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8

不知是否與半夜那場勁風有關,今日的天氣格外晴朗,和煦的日光盈盈閃閃,疏懶地挂在少年眼頭。

花辭葛優躺的靠在米骁骁臂彎,随着步伐一頓一頓,那光亮也跟着上下浮動。

白淨的面龐猶如昨晚的月光,眼皮上的輕淺褶皺跟朵桃花瓣似的,不得不說,這凡人的相貌倒是頗為養眼。

花辭開始評頭論足,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對方鈍鈍的眼頭、眼尾不停掃量,仿佛是臺智能掃描儀。

這種标準的杏眸并不稀有,但嵌在這張臉上,又覺得是獨一無二的。

花辭輕撇過頭,心說,也就比本君的相貌稍遜一籌。

他渾然不知自己這細微的變化,與藍拂相處百年之久,就連對方單眼皮雙眼皮他都不知,又何須纡尊來與他人的相貌作比較。

米骁骁出了殡儀館大門,一路往南,跟着導航往體檢中心走。

藍牙耳機中傳來方拓的聒噪,哇啦哇啦的抱怨着,“啧!不是中元都過了麽,怎麽還這麽曬,本來長得就不白。”

“你不是打車麽?”米骁骁随口問着。

他們雙方離着體檢中心的距離都不遠,正好同時出發。

米骁骁剛剛做了個詳細比較,去醫院做入職體檢要排長隊,而且費用高昂,體檢中心是專業的,一條龍地服務下來,還送酸奶和小橘子,劃算多了。

米骁骁走得快些,可能也覺着日頭烤的後背燙。

方拓打着把花傘,踩着靓麗小皮鞋,沒骨頭似的老牛拉車,“總共也沒幾百米,打車還得給個起步價,虧得慌。”

“你慢慢來,我也不急。”

米骁骁先到了樓下,轉頭瞧見樹蔭下圍着一堆老頭,“馬走日,象走田”正玩的火熱,笑着湊過去看熱鬧。

米骁骁抱着花辭閃到一大爺身後,無聊的觀棋,眉眼有一搭無一搭的來回瞟着,一眼睨到另一棵樹下停着輛電動車,車後座綁着捆綠葉菜,車身又髒又破。

正預備收回眸子時,就聽下棋的老頭擡眼看着對面老頭,龇牙道:“老李頭,再不回去,你那菜就曬蔫巴了。”

老李頭眼看要贏了,知道對方想耍賴,得意洋洋地晃着腦袋,“管它呢,我愛吃蔫巴菜,将軍!”

棋子落下,擲地有聲。

米骁骁就看到那破車被一男人給推走了,先前以為是這車的主人,一聽,貌似車是這老李頭的。

沒忍住,好心提醒道:“李大爺,你的電動車——”

老李頭聞聲眼皮都沒擡,想當然把米骁骁當成和那老頭一夥的,語調透着濃濃不悅,“別吵,不知道觀棋不語的規矩麽?”說完,悠悠拎着棋子,繼續得意,“再說了,這叫車嗎?在象棋裏,這叫做車(jū)!”

花辭見狀,淡眉輕蹙。

米骁骁悠哉的捏捏花辭玉蹄,軟乎乎,毛絨絨,手感像是凍過的草莓大福,還帶着點冰冰涼意。

米骁骁舉着花辭的玉蹄笑摸摸提醒,“哦,那你的電動車(jū)被人騎走了。”

“嘿,我說你這孩子——”

老李頭贏了棋,起身瞪他,一眼見到樹下空空如也!

這回連蔫巴菜都吃不上不說,還有可能迎來老伴的一頓皮鞭子沾涼水,老李頭嗚呼哀哉,撒丫子就竄了出去,跑的那叫一個風馳電掣。

花辭滴溜溜的黑眼珠看向米骁骁,不知是何情緒。

米骁骁看完熱鬧,方拓也踩着小皮鞋走過來了,花襯衫子配緊身褲,和米骁骁一個秋天一個夏天。

“喲喲,你這抱着個什麽玩意?”方拓墨鏡往下壓,露出一雙清秀眉眼盯着花辭瞧。

米骁骁感覺懷裏的家夥毛似乎有點起立征兆,連忙按下,摸摸玉蹄順順毛,安撫起來,并肩和方拓離開樹下,糾正道:“什麽叫玩意,它不是個玩意。”

花辭:……

方拓又推回墨鏡,笑開了,“那它是個什麽東西?”

米骁骁再次糾正,“它也不是個東西。”

感受到花辭的毛越來越炸,茫然醒悟,跺跺腳,第三次糾正,“這是我的坐騎,月半鎮撿的,漂亮吧?我給它起名叫中華田園羊!”

方拓嘴一翹,誇張的喊了句,“unbelievable,你在哪看出它長得像只羊?”

米骁骁懵了一瞬,心虛的回,“不是羊麽?你看這羊角,羊蹄,羊尾巴,毛絨絨的多可愛。”

花辭氣的用尾巴甩他,被米骁骁熟練抓住,揣兜裏去了。

方拓直撇嘴,把傘邊往米骁骁那頭傾斜一下,保證倆人都曬不到日光,才說:“人家羊犄角都是彎彎的,跟香蕉似的,它這個還帶分支,跟樹杈子似的,不像。”

說完,還想再對“羊蹄”和“羊尾巴”點評一番,但也看不出到底哪裏不妥。

米骁骁已經走到樓下,見方拓收傘時,似嗫嚅了一句,“怎麽總感覺在哪裏見過似的……”

方拓雖然開的是寵物店,但也就是賣賣貓狗玩具,貓糧狗糧,頂個大天給貓狗做做spa,冷門寵物沒怎麽見過。

花辭對這二人肆無忌憚議論他的舉動甚為惱火,來人間走一遭,以前沒遇上的,這幾天全見識了。

原來凡人對于白澤聖君一無所知。

原來凡人也都不像他的下屬那樣,百依百順。

花辭暗乜方拓一眼,把剛剛的氣悶全都算在這花枝招展的平庸凡人身上,心道,待他死後,定要罰他下油鍋。

至于米骁骁,就先記着再說吧。

方拓并不知自己已被預定了“油鍋項目”,掏出張紙巾捂住口鼻,一臉嫌棄的坐到等候區,悶悶道:“骁兒,你需要我就喊,我先歇會兒,這消毒水味都蓋過我香水味了,太難聞!”

米骁骁交了費,撩一眼檢查單子,除了身高體重,血壓血糖,貌似還得拍幾個片子啥的,估計一圈下來時間也挺晚了。

他準備把花辭交給方拓看一會兒,才一伸手,花辭和方拓同時往後閃,跟磁鐵互斥反應似的。

“要不,你趴椅子上睡會兒?”米骁骁像哄孩子似的商量着。

花辭猶豫片刻,才不情不願地踱到椅子上,椅子跟方拓的挨着,花辭偏過身子,給方拓留了個冷凄凄的背影。

米骁骁不放心,對方拓千叮咛萬囑咐,“待會到中午,你給它買點餃子馄饨啥的,你不吃沒事,它得按時按點吃飯。”

方拓:“……”這朋友還是別做了吧。

米骁骁一步三回頭的進了診室,放下花辭這頭,才有空去想自己的事。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見到這有點晃眼的白牆白大褂,米骁骁又有點暈了,一陣陣的,像是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快速流失,空唠唠的不舒服。

醫生看着三十多歲,幫他做了常規檢查後,關切的問了句,“以前有過貧血嗎?怎麽臉這麽白。”

“天生的吧。”米骁骁沒注意過,敷衍了一句。

“我給你量個血壓,你坐下。”醫生取來電子血壓計,等着米骁骁把單側袖子挽上去,飛快綁上臂帶。

随着“嗚嗚”啓動音,臂帶越收越緊,待到極限後,又開始慢慢松懈下來。

屏幕上的數值,随臂帶寬松程度一點點下降,米骁骁和醫生都探頭去看,數字一跳一跳,在快要出結果時,卻顯示了一條“ERROR”提醒。

“嗯?”醫生狐疑一瞬,但偶爾也有這種情況發生,便重新又量一遍。

接連五次“ERROR”之後,醫生蒙圈了。

米骁骁想到昨晚的眩暈症,也後怕起來,屁/股開始坐不住,表情也逐漸不自然起來,等會,醫生不會跟他來一句“想吃點啥就吃點啥”吧?!

米骁骁越怕臉就越白,他弱弱開口,呓語似的問:“我不會是……沒有血壓的男人吧?”

醫生眉毛一跳,馬上從櫃子裏拿出機械血壓計,準備進行人工測量,并且安慰了米骁骁一句,“也有可能是儀器壞了,人工測量靠譜,咱們再來一次。”

“……行!”米骁骁更緊張了。

醫生戴上聽診器,眼睛死盯着那一小段水銀柱,重複捏幾下擠壓球,開始緩緩放氣。

半晌,耳中跟靜音似的生出詭異,從頭至尾,他都沒聽到高壓和低壓那兩聲該有的“咚”。

來回幾次,水銀柱落下又被升高,升高又落下,米骁骁等的不耐煩,催促般詢問:“醫生,人工結果如何?”

醫生汗下來了,建議道:“要不你還是去大醫院查查?”

總不可能儀器全壞了吧?

米骁骁哪裏有空去大醫院,再過幾個小時就要上晚班了,他可不想丢了工作。

“要不您給我随便寫寫呗,您看我其他檢查結果不都挺正常的嗎?”

醫生有點躊躇不定,但看米骁骁活蹦亂跳的又真不像生了什麽病,況且,一個人要是真沒了血壓,哪可能還坐在這跟他說話……早挂上牌子推去該去的地方了。

米骁骁跑出去拍了胸片,又做完心電圖,一切結果都顯示正常後,醫生只能給他寫了個120/80的标準血壓,并附上一句‘正常’。

米骁骁連連道謝,滿意的拿着體檢報告出來了,他沒敢告訴方拓血壓的事,怕方拓真拉他去大醫院。

別看方拓一副嫌這嫌那,不耐煩的樣子,操起他的心來可絲毫不含糊。

待尋到他們後,米骁骁先是一愣,然後就捂着小腹樂開了。

白的像雪片似的花辭小朋友,此刻嘴角沾了一圈黑乎乎的渣渣,跟啃了煤灰似的狼狽又滑稽,但他自己俨然不知,還老老實實地趴在椅背上四下亂看。

“你給它吃什麽了?怎麽黑成這樣。”米骁骁走過去,把報告折起,順手放進衣兜中。

方拓抱着雙臂,晃着腿說:“髒髒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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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電動車(jū)的梗是很久以前在網上看到的,原諒作者笑點低,惡趣味,就想搞一下,哈哈哈好好笑(/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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