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爹!爹!我在這,我在這呢。”

她在喚誰?

下意識的轉頭,發現窗邊就只有他和秦八兩,胤禟這才一臉懵逼的回望過去。四目相對,胤禟不禁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再看看仰頭朝自己又蹦又叫的小胖丫頭,饒是自認見多識廣,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他就這麽…當爹了?

淡淡的掃一眼下面,胤禟眨眼間便看明白了,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倒也沒見死不救,喚了一聲‘八兩’,便從窗口退了回來。

秦八兩也被湘雲那理直氣壯的碰瓷驚得瞪目結舌,聽到胤禟喚他的時候還愣了下才弄明白自家主子爺的意思。飛快的看一眼窗外的情況,秦八兩迅速轉身下樓,在樓下吆喝了一聲就帶着幾個侍衛打開後門沖出去了。

圍着湘雲三人的地痞無賴見勢不對,對視一眼轉身就跑。

說來也是巧了,前面就是九爺新開的酒樓,酒樓的後樓窗戶和後門就開在這條胡同裏。

因今日功課不多,九爺便從宮裏出來查帳,不想開窗戶透氣時就被湘雲等人發現了。

還順便當了一回‘爹’。

啞然失笑間便見秦八兩帶人進來了,九爺見狀将帳本阖上,忍俊不禁的看向跟着秦八兩上來的小孩。

視線下意識的落在湘雲身上,有些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裏見過她。再看向一旁明顯一前一後站着的兩個男孩,含笑的眸子在男孩腰上的黃帶子上停了片刻,問道:“哪個府上的?”

巴錄聞言抿了抿唇,給胤禟打了個千,恭敬的回道:“我是簡親王府的巴錄。”

大清皇族用黃帶子和紅帶子劃分愛新覺羅族的直系和旁系。以努爾哈赤的父親塔克世為正宗,努爾哈赤與他兄弟們的子孫後代是直系子孫,腰間綁黃腰帶,俗稱黃帶子,能綁黃帶子的就是人們所說的宗室子弟;塔克世兄弟的子孫後代腰間綁紅腰帶,世人稱之為紅帶子,前者以愛新覺羅為姓,後者以覺羅為姓。

簡親王府系塔克世直系子孫,正經的黃帶子。按血緣輩份巴錄還是胤禟的堂弟,因此他不能對着胤禟這個當今九阿哥自稱奴才,但關系也沒親密到叫胤禟九哥的地步,直接稱我到也合适。

“原來是簡王叔家的。”宗室子弟太多了,胤禟向來不關心這些個以群做計量單位的親戚們,聽巴錄如此介紹自己,胤禟也只是點了點頭便不以為意的又将視線轉到了湘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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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保齡候府長房的姑娘。”湘雲往前站了一步,不用胤禟問就乖巧的自報家名。說完還讨好的對胤禟賣力甜笑,“我之前在大街上見過你哦~”

你還是辣麽好看。

胤禟挑了下眉,一旁的秦八兩連忙上前低聲提醒了幾句。相較于胤禟,秦八兩對湘雲的印象那是相當的深刻了,因為之前他就按着湘雲的熱情直白奉承了一回他家九爺,不想沒讓九爺高興,他還被九爺踹了。

胤禟得了提醒也終于想起來面前眼熟的小胖丫是誰了,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她怎麽會一個人出現在大街上,“你家裏人呢?”

“在家吧?”湘雲搖頭,擺出一副她想不明白的迷糊樣,“我一覺醒來就在大街上啦。賣包子的大叔說這裏保齡候府好遠,到是離榮國府比較近,我就想去榮國府找老祖宗。”

五歲小娃娃不用裝,就是一臉的懵懂無邪,只是她話裏所表達的東西就沒那麽天真可愛了。

湘雲一說她是保齡候長房的,胤禟和巴錄幾個首先想到的竟都是湘雲的那份嫁妝單子,之後才是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候府長房孤女一覺醒來就出現在大街上…這話一出來,別說胤禟和秦八兩了,就是只比湘雲大了五歲的巴錄和他的貼身小太監來福都一臉震驚的看向湘雲。

莫不是被她叔叔嬸嬸丢掉的?

不管是宮裏的陰私手段還是王府裏的勾心鬥角,兩世為人的胤禟和堪堪十歲的巴錄都是見識過,也領教過的。但看着哪怕突然出現在大街上,還遇到了地痞無賴,湘雲身上依舊是滿滿的天真爛漫,不見半分驚恐彷徨,有那麽一瞬間他們都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湘雲看看胤禟,再看看巴錄,最後擡起肉呼呼的小手去看自己剛剛因為抓了滿手土而弄髒的手心。巴錄說他是簡親王府的,好看小哥哥說簡王叔…王府诶,那面前的兩個人都是皇室子弟喽?

湘雲來到這個時空的時間并不長,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加上原主年紀小,既沒讀書識字,也沒正經學規矩,湘雲能接收到的資料着實有限。不過在未來時湘雲到是看過幾部這個時期的影視劇和,只是她和其他未來人一樣,注意力都被滿漢全席,宮廷禦宴,禦膳房,珍馐食譜這一類的故事情節吸引過去了。正經東西嘛,也只是知道個大概。

湘去心忖這也不能怪她,誰叫那些歷史沒有食譜吸引人呢。

╮(╯▽╰)╭

自己的女兒不會叫他‘爹’,不過想到自己折在雍正初年的女兒,胤禟不由動了恻隐之心,連問湘雲為什麽叫他爹都不想問了。輕嘆了一聲,胤禟看向還捧着雙手仔細端詳的湘雲說道:“爺讓人送你去榮國府。”

湘雲萌萌噠的擡頭,笑容燦爛的雙手抱拳,像個年畫娃娃似的對胤禟晃悠小拳頭:“謝謝小哥哥。”

聽到湘雲換了稱呼,胤禟又想到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爹了。笑着逗她:“怎麽不喊爹了?”

湘雲聞言眨了眨眼,半點不為難的張口就喊:“爹!”

未來人也是講究尊老愛幼的,就以咱們這年齡差,別說喊爹了,喊祖宗都行。

這聲爹又清脆又響亮,還帶着點奶味,哪怕不是第一次聽了,還是将胤禟囧得不要不要的。

爺今年才十四,可生不出你這麽大的胖閨女來!

“八兩。”被湘雲弄得哭笑不得的胤禟轉頭喊了一聲秦八兩,“你親自送她過去。”

“喳~”

等秦八兩上前引着湘雲往外走時,湘雲又給胤禟鞠了一躬。起身後看向巴錄,又笑眯眯的彎腰道謝,“小哥哥,剛剛謝謝你呀~”

別管結果如何,人家都見義勇為過了。

“…你喊他爹,喊我哥哥?”巴錄抽了抽嘴角,看一眼始終坐在書案後的胤禟,然後小聲對湘雲說道:“我們是堂兄弟诶。”

“哇哦,你們竟然是堂兄弟?”湘雲瞪大眼睛飛快打量了一回巴錄,又扭頭看了一眼哪怕逆光也好看得像發光體的胤禟,“一點都不像呢。”

巴錄:“……”我懷疑你在說我醜。

胤禟:“……”還挺有眼光的。

秦八兩:“……”來了來了,又來了,為什麽同樣的套路他就讨不到好呢?

來福:“……”不是一個爹的,又不是一個娘生的,不像才是正常吧?

“我叫巴錄,是簡親王府的七阿哥,你,你要是有事,可以來找我。”抛開那點別扭,巴錄還是對處境明顯堪憂的湘雲遞了根橄榄枝。

雖然這麽說的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幫湘雲什麽。

湘雲跟着秦八兩走了,胤禟又叫人送了巴錄回簡親王府,扭頭看了一眼屋中的座鐘,将桌上未看完帳本鎖到暗格裏,出門回宮了。

至于秦八兩能不能趕在宮裏下鑰前回宮,胤禟完全不擔心。

“姑娘小心腳下。”馬車太高,湘雲腿又短,秦八兩看着湘雲笨拙的往馬車上爬不由出聲提醒了一句。

“謝謝八兩。”湘雲上了馬車然後回頭看對秦八兩道謝,“我應該叫你什麽?哥哥還是?”

“八兩就好,八兩就好。”秦八兩原本在聽到湘雲喚他八兩的時候還略微有些不滿,可等湘雲那後半句話一問出口,秦八兩便覺得直接叫名字比什麽都好聽。

“我也覺得八兩這個名字好聽。”湘雲聞言若有其事的點頭:“比我的名字好聽多啦。”她就覺得湘雲這個名字很俗。

秦八兩的年紀也不大,但他自認比一個五歲小孩要成熟很多。聽到小姑娘在那裏抱怨自己的名字不好聽,雖然沒驕傲心裏卻也美滋滋的。

跟着湘雲上了馬車,秦八兩便命人朝着榮國府行去。

此處離榮國府已經極近了,馬車緩緩行來也不過一兩刻鐘的路程。到了榮國府前,宮中跟出來侍衛不用秦八兩吩咐便大步前,一邊亮出腰牌,一邊讓人通傳。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湘雲才知道剛剛喜當爹的人是當朝的九阿哥胤禟。

康熙朝的九阿哥…湘雲眯着眼睛回憶自己那點極為清史記憶,最後得出的結論竟然就只剩下了一個詞——人傻錢多。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評價的胤禟剛回宮,就趕上當今心血來潮打發人叫兒子們到乾清宮用禦膳。胤禟眉頭輕輕挑了下,不敢耽擱的換上家常袍子趕了過去。

他去的晚,其他阿哥都已經到了,見此胤禟也只是不動聲色的站在八,十兩位阿哥中間并不出頭。

當今下個月要禦駕親征噶爾丹,走之前将所有兒子都叫到跟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天家父子間哪怕是家宴也免不了說起國事。

這次禦駕親征上到大阿哥,下到三,四,五,七,八幾位阿哥都要跟着當今上戰場。也因此留在京城的皇子除了太子外,年紀最大的就是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了。

禦駕親征後太子監國,因此當今與太子說的最多,之後是與長子說行軍打仗之事。話題從排兵布陣說到如何用人,最後又說到了寧榮二府以及王子騰和史家兩兄弟這些戰功起家的人身上。

原本這些事情于胤禟來說也只是聽聽罷了,只是在當今提到史二叔和史三叔的時候不由想到了莫名出現在大街上的湘雲。

胤禟的記憶裏是沒有什麽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也沒有什麽甄家林家的,也因此胤禟此時非常懷疑史家兩兄弟的能力。

連親侄女都照看不好的人,還能帶兵打仗?

被湘雲那一聲聲爹勾起了些不太好記憶的胤禟臉上出了幾分譏諷和不屑,因是家宴,父子兄弟坐的都不遠,胤禟的神色一下子就落在了當今和幾個阿哥眼裏。

當今向來刻薄,見胤禟這般神色便直接問了出來。

十爺見胤禟端着酒杯在那裏出神,不由捅了他九哥兩下,等他九哥回過神看他的時候,又連忙朝上首努了努嘴。

“皇阿瑪,您叫兒子?”沒有惶恐,沒有慌亂,胤禟非常平靜的擡頭對他老子說道,“兒子剛剛走神了。”

禦前走神何等重罪,你是怎麽雲淡風輕說出來的呢?

殿中衆人都被胤禟這理直氣壯的樣子整不會了,當今也被氣笑了,不過他更關心的是他家老九剛剛在想什麽。

“兒子今天出宮碰到簡王叔家的小七了,見他帶着個四五歲大的小丫頭被一群地痞為難……”

史家兄弟要是知道胤禟就這麽将他們賣了,非得恨死他不可。不過即便現在不知道,九阿哥禦前說的這翻話怕是也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宮外去了。

當今聞言蹙眉,轉頭看向下首的太子:“朕記得史鼐的爵位是從其長兄那裏襲來的可是?”

“正是如此。”太子想了想,肯定的對當今點頭:“兒臣見過史鼐兄弟,瞧着到不像那般薄情寡義之輩,許是有什麽誤會也未可知。”

見太子替史家兄弟說話,其他阿哥多多少少都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那賈史王薛可是太子的人,老九這是當着主子的面告了人家奴才一狀呢。

“哦~”胤禟聞言看向太子,郎豔獨絕的臉上揚起一抹無所謂的笑。

反正不是我養的狗,弑主了也咬不到我身上,你高興就好。

太子:“……”

當今似是沒見到這一幕般,解了惑後又說起了旁的話題。至于這次親征用不用史家兄弟…當今并不想只聽一面之詞。

家宴上胤禟雖然大多時候都在走神,但視線卻時不時的落在太子下首的四阿哥身上。

這位最後的贏家此時雖然已經有了冰塊臉的趨勢,但行止間卻還非常的稚嫩,這麽看着多少有些喜怒無常的樣子。到是身邊的八阿哥胤禩一直如沐春風的溫和不曾改變。

喝了口酒,胤禟又開始琢磨起了自己要不要也參與一腳了。

反正最壞的結果他都已經經歷過了,再壞又能壞到哪呢。

與此同時,拿着宮中腰牌叫開榮國府大門的秦八兩直接讓人引他去賈母的院子。

馬車在二門處停了,秦八兩才一臉無奈的抱起湘雲下了馬車。馬車一晃悠,湘雲就開始犯困,還沒走出多遠呢,就哈欠連天的靠着秦八兩睡着了。

被秦八兩一抱下來,湘雲就被馬車裏外的溫差弄醒了,揉了揉愛困的眼睛問道:“八兩,我們到了嗎?”

秦八兩見湘雲醒了,自然而然的将湘雲放到地上,牽着湘雲的手笑得一臉倨傲,“嗯,到了。”

這丫頭也忒胖了。

被冷空氣一激,湘雲也精神了,搖頭晃腦的打量周圍,不是很熟悉,但也不是很陌生。不過來迎接秦八兩的人湘雲卻再熟悉不過了。

“鳳姐姐~”

鳳姐兒沒嫁給賈琏前,也是榮國府的常客,湘雲上次來的時候就見過她了。

“這不是雲妹妹嗎?怎麽與秦公公…”

今日王子騰家開席,鳳姐兒等人都去吃席,剛到家衣服還沒換呢就聽說宮裏來人了,鳳姐兒自是二話沒說的就又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

見湘雲被抱下來時,饒是機變如鳳姐兒也不由有些懵。

這又是個什麽神展開呦。

“鳳姐姐,我都想你啦。”說完還仰頭給了秦八兩一個燦爛笑容,“我要找老祖宗,八兩送我來噠。”

“這位是?”鳳姐兒一身當家少奶奶的裝扮,又被人簇擁着站在二門處,秦八兩便知道這是個主子,等聽到湘雲喚人後才拿出皇阿哥身邊第一人的高傲姿态問道。

“嘻嘻,鳳姐姐是琏二哥哥的新娘子哦。”湘雲一副說悄悄話模樣的拉了拉秦八兩的衣袖,笑嘻嘻的小臉上滿是淘氣和俏皮。

“原來是琏二奶奶。”秦八兩想了一回榮國府的成員組成,淡淡的說了句,“見了太夫人雜家還要回宮複命,煩勞琏二奶奶帶路。”

鳳姐兒收斂了滿身張狂,洽到好處的笑道:“不敢當,公公這邊請。”

榮國府旁的不多,就是人多,一路走來不少丫頭媳婦都遠遠打量着他們一行人,湘雲絕對是個社牛,不但不怯場,這位還跟走紅毯似的朝這邊揮揮胳膊,再朝那邊擺擺手,看得秦八兩眼角直抽抽。

啧,就這自來熟的性子也怪不得能張口就喚他們爺‘爹’了。

一時一行人來到榮慶堂,穿過天井進了上房,賈母早就得了消息帶着人坐在屋裏等着秦八兩等人。邢王兩位夫人也匆匆趕了過來,站在屋內等人來。

她們不知道九阿哥身邊的太監為什麽來榮國府,更猜不到湘雲怎麽跟他湊到了一塊。進了屋,湘雲一見上首坐着的老太太便揚起笑臉噠噠噠的跑了過去。

“老祖宗,雲兒好想你呀。”撲到賈母懷裏還不忘嘴甜撒嬌。

“老祖宗也想你。”賈母攬着湘雲,慈愛得仿佛湘雲的嫡親祖母一般,一會兒摸摸頭,一會兒拍拍後背,等這一套慈愛程序表演完才一副恍然大悟一般的對秦八兩笑道:“公公勿怪,老身一見這丫頭就忘了旁的。鴛鴦,快上茶。”

說完還請秦八兩入落。

秦八兩哪有那個時間給賈母寒喧,将遇上湘雲的過程說了一回。

不等秦八兩說完,賈母的臉色就變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懷裏的湘雲。一旁的邢王兩位夫人和鳳姐兒也滿臉震驚的看向湘雲。

不敢相信她們剛剛聽到的。

“好在雲姑娘運氣好,遇到了我們爺。若是錯上那麽一時半刻的…如何對得起史大老爺的再天之靈。”見賈母等人都變了臉色,秦八兩才又說了一句,“雲姑娘這般玉雪可愛,天真爛漫,我們九爺放心不下這才特意叫雜家将姑娘送到老夫人這裏。”

人救下來了不直接送回史家而是送到了榮國府,這不分明是在說史家有問題嗎?

那史家可還是老太太的娘家呢。

想到這裏,屋中女眷都不由小心翼翼打量賈母的神情,果見賈母的臉色又糟糕了幾分。

好端端的,一個養在內宅的五歲小丫頭孤零零出現在大街上,這不是內宅有人容不下她,就是管家太太能力不足。可再不足,也不能旁的不丢,只丢個小丫頭吧。

一時間哪怕話沒捅明白但所有人都有了一個認知——史家容不下大房孤女。

秦八兩本來還想多說幾句,又怕說多了适得其反便只又淡淡的點了兩句,之後便準備以時辰不早為由離開。

看一眼對他笑眯眯擺手說再見的湘雲,到底不落忍的又借着九爺的名頭點了賈母幾句。

等秦八兩拿着榮國府給的荷包離開後,賈母才轉頭看向窩在她懷裏吃點心的湘雲,不死心的追問湘雲是怎麽跑到大街上的?

“不知道呢,一覺醒來就在街上了。”扭頭對着一旁的丫頭指了指茶杯,那丫頭便機靈的倒了杯茶過來給湘雲。“二嬸嬸給周嬷嬷放了假,雲兒這兩天都是一個人睡大床呢。”

賈母聞言眯了眯眼睛,眼底精光乍現,“你二嬸嬸給周嬷嬷放假了?”

“嗯嗯。二嬸嬸說嬷嬷辛苦了,叫回家看看哥兒,還賞了銀子呢。”

這要不是有預謀的,能提前将人家老子娘留下的奶娘都給打發了?

老二媳婦糊塗呀。

賈母心裏對史二嬸一頓咒罵,面上卻仍舊沒提一個字。等湘雲喝了水才繼續問道:“雲兒以前見過九阿哥嗎?”

“見過。他長的可好看了。”湘雲說完歪了歪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視賈母,“他還讓我叫他爹呢。”

噗~

噗~

噗~

被湘雲後半句囧到的衆人噴了回茶後便雙眼直直望向湘雲,如果她們沒記錯,九阿哥今年也才十四五歲吧。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對九阿哥這奇葩嗜好腹诽了一回,賈母又叫湘雲将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說就說呗。

湘雲一點不打怵的将早就打過幾遍腹稿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不過這一遍卻不可避免的說到了巴錄。等湘雲說完,賈母便叫丫頭帶湘雲下去洗漱收拾,然後才一臉正色的吩咐道:

“若不是有兩位阿哥出手,老婆子怕是再也見不到雲丫頭了。鳳哥兒備兩份厚禮,一份送到簡親王府,一份讓人送到阿哥所。”賈家未嘗不能借着這件事跟兩位阿哥搭上關系。

鳳姐兒站出來,機靈的應了一聲就迅速出了榮慶堂。王夫人站起身也找了由頭退了出去,邢夫人左看看右看看,連理由都沒找就跟着王夫人走了。

等人都走了,賈母一拍案幾咬牙切齒的讓人去将史家兄弟和婦人都叫過來。

瞧你們幹的那點沒出息的事,叫她都跟着臊的慌。

賴大家的聞言立即叫人套車親自跑了一趟保齡候府。

到了保齡候府賴大家的就發現府裏的氛圍并不像丢了姑娘的樣,于是邊往正院走還邊問史家的媳婦爺們太太們都好,哥兒姐都好?

“都好,都好。”

“老太太有陣子沒見雲姑娘了,正要接了雲姑娘家去。雲姑娘這陣子可好?”

史家媳婦早得了叮囑,聽到賴大家的問湘雲,竟還一本正經的扯出湘雲偶感風寒的話。聽到這話,賴大家的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回話的媳婦。

一時來到正院,賴大家的将賈母的吩咐說了,史二嬸看了一眼時辰,便不想過去。無他,都要吃晚飯了,現在過去,說不上兩句話就宵禁了,不夠折騰的。只是賈母到底是長輩,史二嬸也不好直接回絕。心中不悅面上卻不顯的讓人去請史二叔和史三叔夫婦。之後才問賴大家的:“姑媽那裏可是有什麽急事不成?”

賴大家的想了想,便賣了史二嬸一個人情,“是關于雲姑娘的。”

史二嬸聞言心下就是‘咯噔’一聲,難道那丫頭不見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榮國府?

榮國府都知道了,那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家也知道雲丫頭不見的消息了?

想到爺們起複,女眷名聲這些至關重要的東西,史二嬸的臉色就越發的難看。

少時,史二叔等人先後到了,聽史二嬸說起這事後也是齊齊變了臉色,此時也顧不上宵禁不宵禁了,連出門的大衣裳都沒換便穿了家常衣服跟着賴大家的去了榮國府。

湘雲只負責點火,既不負責扇風,也不負責滅火。等在丫頭們的幫助下洗漱一新換了身幹淨新衣後,湘雲就跟聽說她來了的寶玉去碧紗櫥玩了。

“雲妹妹在家做什麽?”寶玉一邊問一邊将他過年新得的玩器都找出來放在炕上給湘雲玩。

湘雲拎起白玉九連環看了看,扭了幾下沒解開就又拿起一旁做工極土豪的盒子把玩,心情頗好的告訴寶玉她最近都玩了什麽。

陀螺,蹴鞠,捉迷藏,滑冰,套麻雀……

說真的,湘雲玩的這些,許是除了捉迷藏寶玉玩過,其他的都不曾玩過。此時寶玉聽得出神,一邊問湘雲好玩嗎,一邊也躍躍欲試的想要玩一回。一旁的襲人看小兄妹在那裏說話,時不時的也會接上一兩句。

原主沒回史家守孝前,襲人就是賈母撥過來侍候原主的丫頭,等湘雲回家了,這才又撥給了寶玉,因此襲人對湘雲是有份香火情的。到是剛剛分進寶玉房裏的晴雯很瞧不上那些幼稚的小游戲。

正說話呢,就有丫頭過來通傳:“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

襲人聞言立即起身,先是侍候寶玉穿鞋,然後又看一眼穿戴整齊的湘雲這才伺候小兄妹去花廳用晚飯。

湘雲和寶玉過來的時候,同住榮慶堂的三春都已經到了,不光她們仨,刑王兩位夫人,先賈珠之妻李纨以及張落好厚禮的鳳姐兒也都已經在這裏了。

湘雲是客,舊年來這邊小住的時候一般都是和寶玉分坐在賈母左右的,今次也不例外。賈母落座,她們這幾個小的也分別入座。

等賈母動了第一筷,湘雲幾個才拿起筷子夾自己面前的菜。

除了不喜歡芹菜,湘雲幾乎不挑食,她胃口還好,吃東西也快,大口大口吃東西的樣子叫不知情的人看了,還得以為史家沒給她吃過飽飯呢。

可憐見的。

一個人吃的比三春加在一起吃的還多,就這湘雲還嫌賈母筷子放得早了呢。

不管吃沒吃飽,長輩放下筷子了,他們這些小輩就不能再吃了。雖然不懂這個規矩是怎麽來的,不過湘雲也吃到了九分飽就是了。

飯畢,飲茶,湘雲以為會按往日規矩陪賈母在上房閑聊,不想吃過飯後那碗茶賈母就将他們都打發了。

湘雲之前是跟賈母住西暖閣,這次來的突然還不知道會不會住下,因此被賈母打發下去的時候湘雲就又跟着寶玉回了碧紗櫥。

碧紗窗是用屏風間隔成裏外間的套間,裏間無窗,面積也極是狹窄,外間到是有窗有炕,明亮又寬敞。

裏外兩間都有一張架子床,此時襲人就坐在外間的架子床上做針線,湘雲和寶玉坐在炕上玩嘎拉哈。

一頓飯的功夫,賈家上上下下都已經知道了湘雲突然出現在榮國府的原因了。此時寶玉房中的大小丫頭看向湘雲的時候臉上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同情憐憫以及幸災樂禍種種神情。

有羨慕湘雲是主子小姐的,有嫉妒湘雲有豐厚嫁妝的,有同情湘雲不容于叔嬸的,也有憐憫湘雲孤女無恃的。

這些視線和神情湘雲都通通不放在心上,賈母房裏有說魚缸也有茶水,通過這些湘雲早就知道了賈母喚了史家兄弟和史家兩位嬸子過來的事了。

怕一心二用聽不到現場版,湘雲還估摸着時間開始裝睡。

見湘雲玩着玩着就歪在炕上睡着了,襲人第一時間站起來,看一眼寶玉,寶玉指了指碧紗櫥裏間,襲人便心領神會的将湘雲抱了進去。

這一抱,襲人差點沒閃到腰。

哎呦我去,咋這麽重了捏。

碧痕眼尖,見襲人變了臉色立馬過來搭了把手,這才順利的将湘雲抱到裏間。

放在床褥間再蓋好被子,襲人和碧痕就退了出來。而湘雲則是先閉着眼睛聽了一回裏間的動靜,見确系無人了這才睜開眼睛,側着身子躺在床上又将水幕打了起來。

水幕的效果并不好,只能看到雕花房頂,不過通過水幕傳輸出來的聲音卻叫湘雲心中一喜。

賈母只是史家兄弟的姑母,但當今打着以仁孝治天下的理念就容不得不孝順的事情發生。加之賈母身上還有國公夫人的诰命,史家兄弟自是不敢造次,至少明面上不敢跟這位姑母硬碰硬。

此時有些忐忑的被叫到榮國府,想的也都是湘雲不見了這件事是如何走漏風聲的,被賈母知道了又要如何善後。

不想等到四人來了榮國府,才知道湘雲不光找到了還是被九阿哥派人送回來的。

沒有高興,只有絕望。

“再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雲丫頭可說了她是如何出府的嗎?”府裏的婆子家丁都不曾見過湘雲的蹤跡,她又是怎麽出的候府呢。此事如果弄不清楚,今兒能丢湘雲,明天就能丢別人。

賈母沒好氣的白了問這話的史二嬸一眼,拿起帕子開始哭她病逝的兄弟,她可憐的大侄子,她不得叔父嬸子待見的雲丫頭。因不是自己的兒子,賈母就是再想要披頭蓋臉的一頓咆哮也要講究親疏遠近的策略。可她想要拿捏史家兄弟的心卻是不容質疑的。

對了,從始至終賈母都沒提起她讓人給九阿哥和簡親王府備禮的事。

一番話連削帶打的将史家兄弟都臊得滿臉通紅,羞愧不已。半響,賈母見火候差不多了才說起這事對史家的影響,以及再将湘雲留在候府的隐患。

“既然貴人将雲丫頭送到老婆子跟前,那這丫頭就暫且養在府裏。我這裏女孩多,放在一塊教養也使得。”

“如今耽誤之急還是想想如何将這事遮掩過去才好。”

被九阿哥撞了個正着,這事還怎麽遮掩。想到如今正是起複的關鍵,史家兄弟就不由沮喪起來。

忒倒黴了!

不怕提前起複沒了,他們更怕正常起複也泡湯了。

“…府中可曾丢了什麽要緊的財物?”賈母看了一眼侄子和侄子媳婦,有些恨子不成才的提示幾人,“可憐雲丫頭竟被人順手牽羊帶出府去了。”

呃,嘛意思?

平時就愛往小道上鑽營的史三嬸反應最快,立馬就想明白了賈母給出的辦法。

家裏遭了賊,不光偷了財物還将湘雲給盜了去。

到也是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一時,賈母不但将湘雲留在了榮國府,還給史家出了主意。進一步可以觀望那個喜歡給人當爹的九阿哥對湘雲是否還有旁的安排。退一步,也好牢牢将湘雲掌控在自己手中。

湘雲還小,将來養熟了未必不得大用。

……

賈母城府極深,哪怕心底認定湘雲的離府是史二嬸是安排的,也不曾将自己的猜測和質疑問出來,而是準備用這種和稀泥的方式唬弄過去。史二嬸子不知道賈母‘放她一馬’了,但湘雲卻以上帝視角看出來賈母的用意。

對賈母這樣的作法,湘雲不生氣也不失望。

她只是沒被選擇罷了,若因此就心存怨怼,那這她輩子也怨怼不過來呀。

再一個,她只是賈母的侄孫女,被賣給中山狼燒烤的親孫女,被委屈死的外孫女不比她來得血緣近?

換個角度來說,賈母也算是做到了一視同仁~

←_←

看到這裏,湘雲便将水幕收了,阖上眼睛睡覺,再不管外面什麽洪水滔天。而史家兄弟也在認真謝了一回賈母幫忙教養湘雲後,趁着宵禁前回府了。

回到候府,史三叔一家就找了個借口回自家院子了,至于如何宣揚失竊這種事情,倆口子一致決定不參與。

叫了翠枝,讓其将湘雲的東西都收拾出來明日一早就搬到榮國府去,還叫翠枝也跟過去侍候。

等翠枝下去了,史二嬸才和史二叔說起失竊的事。

是用放在枕霞閣裏的大房財物鬧一把呢還是用咱們自家的東西來一場賊喊捉賊呢。

雖是這麽問,但史二叔倆口子卻都知道不能将湘雲的走失和大房財物挂上鈎。不然名聲就真的救不回來了。“還是用咱們自家的吧。”

史二嬸:“老爺說的是。”

翌日一早,史二嬸用過早飯便帶着人去了庫房,她沒管那排倒座房而是開了兩廂廂房。

一邊是滿滿一廂房的東西,一邊卻是空空如野。

沒錯,就是空空如野。

原本湘雲只想拿走一部分,可史二嬸做事忒不講究了,那湘雲就只能多拿些補償款了。

史二嬸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朝前走了兩步。單手撐在門框上,另一只手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廂房,史二嬸發現眼前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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