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口
陸小鳳表情肅穆，他拍了拍花滿樓的肩。
他們終于知道，這件事，是如何的有備而來。
甚至參雜着二十年的恩怨！
唐無見他倆神情複雜，說道：“二十年前，死去的并非只有我爹和炎天火兩人，恩怨糾葛，總要有個結束。”
陸小鳳道：“你是為了報仇？”
唐無道：“為什麽不報仇？”
花滿樓道：“就算報了仇又能如何？”
唐無靜默，最後終于決然道：“雖不能再見父親，但唯報了仇，方可心安。”
花滿樓終于嘆了口氣。
唐無的想法又何嘗不是江湖上大多數人的想法，只是冤冤相報，江湖無涯。
他道：“既然你說葉孤城來過這裏，就一定有出口。”
他們不再多說，開始思索對策。
唐無道：“我這幾日一直想，這個屋子沒有一絲縫隙，也沒有任何空岩怪石，葉孤城究竟是怎麽出去的？”
陸小鳳笑道：“說不定葉孤城根本沒有來過。一個沒有來過的人，當然出的去。”
唐無一扭臉，不理會陸小鳳。
花滿樓卻笑道：“陸兄，就算他沒有來過，這裏也不會是個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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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些什麽。
陸小鳳道：“只有來的路，沒有出去的門，開鑿這裏的人，真是會偷工減料。”
花滿樓忽然笑了，這次的笑，不再是閑聊的玩笑，也不再是淡淡的輕笑，而是一種豁然開朗的笑。
他道：“那麽，我們便沿着來時的路，再找找。”
唐無一愣。
他自從來到這裏，便一直待在山洞裏，根本沒有尋出去。
他本來就知道這裏不會再有出路，雲火流霞陣的入口已經封死，雲火陣也已經重新燃起，回去便是死路一條，他從沒有折回去，也從沒想過要折回去。
陸小鳳也動動眼睛，了然道：“能走進流霞陣的人，自然知道雲火流霞陣入口不能折返，更何況是唐無。既然知道，便不會再折回去。的确是好的辦法，讓人從一開始便排除了出路。”
花滿樓道：“唐公子，你先在山洞等些時候，我和陸小鳳去去就來。”
唐無的腿自然沒有辦法跟着他倆。別說是時刻有暗器，即便是沒有暗器，他多走幾步便如冰錐刺骨。
他點頭道：“好。”
陸小鳳和花滿樓便兩人一起走出內室。
唐無又道：“不要再進雲火陣，天雲香已經失效了。”
陸小鳳大聲回道：“知道了，方才你已經說過了。”
他對花滿樓小聲道：“小小年紀，記性就這麽不好。真可憐。”
花滿樓笑道：“你是不是怪他方才下了毒給你？”
陸小鳳撇撇嘴，臉上倒有了幾分認真，說道：“花兄的手還痛嗎？”
他自然是氣唐無的毒，要花滿樓的血來緩和。
花滿樓聽他關心，忙将手擡起，給他看罷，道：“陸兄包紮的這麽好，就是想痛也很難。”
陸小鳳笑了。
他輕輕握了花滿樓的手，溫溫熱熱，帶着男性的堅定和公子般的纖細，這是一雙好看的手，也是一雙救人的手，更是一雙溫柔熱絡的手。
他忽然道：“花兄，你當年學靈犀一指的時候，掌握不了要領，我便握着你的手來教。”
花滿樓被他握了手，亦覺得溫暖有力，笑道：“結果，我卻和你掰腕子，你還閃了胳膊？”
陸小鳳也笑了，他道：“誰知道你忽然想起要玩這個，我本來便是誠心誠意的要教你，你卻騙了我。”
花滿樓見他大言不慚的說着，邊笑邊氣道：“明明是你騙了我，你現在卻反咬我一口。”
那時候陸小鳳握了花滿樓右手要教他靈犀一指的發力點和腕上勁力，花滿樓卻突施奇招同年幼的陸小鳳掰腕子，不料陸小鳳竟然被他一擰，大呼痛苦，原來是擰了手臂。
花滿樓被他一晃，居然當真，臉都發白，要拖着他去見大夫，他那時候本就年幼，已經目不能視，更是心慌焦急，眼眶都已發紅。
陸小鳳卻猛一拉他胳膊，将他拖到了懷裏，道：“花滿樓快為我急哭了。”
花滿樓才知道他方才那些都是假裝，一身的焦急都變成連綿的惱怒，忽然就跟陸小鳳扭打起來。
花滿樓氣道：“你欺負我看不見。”說着，便跟陸小鳳當真打起架來。他終于真的掉下淚來。
他那時不過八歲，陸小鳳稍稍大他一些，兩個孩童而已，心思簡單直接，難過了自然就表現的更加明顯。
陸小鳳哪裏知道他會真的哭了，也覺得自己玩笑開得有些大了。任他打了半天，也不還手，最後終于哄了花滿樓開心回來。
他們兩人不免都憶到此處，兩個人都暗暗笑了起來，覺得童年天真爛漫，分外快樂美好。
花滿樓笑道：“陸兄，你總欺負我看不見，總想些別的辦法糊弄我。”
陸小鳳委屈道：“可每次都是我被花兄欺負的更慘。”
他們兩個哈哈大笑起來。
唐無的聲音忽然傳來，道：“這間內室傳音很好，你們現在是要坐下來聊聊童年？還是你們發現你們是真心相愛！陸小鳳，你不是說要找出口的嗎？能不能不要說話，我不想聽。”
花滿樓被他一喊，忽然覺得有些羞澀，他忽然也覺得，跟陸小鳳這樣聊起這些事，若兩人講，便很開心，被唐無這樣聽着，卻也有些奇怪的感受。那句真心相愛，想來還有些好笑，有些奇妙。
陸小鳳喊道：“唐無，你的手又沒有中針，堵住耳朵不就行了？”
唐無氣的沒有答話。
他兩個也放開了手。
陸小鳳的臉忽然有些發紅。他倒不是被說中心事，只是他和花滿樓的過去被唐無這樣聽着，他亦覺得有些不樂意。
他還嫌唐無聽見了。
他道：“花兄，我方才折回來的時候，沒什麽異樣。再走一會兒，就到了雲火陣，火焰燒的很厲害，非常的熱。”
他兩個終于說回正題。
花滿樓道：“我方才想，流霞陣是根據八字所設，八個流霞時都已經破了，這裏會不會還有其他的五行之術？”
陸小鳳道：“其實我對這些并不是很了解。”
他對五行陣法，了解的的确不多。
花滿樓道：“這裏皆是岩石山洞，屬五行中土。岩石生火中，暗器在岩石中，為金。雲火陣，自然是火。方才抑住火焰的雲天香，自然是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陸小鳳終于聽明白了他要講的是什麽。
他道：“如果說是五行，這中間卻缺少了一樣。”
花滿樓道：“水。”
陸小鳳猜測道：“你是說，這本就是一個五行相依之陣。只是中間斷了一個環節？”
花滿樓點頭，道：“金生水，水生木。這個陣的水位卻無位可接，五行之術便不通了。”
他又搖搖頭道：“也或許并不是五行之陣。我也不過是猜測。”
陸小鳳道：“雲火流霞陣。”
他仔細的念了一遍名字。雲火流霞陣。他道：“花兄，你再念念這陣的名字。雲火流霞陣。我總覺得，若叫天火陣或是什麽陣，雲火會不會有其他的含義？”
花滿樓皺眉，山洞的唐無忽然道：“花公子，當年設立雲火流霞陣的是朱雀山莊的炎老爺子，他在世時，的确精通五行布陣之術。”
他自然是聽到了。
花滿樓道：“雲火，雲，古時《周易》中坎卦為水、為雲。雲自然屬水。”
他終于覺得有所了悟。
他道：“《周易》中，坎為水的性質為水，位于正北方。”
陸小鳳忽然道：“正北方，也就是說，雲火流霞陣的水位在正北方？”
花滿樓道：“從這裏往正北，就是內室的最裏側，可是方才我們都尋過，并沒有任何的縫隙可尋，想來并不大可能。”
他用手摸了摸岩石，說道：“木為東方，火為南方，金為西方，水為北方，土為中央。”
他道：“方才我們破流霞陣的最後一時，陸兄還記得罷？”
陸小鳳道：“嗯，再往前行幾步便到了。不過現在已經又在火中了。”
花滿樓道：“流霞是暗器陣，為金，火克金，方才那個位置便是火位。我們在洞口灑上了雲天香，才入此陣，故而，洞口的位置，是木位。”
陸小鳳道：“我倒是知道，水克火。火焰消失的地方，難不成就是水位？”
花滿樓點頭道：“我想，大概就是如此。”
陸小鳳卻皺眉道：“方才我們走到流霞陣最後一時的地方，火焰還在燃燒，待破了流霞陣，火便熄滅了，卻不知道，火焰的盡頭到底在哪裏。”
花滿樓笑了。
他道：“陸兄，我們現在不就知道了？”
方才他們是在陣裏，自然看不到火焰的盡頭，現在他們在陣外，只要往前走，就能看到火焰的盡頭了。
陸小鳳向來聰明機敏，這次卻犯了一次傻。
花滿樓這樣一說，陸小鳳也笑了起來。
他倆快步前行，不一會兒便到了火焰之處。
熊熊大火，比方才燒的還要旺，還要明，還要烈。
他們一接近，便熱得一身汗水，也燒的全身熱灼難受。
陸小鳳道：“我看到這火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花滿樓道：“越氣越熱。”
陸小鳳舒了口氣，他需要心靜。
他仔細的瞧着火的邊沿，看到底哪裏會是水位之所在。
正北。
哪裏又是所謂的陣中正北？
北方與陣中北方，自然是不一樣的。
花滿樓想了想道：“方才流霞陣的最後一刻，火位在正南。破流霞陣的時候，最後一道機關，實在石壁之上。”
陸小鳳道：“這樣說來，陣中正北位，便是在我們腳下？”
花滿樓覺得不對。
他搖頭道：“不對，火克金，金卻是從腳下灌入，火位，應該在下。而水位，自然在上。”
陸小鳳往火焰燃燒的頂端看去，炎火也從石壁的頂端冒出，看不到有什麽不對。
他又細細看了看，忽然道：“花滿樓！”
他驚訝道：“這個位置有劍痕。”
花滿樓亦驚訝。果然，竟有人來過此陣，有過破解之法。
陸小鳳忽然說不出話來，他又仔細瞧了瞧，終于道：“我認得這劍勢。”
花滿樓一下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緩緩問道：“……葉孤城？”
陸小鳳張着嘴，最後點點頭，道：“的确是他的劍。”
說着，他撿起一顆碎石，捏在手上，着了勁力一彈，碎石像是一道閃電，沖向劍痕所在。
閃電割破了火光，破入岩石之內。
像是忽然閃了一道光。
忽然響起岩石震動之聲。
巨大的響聲貫徹了整個山洞。
他們身後數尺的岩石，忽然緩緩轉動起來，繼而發出巨大的響動。
一道出口，終于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