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感覺
第二天灰原哀打着哈欠出門，半睜的眼睛往研究所去了。早上7點的人還不多，地鐵上灰原哀安靜的閉着眼睛。雖然她不适應，無疑新的生活已經開始。
下車，剛到東大的大門便有人迎了上來，三十歲左右身着正裝的男子很禮貌的問，“請問是灰原哀小姐麽？”
“是。”
“請跟我來。”引着灰原哀穿過東大這校區的幾棟大樓，灰原哀在看到前面那棟法學部的高樓時皺了皺眉，恰巧這時毛利蘭從裏面出來，兩人視線一撞，灰原哀停住了腳步。毛利蘭的眼睛紅腫着，昨天她，又哭了很久吧。
那麽，自己消失的四個月裏，她是怎麽過的？心裏的內疚和自責湧了出來，灰原哀不是沒想過，卻又太多的原因阻止她去深入過多。那份錯誤的感情，絲毫沒有存在的意義。她從一開始選擇的，就是放棄。
但是……
帶入的男子發現灰原哀停下，回頭看她，“灰原小姐？”。灰原哀點頭示意他繼續走，邁開了步子跟了上去。
毛利蘭愣愣的回神，剛才又差點以為她是小哀，世上真的有兩個人的氣息這麽相似麽，那種感覺……垂下的視線再次望着從眼前走過的女生，不由自主的跟上她的腳步，昨天那個女生，她叫灰原……“灰原……”毛利蘭喊了一句，皺眉，又換成了：“小哀……”小哀如果服了解藥的話，也會是這麽大了吧，一定會比這個女生更漂亮的……
“小哀……”毛利蘭輕輕的喚着，如果那晚自己拉住了她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她好後悔，好後悔沒追出去，看着那人漸漸隐沒在黑暗中，再也回不來；看着她被火光吞噬，卻只能無能為力的呼喊……
她不能回來了，不可能回來了……這是毛利蘭昨晚一直對自己說的，無論怎麽奢望，她都不可能回來了的。
是你的錯，所以不要企圖抹去自己做出的傷害……
毛利蘭眼神一暗，收回了目光，不料卻碰到那人轉身好奇的看着她，“你在叫我麽？”
“不，你是……你不是……”毛利蘭說話一停一頓的，後面整個人又哀傷下去了，垂着目光沉默不言。頭頂上的銀杏時不時落下幾片金黃的葉子，撒在兩個人的身上，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毛利蘭眼角的餘光看得到身邊飄下的落葉，只覺得凄涼……
“你好，我是灰原哀。”站在前面的女生淡淡的笑着對自己伸出手，白皙纖細的手指靠在一起微微蜷曲成友好的弧度，毛利蘭盯着那只伸出來的手，還沒有消化掉灰原哀三個字，愣愣的握了上去，熟悉的涼意，讓她有幾分的晃神，“小哀……”
“你在想什麽？”對面的女生突然走進了些，冰藍的眸子裏折射着毛利蘭她自己苦澀的眸子，而她卻混淆了，眸子裏的苦澀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她的……
毛利蘭閉上眼睛，然後抱住了她。和小哀一樣瘦，和小哀一樣的氣息……毛利蘭幾乎說服自己相信抱着的是那個十八歲的灰原哀，不，是宮野志保了。
“欸……同學”但是現實這麽清晰的告訴她，抱住的人其實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我叫毛利蘭。”
“嗯，小蘭……”近乎嘆息的感覺，讓毛利蘭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張陌生的臉上挂着無奈的笑意，然後微微窘迫的說，“你抱的好緊。”
陌生的，陌生的，不是不是這樣子……毛利蘭松開手，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很抱歉，做這麽過分的事情。”
“別哭，高興的話抱幾次都可以，小蘭。”灰原哀看着毛利蘭迅速紅下去的眼睛，溫柔的說。一直在說不想傷害你，卻一直在傷害你……
“謝謝。”
“嗯，我還要趕時間，下次再見。”灰原哀實在裝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再不走，就不知道能否再邁出離開的腳步了。她做不到，做不到毛利蘭在為她哭泣還披着一張虛僞的面具假惺惺的安慰，如果不能告訴她的身份，那麽就不該回頭的。不能待在她身邊繼續欺騙她，那樣的事情，一次就夠了！
灰原哀再次轉身回頭，可是這條道上哪裏還有毛利蘭的影子。
她走了……我又騙了她一次……灰原哀站在那，路上的銀杏葉被來來去去的人踩得沙沙作響，那聲音像是嘲笑着，嘲笑着她的自私和軟弱。
以保護的名義不斷的傷害，這算是什麽保護，不過是為着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做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對不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但是可笑的是，由始至終，毛利蘭都是那個被傷的最深的。
無論是她還是工藤新一，都是在一次次的欺騙，一次次讓她被動的接受着，從來沒問過她的意願，她想不想被欺騙……哪怕知道這樣會傷害她，還是不會動搖作出的決定。因為她們都軟弱的不敢承受毛利蘭出事，但是毛利蘭卻因為欺騙而承受了，工藤新一的離開，灰原哀的死亡。
這真的是，最可笑的事情……
毛利蘭在灰原哀轉身後就失措的跑開，心裏一直平靜不下來。在法學部門口等了好一會的園子總算是見到她了，還沒問她去哪裏了毛利蘭的臉色就讓她擔憂起來，“小蘭，生病了麽，不舒服的話就回去吧。”
“我沒事的。”毛利蘭沒事的搖頭，可是強裝出來的平靜在滿臉淚痕的臉上是多麽沒有說服力。園子二話不說，拉着毛利蘭就往寝室走，也不管工藤新一到了沒到。毛利蘭張嘴想要喊住園子，卻不知道說什麽，自己又讓他們擔心了吧。
“是不是那個臭小孩出什麽事情了？”園子關上寝室的門就單刀直入的問，“小蘭，這幾個月，我們都很擔心你。”
“對不起，我，我不會這樣了。”毛利蘭抱歉的說，“對不起。”
“你一個人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小蘭……”園子在這幾個月隐約猜測和灰原哀脫不了聯系，有些對毛利蘭這份自己扛着的倔強也覺得無奈。
“園子，你說……死了的人能活過來麽……”毛利蘭迷茫的看着園子，問出的話卻讓園子頓在原地，昨天小蘭看到那個人會表現出那麽反常的舉動，是因為……那個臭小孩已經已經……園子不敢想下去，也無從回答她的問題。毛利蘭看着園子閃躲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問題沒有答案，怎麽可能呢……那個叫灰原哀的女生根本不認識自己，就算感覺再像，也是沒有可能的。
“如果，如果她沒有死呢？”園子不忍心看毛利蘭那哀傷的臉，還是試着朝着最好的方向說，“既是再危險的境地也是有生還的可能性啊。”
毛利蘭因這句話愣了下，然後搖頭，那個時候不可能生還的，小哀她完全的屍骨無存…...毛利蘭突然站了起來，激動的看着園子，是的，什麽都沒找到，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小哀她活了下來，活了下來……
“小蘭……”園子還不解她為何激動的時候，毛利蘭已經推開門跑了出去。
我做的是對的麽……灰原哀筆直的站在那，頭微微的垂着，渾身冷色調的搭配，在這金秋的校園裏那麽的格格不入，卻凸顯出她身上的那份倔強和矛盾來。身後的腳步聲在接近，灰原哀回頭，“走吧。”回頭卻見多了另外一個人，工藤新一。
灰原哀轉而對那接自己的男子說，“很抱歉，我臨時有事。”
“我明天會再來接灰原小姐。”男子躬身，便離開。
相較于工藤新一的咬牙切齒的氣憤，灰原哀神色淡淡，仿佛剛才站在那的不是她。淡漠而不屑的眼神讓工藤新一良好的素養都抛到天外去了，小蘭那麽痛苦，為什麽這個女人還能擺出這麽一副表情，沒有愧疚沒有歉意在她的面前披着面具繼續欺騙她！！！
“你不該解釋什麽？”工藤新一握緊拳頭，幾乎目睹了整個過程的他第一次真的想揍這個女人。
灰原哀皺了皺眉，“若是這個問題，素不奉陪。”轉身就想離開，這樣的态度更是激怒了工藤新一，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直接揮拳，“你這混蛋！”怎麽可以這麽狠心的對着為你哭泣的小蘭做出那樣的事情！
灰原哀未曾料到工藤新一會這樣做，下意識擡手擋了下，可惜力量有限，身體一個踉跄，跌倒在地。手臂上傳出的痛感讓灰原哀皺了皺眉，冰藍色的眸子像是看小醜一般直視工藤新一，站了起來，“大偵探這麽快就忘了，你對她做的事情。”真是可笑，這個男人這她面前以保護者自居。
“你怎麽可以這麽對她，怎麽可以？！”工藤新一拉住灰原哀的衣領，“她為了你那麽痛苦。”
“你就可以，站在她面前欺騙，讓她為你痛苦”灰原哀絲毫不懼工藤新一眼裏的憤懑，眼底的嘲諷慢慢化為憤怒，“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這些話。”
“你……”工藤新一臉上青白交替着，慢慢放下了手裏的力道。
“我宮野志保對不起誰，也沒有對不起你。”灰原哀不再管工藤新一什麽表情，她沒什麽心情繼續對着這個人浪費口舌，“告辭。”
可是，有人不想讓她離開。
“灰原哀！”
灰原哀僵在了那裏，從初見到現在，那個人似乎就一直啰裏啰唆的喊着小哀小哀的……從來沒有這麽叫過她，因為那個人，是毛利蘭啊……
灰原哀苦笑的轉頭，“啪……”臉上的刺痛，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還是努力睜大眼鏡看着面前的女生顫抖着手哭着對她質問：“那我夠不夠資格……”
“夠……”灰原哀淡淡的笑了，然後撕下臉上的僞裝，白皙的近乎如紙的臉上清晰的映着鮮紅的巴掌，灰原哀僵硬的撐着身體，筆直的背繃着所有的情緒，可到底是勉強的僞裝，其實瘦弱的一折就斷……
毛利蘭看着灰原哀的臉，這張臉才慢慢的和印象中那個冷淡寡言的孩子重合，只是她心裏此刻已經千瘡百孔…..她要拿什麽表情去面對她，面對他們……欣喜，激動，厭惡還是憎恨……她不知道。她覺得苦澀，好苦好苦，絲毫沒有因為打了眼前的灰原哀而得到舒緩，反而更加的苦澀了……顫抖的手還舉在半空，卻沒辦法收回來說抱歉，為什麽……為什麽一個兩個騙了她一次又一次……為什麽，從來都不問她願不願意，她不願的……
她不願哭泣，她不願等待，她不願寬容，她不願被欺騙……她真的好想任性的做一個刁蠻不講理的人……
法學部旁的小道上，銀杏林立，秋日的徐風吹過，本應是落葉紛飛的美景，此刻卻是像凍結了一般，只有灰原哀手上的面具在微微晃動着，一來一回一來一回，然後被灰原哀握緊，在那蒼白纖細的手指間，面目全非。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早已斂去，撕開面具那刻的輕松轉眼被毛利蘭的痛苦沖刷的幹幹淨淨，她以為沒有她的毛利蘭還有工藤新一陪着，自己的離開于三個人都是最好的選擇，毛利蘭當她死了把她忘了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
可是，誰來告訴她，眼前的毛利蘭，會這樣痛苦的即将崩潰……是誰的錯……
是……我的錯。臉上火辣辣的刺痛焦灼着神經，灰原哀還是在第一時間得出了答案。是她的錯，那些可笑的“以為”，以為能給她的幸福卻是最殘忍的傷害。但是她沒有動，她只是僵硬的站在那看着：毛利蘭低頭，抱着自己，蹲了下來，以一種防禦的姿勢面對她，落下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滴在地磚上，嗚咽的猶如傷重的小獸……
灰原哀的心，一寸一寸的疼。
“蘭……”工藤新一看不下去，剛出聲灰原哀就動了，她蹲了下來，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力氣讓她整個人差點摔倒，翻滾的情緒讓聲音都微微的啞了起來：“毛利蘭，起來，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不管毛利蘭有沒有感覺，她沒有停下來，“毛利蘭，我不想再騙你了…...”沒有再如以往的抱歉或者對不起，她只是，閉上眼睛，說出自己最想說的話，“小蘭，我是小哀，我回來了…….”
“蘭……我很想你……”火辣辣的臉上多了份冰涼，她知道那是什麽，可是她控制不住…..
“灰原哀，你以為說幾句話我就……”毛利蘭嚯的站了起來，低頭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灰原哀，臉上鮮紅的巴掌印已經高高地腫起，完全沒了印象中那份淡漠的樣子。右手心還隐隐的發麻，毛利蘭自然知道那巴掌她用了多大的力氣，而更讓她詫異的，是灰原哀的淚水。小哀從來沒有哭過……毛利蘭心裏一緊，抿了抿嘴把灰原哀拉了起來。
她想做個任性刁蠻無理的人，可是她最終是毛利蘭，那個心軟的爛好人。
“你說吧。”毛利蘭松開手硬着聲音對灰原哀說，到底想聽她的解釋。
“灰原，你……”工藤新一那句勸阻沒有說出來，但遲疑的語氣卻讓毛利蘭的臉色沉了下去。
“毛利蘭自己的選擇，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幹涉。”灰原哀毫不猶豫的反駁，這句話，她一直想對工藤新一說，也一直想對自己說。
“你……真的不後悔？”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還說什麽，欺騙一步步将蘭推得越來越遠，可是一想到她能夠安全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就覺得自己做得沒錯。可是面對着同樣的問題，灰原哀的選擇，他知道那一定是蘭最想要的，但是，那是不是對她最好的……誰都沒把握。他該阻止麽，他還有能力阻止麽
“我已經後悔了。”她後悔那些可笑的想當然把自己從小蘭身邊推開，無論是站在什麽樣的感情上面，她都不想繼續下去了，繼續只會毀了毛利蘭。
灰原哀伸出手，不顧毛利蘭驚訝的表情拉着她，帶着歉意又強勢神色從工藤新一身側擦過，跑出了那條小道。
那個女人身上，沒了那份矛盾感。工藤新一看着兩個人離去的背影，眼神變了幾變卻沒有追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