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發現
“我是冥铮。今天剛調過來的副教。”
清晨的窗外，淩宇楓擡手沖着樹上的灰雀招了招手。
姜輝闕從樹後走出來，單肩背着書包，一手接過來了紙袋子，一臉的愁眉不展，又不得不從，“淩哥，真要我去送給洛箐啊。如果中間飯冷了，那我再喊你，你先別走啊……”
話還沒說完，姜輝闕前面已經沒人了。
姜輝闕站在洛箐的門口，遲疑了一會兒，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六點整，他這才擡手要去敲門。
隔着一道木門，洛箐早就聽見了門外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這些日子以來，小外賣都是分秒不差，準點兒上門送早餐。
今天，果然還是遲了。
自然，洛箐能理解門外腳步躊躇的緣由。根據他追劇的經驗來看，正常情況下，小外賣應該上門跟他道歉的，又或許幹脆不來了？？
這麽一想，洛箐也有些拿捏不準，他的手已經按上了門把，想着要不幹脆他先把門打開。
咚咚，咚咚。
敲門聲有些拖拉，跟平時不太一樣。響起的同時，洛箐已經把門推開了。
“洛箐，早啊。”門外的小姜表情僵硬，雙臂伸直，廣播體操準備動作。
“小姜？是你？”洛箐開口之前，姜輝闕已經雙手舉着紙袋子遞了過來。
“哦，我剛剛路過你們家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你說的那個小外賣要過來給你送飯。”姜輝闕扶了扶鏡框，什麽話都說得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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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麽？所以，你這是幫他送飯？”洛箐并沒直接去接袋子。
“是啊。那個小外賣看起來，好像很着急，似乎一大早拿到了很多單子。”
姜輝闕本來語氣還算平緩，沒看見洛箐點頭，也沒見洛箐接過去紙袋子，他只好又幹幹巴巴地往下編道，“我看那個小外賣年齡也不大，這個時間搶單子，可能也是勤工儉學，怪不容易的。反正，我閑着也是沒事兒，就是個舉手之勞嘛。”
姜輝闕說着說着，發現他話多的不對勁兒了，一大早閑着沒事兒來堵門口——他趕緊擡手捂上了嘴。
洛箐大大方方把門打開了，一個請的手勢，聲音溫和，替他找了個臺階：“小姜，你一大早就過來了，是找我有事兒吧。進來說。”
姜輝闕只好自己提着袋子進來了，滿腦子飛轉，在尋思一件必須一大早六點鐘堵在人家門口的事兒。
洛箐沒在家裏招待過客人，畢竟之前碰什麽冰什麽。
這會兒小姜主動上門，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有朋友上門就該高興，連文言文的書上都這麽說。
洛箐給姜輝闕倒了一杯水，看看玻璃杯子上沒落下一片霜花，他很滿意地抿了抿嘴角。
放下杯子的動作輕盈，語調也歡快起來，他随意問道，“小姜，這袋子裏是什麽呀？”
“蝦仁韭菜盒子。”剛說出口，趁洛箐打開袋子的工夫，姜輝闕就狠狠擰了把自己的嘴。
果然紙袋子裏面包得嚴實，還有一層油紙，裏面才是紙盒子。
隔着三層袋子，能說出來裏面是什麽，這恐怕又得解釋一下這個「透視眼」。
姜輝闕擡頭擦了把額角滲出來的汗滴，為了不崩人設，他繃着臉有些嚴肅過勁兒地說，“洛箐，是這樣的。我看小外賣手裏拿着好幾份早餐。我怕拿錯了。所暔渢以，事先問了句，他告訴我的，說是蝦仁韭菜盒子。我也沒看。你嘗嘗別弄錯了。”
“噢。他告訴你的？”洛箐看出了小姜的囧态，笑而不語。
他擡手摸了摸唇角，想想昨晚他那伶牙俐齒，加上之後的滿嘴鮮血。
洛箐記得剛開始幾天，他可是一口下去，把凍着的玻璃杯跟牛奶一起咬碎過……這麽想着有幾分後怕，他挺想知道小外賣是不是還能說話，有沒有傷的嚴重。
“對，他說的。”姜輝闕底氣不足，已經低下了頭。
洛箐眼角瞥見了小姜躲閃的眼神，沒再多問。打開紙盒子一看，真是四個香氣濃濃還冒着熱氣的韭菜盒子。
“這麽多呢。一起吃吧。”洛箐拿出來了一個剛要遞給小姜，小姜一個誇張的反射弧，直接從椅子上弓腰蝦一樣站了起來，猛一轉頭看了眼窗外，才重新坐下說，“不不，我早上吃過了。而且，我蝦仁過敏。你慢慢吃。”
雖然他早上看着老毛打包的時候，就知道今天的早餐只是沒有妖肝的普通韭菜盒子。
然而這可是淩王特意讓準備給洛箐的，他哪敢一起吃，随口找個理由又解釋了下剛剛的慌張失态。
剛剛他扭頭看了眼窗外，發現淩王沒在窗外等着，這才勉強松了口氣。
重新坐下，拿起杯子喝口水的時候，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事兒，端着杯子，對着窗戶凝視起來。
“小姜，你怎麽了？”洛箐也眼角瞥了眼窗戶，擡手拍了拍姜輝闕的肩膀，又讓他猛一個寒顫。
小灰雀心裏納悶：洛箐跟每天早上不一樣，冰霜體質消失了？？
姜輝闕是臨時被推下水的旱鴨子，每被問一句，都只能硬着頭皮往下編：“沒什麽，我就是在家習慣了夏天早上喝冰水了。你這水是溫的呢。”
洛箐落落大方，“我喜歡喝溫水。你等等。我這兒也有冰的。”
他修長的手指捂上了小姜的水杯，假意在冰箱附近轉了個圈，開了下門又關上了。再一回身，水杯裏已經沉浮着幾顆精致的菱形小冰塊兒了。
姜輝闕正尋思着，這麽久了，他可是天天跟着淩王在窗外看着洛箐手上的異能，這麽突然，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小姜愣完神兒的工夫，洛箐已經熱乎乎一頓早餐下肚。
他心裏惦記着小外賣，不經意地擦擦嘴，随口問道，“那小外賣有沒有說怎麽給他付款啊。每次都是當面掃碼的。”
這個……淩王沒交代。
姜輝闕又兩邊眼鏡框各扶了一遍，才緩緩開口，“他明天來的時候，你再直接問他吧。這個，他沒跟我說。我也不知道。”
說完聽見洛箐沒再問，姜輝闕暗自點了點頭，這次應該是标準對答了，他輕輕舒了口氣。
明天，小外賣真的還會來嗎。洛箐也走神了。
擡手碰到了唇角，拇指肚抹了一把，卻抹不掉還殘留在上面的觸感。
總共認識了沒幾天，所謂男朋友，也一吻之後爛尾了，算上交往時間還不到半天。
洛箐說不出緣由，只是突然很想見那個每天準點兒出現的小外賣，心裏很想，一下子想得心裏有些意味不明的空虛。
他仔細回憶起小姜剛剛的一番話，「年齡不大」，「搶單子」，「勤工儉學」，還有這不用看就具體到了「蝦仁韭菜盒子」的「透視」技能。
小姜是什麽異能他已經不急着追究了，但小姜至少跟小外賣是認識的，這一點，洛箐已經心裏咬準了。
他收拾着紙盒子的工夫，故意轉過身，不經意地問道：“小姜，你這一大早過來，說找我是什麽事兒來着。”
姜輝闕就差咬指甲咬手絹了。
他比誰都更想知道答案。
一只活了三百年的妖，還不至于這裏掉鏈子。
作為一個嚴謹的「學霸」角色，他剛剛薅了根雀毛把學校最近的大小聯系事宜，論壇角落都過了一遍。
姜輝闕先喝了口水，頓了頓，指尖敲着桌子，煞有介事地擰着眉說：“洛箐，你還不知道吧。我就是趕過來告訴你的，咱們系的張教授昨晚突然心梗病倒了。急救進了醫院。”
洛箐：？？
洛箐知道張教授，也知道在這裏，突然性心肌梗塞是個很危險甚至致命的疾病。這的确是件令人痛心的事兒不假，只是，小姜為了這個一大早趕過來？
他一面對張教授的遭遇表示痛惜，一面不忘擡一下小姜，表情有些複雜地說：“張教授真是可憐。小姜，你總是什麽都知道。那，咱們今天是要自習了？”
“沒有。正要告訴你，張教授助教一大早給大家發的郵件，說今天臨考。根據成績重新分配指導教授，剛好有個新來的教授。”姜輝闕說完，很不情願的打開書包，取出來了計算機專業書，剛剛他偷偷丢進去一根雀毛的同時，臨時做了一堆花裏胡哨的标簽。
洛箐來了一個多月，人情世故沒摸準，書本上有記載的東西，他早已翻得爛熟。
跟着小姜佯裝複習直到考完試，洛箐角色進入很自然。
直到下午考完試到了收卷子時間。
階梯教室的講臺前面，一位精良西裝的英俊男士很端莊高雅地走了上來，似乎身後的大學講臺都顯得跟他不夠搭配。
本來雅雀無聲的考場裏，突然噓聲一片。
“這人誰？”
“不認識。不會是代理教授吧。”
“不可能。哪有這麽年輕帥氣的教授。”
……
洛箐沒看講臺上的人，倒是趁亂溜出教室的小姜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向在校園裏斯文儒雅的小姜竟然踉跄着扶着牆跑出了教室，跟他平時的舉動大相徑庭。
他放輕腳步，遠遠跟了過去。
看見小姜進了廁所，洛箐沒直接跟進去。他在走廊對面的窗戶上手掌一貼，一層薄冰敷上，玻璃窗成了一個小鏡面。
洛箐背對着廁所，看見小鏡面裏的小姜，走到廁所窗前，只一眨眼的工夫，高高瘦瘦的一個人沒了，只有一只灰雀站在窗臺上，翅膀一抖，從窗縫裏飛了出去。
洛箐沒眨眼睛，全程看的清楚，他輕輕咬了咬下唇：原來小姜的異能是可以變成只鳥。
怪不得一個斯文學霸也會時常哼着，“我是一只小小鳥……”
他眼角彎了彎，朝着窗戶又哈了口氣，再擡手一抹，窗戶上的結冰小鏡面消失了。
洛箐趕回教室要拿書包，看見講臺前面剛剛一身西裝的男人已經把西裝外套脫了，搭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擺了擺，從講臺上走了下來。
洛箐本來想繞開，眼前的男人卻快一步迎上來，叫住了他，就算故作潇灑也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氣質的确聚集了教室裏不少的目光，“洛箐同學，是嗎？你能跟來我一趟辦公室嗎？”
“哦。我是冥铮。剛剛跟大家介紹過了，今天剛調過來的副教。”說話的男人，一臉笑容，看着也似乎平易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