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薔薇花瓣

早上六點半就要去學校,這學期,池萬裏參加游泳隊訓練,我去弓箭部。

一開始,是他帶我跑步上學,全當熱身。後來好幾次我起不來,差點遲到之後,池萬裏不知從哪搞了一輛自行車載着我。于是,我又能多睡幾分鐘了。

“快上來,”一大早,他臉色極不耐煩,“又賴床,早飯也沒好好吃。”

我叼着牛奶跑過來:“還不是昨晚你非要我背單詞!”

“是你下午沒努力。”

“那也太晚了呀,哎呦!”我屁股剛坐到後座就疼。

池萬裏回頭看我又整什麽幺蛾子。

“座太涼了!”

他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我:“墊上。”

不得不說,特高就是有錢,校服質量很好,坐着很舒服。我就這麽美滋滋地摟着他的腰,又被呵斥。

“坐好,在外面呢,別亂摸。”

我撇撇嘴,改為拽住他的衣角。池萬裏,偶像包袱極重,據我觀察,在學校他的人設是花心富豪校草。給我的人設是忠心耿耿小狗腿,不可僭越,不可指東打西,不可亂跑惹事。

因此,他從不在學校裏親我,也不做不符合主仆設定的舉動。

池萬裏把自行車停在游泳館外,從來不鎖,畢竟這學校也沒有人敢碰他的車。

即使現在才六點半,就有一堆女生穿着泳衣在裏面游泳了,都是他的小迷妹。

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這些女同學的毅力,善良又愛害羞的女孩子們是一種美好的事物,她們的暗戀是只關乎自己的一場盛大儀式,她們不見得多愛池萬裏,但每一個注視他的眼神都讓我覺得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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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池萬裏周旋于這些女孩之間,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愛具有排他性,不可分享性,是占有欲、嫉妒和一天中的第一個吻。

只不過,我的傷心遠遠大于嫉妒。

“我書包和外套你拿教室去。”池萬裏轉身進去。

我抱着他的衣服站在圍欄外。

這個節氣,整個學校都沉浸在一股子薔薇胭脂氣中,昨夜看來是起風了,不然水池子裏怎麽會有一層紫紅的花瓣。

幾個少女坐在水池邊,白皙而纖長的小腿泡在水裏,她們時不時看向更衣室。

清洌洌的淺藍色池水混着花瓣,像油畫顏料傾瀉于水面,一道矯健的身影入水,波浪卷着花瓣打在池壁上,少年的身體介乎男生與男人之間,象征力量的肌肉每一塊都被使用,他好像天然地适合游泳,事實上,他任何運動都能極快上手。

我看着池萬裏游了個來回,當他撐住池壁出水時,花瓣沾在他的胸膛、肩膀、額頭,藏于他漆黑的頭發。

我也想化作深春的一片花瓣,借着夜晚的風,落在寂靜的泳池裏,蟄伏着,等待他與清晨的陽光一起下沉,好在衆目睽睽之下,在青天白日裏,在這方小小的池子中,親吻他。

我在心中已親吻你成千上萬次,差不多跟這裏的花瓣一樣多吧。

把自行車停在路邊,走下石頭階梯,喜歡過一個巨大的榕樹,就來到訓練場地。弓箭部活動中心,位于實踐樓地下一層,現在僅有三人,徐鶴是部長,王思怡是副部,我是部員。按照這個等級劃分,我也是最底層搞衛生那個,事實就是如此,但我十分快樂。

我喜歡空無一人的活動室,很自由,擦弓,整理弓箭,換上新的靶子,讓我內心平靜。

特別是當我感知自己的肌肉,拉開弓箭,屏氣凝神時,世界都化作一個點,我只需對準它,放手,箭會找到方向。

我不知練了多久,直至射完箭筒裏最後一支。

“很準。”

回頭,王思怡規規矩矩地坐着,她拿着一副小巧的女士望遠鏡,像上個世紀淑女看賽馬時候用的,上面有個鑽石組成的、神采奕奕的獵豹。

王思怡總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拿出一股大小姐範兒。

“大哥,以你的裸眼看十環沒問題啊?”

王思怡優雅地放下望遠鏡:“你不懂,這是科學和藝術的結合,實用和美觀的完美平衡。為什麽學校沒有賽馬?回國之後我都用不上了。”

“你練不練?”我指了指一旁的弓箭。

“好像不太需要,我看會書。”

王思怡其實是個高手,作為一個女生能拉開26磅的弓已經很不錯了,而且動作穩定規範,準頭也可以。她當初選擇弓箭,是因為這是唯一可以站着不動就能完成的運動,而且在室內,不用風吹日曬,随時随地可以看書。

自從我加入弓箭部後,之前的部員竟然陸陸續續退了,搞不懂他們高傲的貴族精神,不屑與普通人為伍?這樣一來,整個場地更安靜了,王思怡可以更加安心地學習,她真是越來越滿意。

徐鶴對此甘之如饴,渾然忘記上屆部長交給他發揚傳統射箭文化的重任。

“要是有張書桌就好了,看書也不累。”

“大哥,雖然但是,好歹這也是弓箭部。”

“吳江子!倉庫裏桌子都髒了,你不知道搬出來擦擦嗎?”

徐鶴的聲音傳來。

我反手指了指自己,有沒有搞錯?!

“你自己怎麽不去搬啊?”

徐鶴清清嗓子:“叫你去你就去。”

呵呵,別扭的男生。

王思怡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吧。”

徐鶴瞪我,怎麽又是我?!

我扶着胳膊原地摔到:“哎呦!胳膊好酸,搬不動。”

一邊朝徐鶴擠眉弄眼。

“咳……那我去吧。”徐鶴要是有尾巴,此刻肯定瘋狂搖動。

王思怡點頭,把望遠鏡輕輕放在凳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百褶裙。

家人們,如果是個正常男性,都知道這就是絕好的機會啊,說說話,拉進一下距離,多了解了解對方。

但是,這是腦回路清奇的徐鶴,這是散盡部員,也要留下我這個拖油瓶,博得芳心的徐部長啊!

“我自己去!你穿裙子太礙事了!”

說完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展現了傳統男子魅力?

王思怡面無表情,又安靜坐好,我從地上爬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然後我倆就看着徐鶴吭哧癟肚地搬出來張灰塵仆仆的桌子,又看他掏出酒精濕巾,擦了一遍又一遍,才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搬到王思怡面前。

“放在這裏晾晾。”

然後他又“十分自然”地跑去射箭,我倆都沒提醒他,你忘記戴護臂護胸和護指了喂!

這麽一通折騰,也快到了早課時間。

“我今天領讀,先走了啊。”王思怡看了一眼手表。

不遠處徐鶴肉眼可見地耷拉尾巴。

王思怡前腳剛離開,徐鶴就放下弓,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也決定撤:“啊哈,池萬裏書包怎麽還在我這兒,我得給他送過去,先走了啊部長~”

抓緊離開是非之地,小心眼兒的男人惹不起,應付一個池萬裏就夠了。

弓箭部地方比較偏,藏在曲裏拐彎的林蔭道中。整個特等高中部依山而建,地勢高低起伏,因為建校歷史比較久,新老建築錯落穿插,剛來到這确實不太好找。

我看到個穿高一校服的女生,背着迷茫地站在實踐樓前看指引圖,于是放慢腳步,可能她會需要幫助?

等我爬上石階回頭,她還在下面轉圈,我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要上課了。

“喂!你好!你去哪啊?”

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擡頭看我:“……你好。我想去A座教學樓。”

就是我的教室啊,太巧了:“快上來,我帶去。”

我看她慌慌張張跑上來,是個面目清秀的女生。

我跨上自行車:“坐好哦,要出發了。”

女生就是輕,感覺池萬裏坐在後面能有兩個她這麽沉。

我踩着自行車騎得飛快,清晨的風吹得我的襯衫鼓囊囊的,有點擔心汗臭被她聞到,應該不會有吧。

三分鐘,一路上坡終于來到A座,我停下車先讓她下來:“這就是了,我先走啦。”

“謝謝……”

我抄起池萬裏的書包和外套就往上沖,還有一分鐘遲到了!

“不客氣!”

沒有回頭再看她,池萬裏是班長,被他逮到又得訓我。

踩着鈴聲跨進班裏,池萬裏坐在講臺上,神情極度平靜地看了我一眼,怎麽回事?以我十多年來和他朝夕相處的經驗,當他很生氣的時候就會挂上一副“我一點也不生氣”的嘴臉,這怒氣值好像拉滿了。

大清早誰這麽不長眼惹乎他?

我夾着尾巴,把書包低眉順眼放他桌子上,乖乖坐好,這是個風水寶地,右靠着窗戶,前面是王思怡,後面是池萬裏,大冤種楚天坐在隔一條走廊的左後方。

早讀結束的時候,班主任老彭領着今早迷路的女生進來。

“安靜一下,咱班來了一位新同學,周婉婉,大家歡迎。”

大家鼓掌,新奇地打量着她,她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一直側着身站在門口。

“來,做一下自我介紹。”

“大家……大家好。我叫周婉婉,精神體是銀喉長尾山雀,它叫雪球。”

周婉婉手掌托着一團空氣,我猜是她的精神體落在上面,大家的目光聚焦在她手上。

“好可愛啊。”

“這也太可愛了吧?”

女生們竊竊私語,我對鳥類一竅不通,想象不到山雀會可愛到那裏去,聽名字應該是個雪白的鳥。很快,我發現同學們竟然齊齊回頭,盯着我的手看。  ???

不是吧,落到我這裏了?

我感到背後的眼神要殺了我,求救地看向周婉婉,發現她臉色爆紅,救救我救救我。

“呃……周婉婉,你就坐在吳江子旁邊的空位上吧。好了,下課休息。”

沒錯,全班同學都不想挨着我,導致我左手邊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楚天嘆了一口氣,原來沒人坐,他還能把腿伸過去。

周婉婉拎着書包,慢吞吞走過去,大冤種楚天腿還伸着,他笑眯眯地跟周婉婉打招呼:“你好,我是楚天,天空的天。”

“你好。”周婉婉害羞地笑着回答。

我感到凳子被踹了一腳,胸口撞到桌邊,好疼!趕忙收回視線。

作者有話說:

少年的愛喲~真美好啊。

王思怡的望遠鏡設想來源于卡地亞的獵豹,游泳池設想是歐洲一個露天城堡泳池,銀喉長尾山雀真的很可愛,以及我研究生上的學校,有的教室很難找,曾經看到助教迷路,還向我們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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