事情,俺們當老的不摻和,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讓她明白 ‘誰身上掉下的肉誰疼’這個道理。

跟婆家的關系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是逢年過節時回去走走,平日裏多半時間就是打個電話問問近況,而且這些還都是葉筱凡的分內事。因為趙寶良太忙了,忙得連給家裏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反正以前她是這樣認為的。

婆婆馬桂芝看見小孫女打針的模樣,不由想起當年的事情,心裏或多或少有些內疚之情,笑着對葉筱凡說:“聽大棟說童童住院了,你爹和俺們商量着就先來醫院看看孩子,咋樣了童童?”說着就伸手去摸童童的頭,關心地問:“童童,告訴奶奶哪難受啊?”

婆婆馬桂芝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今年還不到五十歲,可是常年的上山種果,下地種田,風吹日常的,讓她和同齡的城裏女人比起來顯得蒼老很多。滿臉的皺紋,頭發也白了不少,而且曬得臉黑紅黑紅的,手也很粗糙,乍看上去就像七八十歲老太太。

童童似乎很不喜歡這個奶奶,本能地躲開她的手,這種生分讓馬桂芝很尴尬,舉着手不知放哪才好,回頭讪讪地看着兒媳婦。

葉筱凡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即便她對丈夫一家人再不滿意,也不會讓女兒幼小的心靈産生仇恨;她希望女兒可以健康快樂的長大,不要因為大人之間的事情給孩子造成陰影。

于是,葉筱凡抱起女兒,細聲細語地說:“童童,看誰來看你了,好孩子要有禮貌的,快叫人啊?”

童童很不情願地從媽媽懷裏探出頭,緊握住媽媽手臂,懦懦地打招呼:“爺爺、萊萊(奶奶)、大爺好!”

見到孩子開口叫人了,趙富貴一顆心終于落地了,臉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這個兒媳婦還是挺害怕他們老趙家的。

大伯(bai)哥趙寶棟把手裏拎着的笨雞蛋、笨雞、笨豬肉統統放到桌子上,笑呵呵地對葉筱凡說:“弟妹,這些都是俺家自己養的,聽寶良說你們城裏人都愛吃這麽東西,送禮都送這東西,賣得挺老貴的。爹就特意讓俺們給你們拿來。”

這個趙寶棟雖然只比弟弟大兩歲,可是常年的勞作,讓他們哥倆走到一起,經常誤以為是父子關系。

公公趙富貴始終端着身份,他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農村大男人,家裏的大事小情都要他說的算,裏裏外外、無論男女老少都要聽他的話,他才是一家之長,凡事都要拿個深沉,擺個譜。

所以他不會像其他人那樣主動開口和兒媳婦說話,一定要等兒媳婦先開口。這點葉筱凡很了解,想到這也許就是最後一次和他們這樣面對面說話了,也就沒有計較太多,再者‘官還不打送禮人’。

葉筱凡把女兒抱到腿上,騰出空位,對一旁的站着的公公婆婆說:“爸、媽,你們坐吧。”又指着唯一的一把椅子對大伯哥說道:“大哥,你也坐吧。”

葉筱凡逐個看看他們的臉,然後深深呼了一口氣:“ 既然你們來了,我就不瞞你們了,我和趙寶良正在辦離婚。”反正這事情早晚也要公開,不管是誰先說,結果都是一樣的。只是這次她提前給公婆打個預防針,先算先禮後兵了。

衆人開始沉默不語,最後還是公公趙富貴先開了口:“筱凡吶,離婚可不是鬧着玩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寶良那邊我和你媽會……”

“爸,離婚也是他的意思,我們之間的問題只有我們清楚,有些事情你們做長輩的不會明白,既然大家都想清楚了,就不如好聚好散,誰也不耽誤誰。”葉筱凡打斷公公的話,從前的她從沒有這樣過。

她說完特意看了一眼女兒,不知道女兒能理解多少,可是她不打算瞞着孩子。但是她還覺得對不起女兒,欠女兒的太多了,不但不能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還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這是她遺憾,但也沒辦法,沒有家總比沒有命好。

童童不說話,只是緊緊地靠在媽媽的懷裏,安靜地聽大人們說話,盡管她還不懂大人嚴肅的表情意味着什麽,但是她知道只要有媽媽在她身邊,她就不孤單不害怕,因為只有媽媽對她最好,不笑話她說話不清楚;不像奶奶、爺爺總說她要是一個帶把的就好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還有大爺家的兩個姐姐總是嘲笑她是個小聾子,不和她玩,還沒有隔壁床的亮亮對她好,至少亮亮不會搶她的喜羊羊玩具,還會把好吃的東西分給她。

馬桂芝一聽,慌了,急忙開口:“凡吶,你可別一時意氣用事吶,咱們女人不看別的,就看孩子的面也不能說離就離,這進一家門出一家門的談何容易,能不離就不要離,再說大良他也是……”忽然看見丈夫警告她閉嘴的目光,匆忙的收了嘴:“你可得想清楚啊!”

趙富貴掏出一包旱煙,習慣性卷起煙卷,原本葉筱凡對公公當着孩子的面前抽煙的事情,非常反對,可趙寶良總說他們也不經常回去,孩子能吸幾次二手煙啊,不要緊的;總不能讓他爸為了童童把煙戒掉或者不在屋裏抽煙,有點說不過去。于是,葉筱凡就忍了。

今天葉筱凡沒有再忍,看着公公:“爸,這裏是病房不讓吸煙,你想抽可以出去抽。”

趙富貴沒想到兒媳婦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自己,他覺得很沒面子,尴尬的清清嗓子:“咳咳。筱凡吶,聽爹一句勸,做女人不能太較真,要學會睜一眼閉一眼,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上牙不碰下牙的。有些事情得過且過,大家才都好過。”

葉筱凡太了解趙寶良的家風了,女人就是沒有任何地位,就是生孩子、幹家務、圍着男人屁股轉。以前,她是趙家兒媳婦,她忍了、認了,也就算了,可現在她已經徹底認清這一家人了,沒有必要再當個聽話的兒媳婦了,不能任人擺布了。

“爸,你別說了,我已經想清楚了。”葉筱凡直視着公公:“他的事情想必你們也知道了,不用我再說了。這種事情換做別人也許能忍了,可是我不能,對婚姻我不求別的,只求夫妻間要相互忠誠,所以我不能容忍他背着我找別人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有了他的孩子。”

謝達一直豎着耳朵偷聽着他們的談話,當他聽到葉筱凡說夫妻要相互忠誠時,心中暗叫了一聲‘好’,這句話說盡他心窩了。

趙富貴見兒媳婦态度堅決,緩了緩口氣,繼續勸道:“爹知道,是大良先對不起你的。可你也要想想大良的好,為你、為這個家,他是多麽不容易啊。”趙富貴一直把這個小兒子視為自己最大的驕傲,逢人就誇小兒子多麽了不起,一個人在城裏有房有車還娶了城裏媳婦。

“如今出事了,你也不能全怨他,你看你們結婚這麽多年來就生了這麽一個女孩,還有毛病……”以他的老觀念只要是女孩都給外姓人,将來都是賠錢貨,只有兒子、孫子才是他們趙家的希望。

聽到公公提起女兒,葉筱凡就一肚子火,猛得站起身:“行了,別說了,要不是你們,我女兒也不會有今天!總之,我和你兒子的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還有你們可以放心,我不會礙着你們趙家傳宗接代的,就算離婚了童童也不會留給你們的,好了,我女兒要休息了,請你們走吧!”

趙富貴的臉一青一白,很難看,氣得他擡屁股扭頭就走;看見老伴被兒媳婦氣走了,馬桂芝也緊跟着攆了出去,趙寶棟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妹:“弟妹,你太不懂事了!”

說着他也跟了出去,可沒走兩步又折了回來,抓起桌上那些東西,看也不看葉筱凡氣呼呼地走了。

謝達總算看眼界了,自诩活了四十年了,第一次看見這麽奇葩的一家人,真是生氣,來到葉筱凡身邊:“這一家都是什麽人啊?你眼睛沒問題吧?當初怎麽找了這麽一家子奇葩!”

葉筱凡擡頭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謝達以為她生氣了,又說:“沒事兒,你現在也算是浪子回頭了,知錯能改還是好同志,不過以後再看人要睜大眼睛,瞧清楚了……這也不能怨你,誰叫你眼大露神了。可以理解,真的,這是你們眼睛大的人的通病……”

“怎麽你眼小就會看人了?”

“這……”

這時唐昊走進來,看見那個姓謝的男人跟在葉筱凡身後不知道嘀咕什麽,而葉筱凡似乎恨不感興趣,臉色一黯。

“童童!”

“唐昊!”“朱朱(叔叔)!”

“你怎麽過來了?”葉筱凡忙迎上問。

唐昊微微一笑:“上午接到你的電話,就把情況整理了一下,剛整理好就想拿來讓你看看,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其實你不用特意跑一趟的,打個電話就行了,再說我也不懂,你認為行就行。畢竟你是權威嘛。”葉筱凡笑着說。

“其實,我還想來看看童童,因為我昨天答應送給她一個驚喜的,做大人的要說話算話,否則就是要像撒謊的孩子一樣,被狼吃了,是不是,童童?”唐昊抱起童童,逗着道。

“嗯!”童童勾住唐昊的脖子,笑嘻嘻地點點頭。

葉筱凡發現童童十分喜歡這個唐昊,每次看見他總是笑眯眯的。看見女兒開心,她也跟着高興。

謝達無聊的退到一旁,心想:這個童童跟他在一起時總是一副刁蠻小公主的樣子,跟外甥一樣,敢和他吆五喝六的,咋一看見這個唐昊就成了乖乖女了。現在的小孩子也喜歡年輕的帥哥啊,自己不就是眼睛比他略小一點,年齡稍大一點點,其他的也不差啊。

唐昊放好童童,從背後像變魔術似的變出一套喜羊羊玩偶,“怎麽樣喜歡嗎?”

“喜歡!謝謝唐朱朱!”童童看着這一全套喜羊羊公仔,簡直愛不釋手,忙招呼亮亮:“咱倆一起玩啊!”

“行啊,我當灰太狼,你當紅太郎。”

“不行,我要當美羊羊。紅太郎是大人。”

“那誰當啊?”

童童想了想,擡頭看看葉筱凡:“媽媽是女大人,當然媽媽當了。”

“那誰當灰太狼啊?”唐昊故意逗童童問。

童童若有所思地看着亮亮,亮亮想都不想:“當然我大舅當灰太狼啦!”

“對,舅舅當灰太狼,他總是說錯話,還笨。”童童拉着唐昊的手:“朱朱最聰明,就當喜羊羊吧!”

聽了兩個孩子的對話,差點讓謝達想打他倆的小屁屁:這兩個小沒良心的東西,怎麽說自己最笨呢?不就是他總是分不清那些羊叫什麽嘛?也不至于讓他當那個怕老婆的灰太狼吧?他才不會像妹夫那麽懼內呢。特別是跟這個小女人,更不可能了。

看着兩個孩子一個扮美羊羊、一個扮沸羊羊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三個大人有點尴尬的相互點點頭。

唐昊深深地看了一眼謝達:“您好,謝先生,剛剛我們童童,童言無忌,您不會介意吧?”

謝達看看葉筱凡,裝出很不在意的樣子,呵呵幹笑幾聲,搖搖頭:“呵呵,沒事兒,多大點事啊?都是小孩子,胡說八道,不用往心裏去,你也別往心裏去啊!”

“嗯,我不會往心裏去的。”葉筱凡說。

唐昊轉身背對着謝達,面朝葉筱凡,故意阻斷二人的目光:“筱凡,如果方便的話,你能和我去趟法院辦下手續嗎?”

“好啊!”

“那我們走吧。”

☆、預謀

葉筱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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