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之前熱鬧的街道在這時變得清冷,空蕩蕩的,寂靜的夜色中只聽見小鎮河流嘩嘩的流水聲。悅來客棧就在這河邊。
楚慕輕飄飄的躍上屋頂,找到悅來客棧,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歐陽銘所在的房間。
房間黑漆漆一片,沒有點燈。楚慕進去時帶起一陣涼風,雖然沒有光線,但是憑着習武之人敏銳的感官,楚慕幾乎可以聽到房中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楚慕就站在窗邊,房中的人似乎不打算點燈。兩人都已知道對方的存在,在黑暗中沉寂片刻,各自猜測着對方的心理。
歐陽銘沒有十足的把我讓流焰宮主答應他與之合作,他不過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不點燈也是因為在看不到對方面容時,便不會被對方的表情所震攝。以便保持更加清醒的頭腦。
楚慕只是按約定前來,并不知道對方是誰,有何目的,所以他靜靜的等着對方開口。
“沒想到閣下就是流焰宮主。”歐陽銘話是這樣說,語氣裏卻沒有一點驚訝的意思,平淡如水。
楚慕挑眉,略顯驚訝。江湖中知道他身份的人極少,是哪裏出了差錯麽?還是有人洩露了他的信息?不管是哪一種,楚慕都不想再深思下去,既然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找他來目的是什麽?并不是讨論他的身份這麽簡單吧。
而且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裏聽到過?楚慕一時想不起來。
“奇怪我為什麽知道麽?”歐陽銘饒有興趣的問。
宮主大人不說話,一副深沉的要命的樣子。腦中卻慢慢地回想自己那裏出了纰漏,讓人瞧出了破綻。
“宮主臉上這張面具是從嵩山掌門的遺孤臉上割下來的,與你同名同姓。但是我之前見過那人一面,他的身形比起你來要矮上一點,消瘦一點。撇去這些不談,那個楚慕的屍體我可是親眼看見了,當時他的臉上血糊糊的,人也斷了氣。”
歐陽銘說這些當然是看了三爺給他的那封信,信上是如何寫的他此時就如何說。
楚慕并不反駁,事實确實如此。因為他自身這張臉與他父親,也就是當年的魔宮宮主長得極像,一旦踏入江湖,見過他父親的人很容易對他産生懷疑,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找一個替代品。
現在麽,事情已經按照他所計劃的方向發展,就算被揭穿身份也已經無所謂了。
“你找我來就是談這些?”楚慕低沉的嗓音穿透夜色,終于等到他開口,歐陽銘在黑暗中端正了一下坐姿,說:“當然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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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想跟你合作。”歐陽銘道明來意。
宮主大人有點不屑,帶着點鄙夷道:“就憑你?”他想起來這個聲音了,就是那天晚上把鳳十七劫持走的那位男子。
“那天晚上的事我還沒追究你呢。”宮主大人說。
歐陽銘嘿嘿一笑說:“你不是該感謝我麽?”難道說他們那晚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麽?他都給鳳二少下藥了,還不能成事的話,真是遺憾呢。
宮主大人不說話,歐陽銘摸不準他是生氣了還是在竊笑,于是回歸正題道:“當然是我,不過我也是替人辦事,只要你答應合作,我可以給你提供足夠的人手。”
“我并不需要人手。”楚慕清冷的聲音,明顯帶着拒絕的意味。
“難道你不打算報仇?”此刻若是點着燈,歐陽銘的眼神一定是鋒利無比的。
可惜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只能通過對話才猜測對方的情緒。
宮主大人被問到這個問題時,沉默了幾許。腦海中閃過幾個的遙遠的畫面,熊熊的火海,耳邊尖銳凄慘的哭喊聲,呼嘯的刀劍聲,母親的眼淚,整個魔攻像被血洗了一般的慘狀······
畢竟是小時候的記憶,有些斷斷續續,很多都想不起來了。
歐陽銘追問說:“莫非你願意為了一個鳳十七而放棄你的血仇?”
血仇嗎?楚慕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一顆星星都沒有。
“這件事和鳳十七無關,說說你的打算。”楚慕的話,給了歐陽銘一種‘合作很快就能成功’的錯覺,所以,歐陽銘興奮的說:“中原武林已經被他們那些人整的面目全非,表面看似正義凜然的幾大門派,暗中都有勾結朝廷某些官員,走私武器,暗度陳倉。羽剎堡之前丢的那趟镖,裏面并非什麽黃金白銀,而是一批新制作出來的武器,但是僅憑這些我們根本無法動搖他們,朝廷本不參與這些江湖之事,但是他們膽子夠大,竟然犯這個忌諱。一直以來,我們都不到有力的證據來對付他們,眼下你手裏的東西,正是我們需要的。”
宮主大人聽了他的話,思索了半晌說道:“這件事情容我考慮幾天再給你答複。”
“好,那三日之後,慕容山莊見。”
歐陽銘話音一落,窗前的人就已經消失在房間,沒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他回到客棧,鳳十七還在沉睡。楚慕在他旁邊躺下來,想起了很多往事,越是想要忘記那一幕,卻越是記得清晰。
五歲時目睹的那一場屠殺,至今難忘。他沒有見到父親死時的樣子,父親在把他們母子送到通往後山的地道中之後,便原路返回和他的屬下抵擋那群殺進宮來的人去了。所以,連他父親是如何死去的,死時又受到了怎樣的折磨,他都一無所知。但是,他卻慶幸自己沒有看到那一幕。
但對于從小就生活在魔宮的一個孩子來說,那些大人都是和善的,至少他們會逗他笑,陪他玩。但是,他們在那些人眼中就是魔鬼是禍害。
五歲前的時光很平淡,甚至和普通的孩子家庭沒有什麽區別。只是那場大戰,毀了一個五歲孩子眼中所有美好的東西,包括親人的性命。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後來遇到一個中年男子,他教他習武識字和做人的道理。他便是楚慕的師父,師父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以德報怨,好像在暗示着什麽,當時他不懂,只是牢牢的記着師父的話。現在懂了,但是,要他真正的放過那些人也很難做到。
從百裏荀前輩手上學得一身醫術後,他便經常給人看病。本來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但是,某一天,師父把他喊進了房中,說:“交給你一個任務。”
于是他便帶着師父給的任務,踏進了這個血雨腥風的江湖。
歐陽銘的建議的确很好,那份名單他拿在手裏并無太大用處,如果交給歐陽銘,朝廷便掌握了那群人十足的犯罪證據,到時候不用他親自動手,通過歐陽銘将那些人一舉拿下。
這樣既不違背師父教他的道理,也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至于歐陽銘如何知道他手裏有那份名單,他也懶得費神去琢磨了。
宮主大人輾轉難眠,一晚上都保持着清醒的頭腦思索着這件事,卻始終難下定論。
清晨,鳳十七的睡穴自動解開,睡意朦胧的睜開眼睛,發現楚慕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齊了,此刻正坐在房中,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鳳十七掀掉身上的薄被,坐起來,披上放在床頭的衣服,從床上下來,邊走邊系腰上的帶子。
楚慕聽到動靜,往這邊看。
鳳十七說:“起的這麽早?”沒有發現楚慕眼睛周圍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嗯,我已經吃過早餐了。”
“這一覺睡的真沉。”鳳十七伸了一個懶腰疏動筋骨,看到桌上有一盆清水,毫不猶豫的就捧起來洗臉,收拾好自己就下樓去吃飯。
楚慕把兩人的行李打理好,提着兩個包袱下去,一柄小劍從中掉落下來,是鳳十七的。楚慕撿起來,等會下去的時候交給他。
楚慕從樓上下來,鳳十七正好吃完東西,坐在那裏等他。
“諾,你的東西掉了。”楚慕老遠就把他的小劍抛過去,鳳十七擡手接住,将那病小劍當做發簪,插在挽起來的頭發上,得意的問楚慕:“怎麽樣?你也學我的,這樣不容易掉。”
鳳十七過來搜楚慕的身,楚慕站在那裏,看着鳳十七的腦袋瓜在他眼皮底下晃來晃去,無奈一笑。
鳳十七找到楚慕的那柄小劍,幫他插到發間。
“好了。”
“那上路罷。”
兩人挎着包袱,策馬離開小鎮。
太陽一出來,薄霧散盡,天氣便有些熱。楚慕停下馬對鳳十七道:“你在這裏等等,我去附近找水。”說完提着一個空水囊離開了鳳十七的視線。
鳳十七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才過了一會兒,不遠處傳來叽叽喳喳的聲音,鳳十七擡眼去瞧,正是武當山那群弟子在說笑。
經過這棵大樹時也停下來休息。
“這不是鳳二少麽?!”一弟子率先看到了鳳十七,露出驚訝的神色。
鳳十七笑笑說:“正是。”
幾個弟子便圍着鳳十七攀談起來。鳳十七覺得更熱了,也不好露出不耐的神色趕他們離開,便敷衍着跟他們聊了幾句。
那名女弟子對他似乎有些不滿,昨天師兄們說的那番話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像,自此她對那四大門派極為反感。
她不相信那些門派出來的弟子就一定比他們好。加上鳳十七近段時間的各種緋聞,她對他的印象極差,私生活如此混亂的人,能有什麽本事呢?
遂存心找鳳十七的麻煩,說道:“鳳二少武功了得,難得有這機會碰到。大師兄,不如你們比試一場?”真兒看着她的大師兄說。
鳳十七一聽說比武,連忙搖頭。
真兒的大師兄對這個建議很感興趣。真兒見師兄動心了,便對鳳十七說:“莫非鳳二少瞧不起我們?”
“我沒有······好,比就比。”鳳十七站起來。
真兒退開幾步,大師兄走上來說:“請!”
兩人擺開招式,在這大樹地下的陰涼區域過起招來。
宮主大人打水回來就看到樹底下有兩人在纏鬥,以為是鳳十七遇到麻煩了。急忙丢了手裏的水囊,運氣趕過去,一掌把那人打退幾步,将鳳十七帶了出來。
“他們是誰?為何打你?”楚慕聲音驀地變冷。
“喂!你是什麽人啊!好好的比武你出來搗什麽亂。”一武當山的弟子喝道。
楚慕沒有理會他,低頭看着鳳十七,說:“比武?”
鳳十七點點頭說:“你誤會了,我們就是切磋一下,并非真打。”
楚慕的臉依舊繃着,沒有因為鳳十七的解釋而放松。良久才說:“走吧。”
鳳十七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跟在楚慕後面不時的撇撇嘴,所以說吧,跟男人談戀愛就是這點不好,搞得他像個小媳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