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老宅見聞 六
暴風雨将大家都困在城堡中,假如這是小說的開頭,那必定今晚會發生什麽。
來客們被安排在一樓的卧室,我則住在池萬裏的套間內,沒錯,他的卧室是一個套房,小會客廳往裏走是主卧,主卧再往裏還有一間次卧,我上初中前,經常在這兒留宿。
晚飯我獨自吃的,好在大哥王思怡給我打視頻電話,只有她跟王思睿在家。我向她控訴池萬裏的獨裁行為,大哥表示你要抗争。
我還向她展示了城堡的景色,當然,外面漆黑一片。
“城堡這種地方,經常有人住倒還好,沒了人氣兒,哪裏都是蟲子。”王思怡道。
“還有詭異的故事。”王思睿補充。
我看着鏡頭裏自己背後華麗的屋頂,突然一涼。
“別吓他,晚上不要一個人出門。班長呢?”
“在樓下和他的朋友們玩呢。”
王思怡冷笑:“為什麽不帶你?”
“呃,我要學習,快期末了。”我一本正經。
王思睿說:“姐姐最近瘋狂熬夜複——”
王思怡捂住他的嘴:“我沒有,我在熬夜看偉大的文學作品。”
弟弟朝我眨眼,我懂了,這是要一雪前恥,期末扳倒池萬裏。
“咳咳,對對對,除了我這樣庸才,誰學習呢?不會真有人好好學習吧?對了,咱們什麽時候去徐鶴部長家拜訪?”
王思怡松開手:“他邀請我們期末考試那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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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我會跟池萬裏說的。”
互相道晚安之後,我開着卧室燈鑽進被窩,池萬裏的卧室實在太大了,我盯着門,一想到外面還有巨大的空間就感到不寒而栗。
看了一眼立在角落裏的鐘表,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十四分,男高中生用什麽打發漫漫長夜,那肯定是……游戲啦!
我把Switch投到電視上,打開《塞爾達V》,Link!
玩到十二點,池萬裏還沒有會來,我只好揉着眼睛去睡覺,雨勢沒有絲毫減小。
這樣的下雨天,如果在小木屋裏睡會非常惬意,聽着嘩啦啦的雨聲,窩在小床上,開一盞昏黃的鎢絲燈,桌子上擺滿了夏天的水果,桃子和小西瓜……
臨睡前我又看了一眼手機,池萬裏沒有給我發任何消息。
開着燈入睡很難受,夏涼被拉到頭頂上,我昏昏沉沉睡去。
我做夢回到小時候,池萬裏拉着我在溫室花園中穿行,外面在下大雪,玻璃屋頂上厚厚一層,他越走越快,我跟不上了,一直叫他哥哥。
然而他沒有回頭,拉着我的手逐漸長大,變成了十七歲的他。
脆弱的玻璃屋頂炸裂,積雪連同玻璃碴傾瀉而下,池萬裏回頭,冷漠地看着我。
我在一聲劇烈的轟鳴中驚醒,整個人好像挂在山頭的鐘,被鐘杵狠狠撞擊,摸了一下後背,一手冷汗,很快我意識到敏感期再次發作。
屋子裏漆黑一片,窗外電閃雷鳴,我以為是池萬裏把燈關了,便扶着牆去開燈,原來是停電。
“池萬裏!”
我站在門口喊他的名字,沒有回答。
那種被扔在洗衣機裏的感覺又來了,我可以聽到很細小的聲音,外面無數的雨滴化作尖針不停地紮進我的頭顱,我大聲喊着他的名字,可聲音詭異的困在身體中。
極度的痛苦下,我趴在冰涼的地磚上,捂住耳朵,妄想熬過去。
就在我的耳朵不小心貼在地上時,我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那聲音如此痛苦,如同垂死的天鵝,破碎的脊骨,以至于我感受她的痛苦,是艾莉娜!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艾莉娜夫人的卧室在就在這一層。
我深吸一口氣,跌跌撞撞沖出去,走廊也是漆黑一片,艾莉娜的慘叫沒有停止,如厲鬼一般哀嚎。
“艾莉娜!”
我不知道花了多久來到她的卧室門前,或許很快,可痛苦和焦慮将每一秒拉長,我好像走在一個沒有盡頭的夢境中,憑借窗外的閃電捕捉方向,長廊兩側的西方油畫,化作鬼魅,眼神詭異地盯着我,盯着我像個可憐的爬蟲一樣掙紮。
卧室門竟然是開着的,我體力不支,跪在地上,手中摸到了什麽毛茸茸的東西,下一道
閃電下,我看清了,是一團金黃的頭發……
“夫人?”一個顫抖的聲音從我喉嚨中發出。
客廳漆黑,卧室發出一種詭異的紅光,它在搖晃。
我手腳并用爬過去。
那團紅光似乎有生命一般在跳動,有什麽強大而邪惡的動物藏在那裏,同光一起熔化。
我沒有力氣了,趴在地上,手指也動不了,但艾莉娜的慘叫将我喚醒,如同即将渴死之人累倒在水井邊,或是想要救她的本能帶我走進那紅光。
我看到了。
人在經歷自己無法想象之事,超出認知範疇之外的東西時,龐大的信息會讓可憐的腦子崩潰。
我好像看到了,又不确定是不是人那裏,亦或是兩團漆黑的影子,相互毀滅的惡意,冗雜而無法理解的痛苦和極度的愛意,肉體的饑渴和靈魂的餍足。
很快,我離它們遠去,熟悉的氣味覆蓋我的身體,我被什麽東西裹住,陷入純粹的黑暗和寂靜中。
我貼着他的胸膛,胸腔的震動提示我他在說話,可是我什麽都聽不見,我應該恐慌,但我仍舊處在上一個巨大的恐慌中。
無法理解的恐懼,我有一種預感,假設想不明白一切為何發生,我會永遠被困在那個趴在地上、窺探紅光的軀體中。
時間從我身上跨過,我卻沒有力氣抓住它,帶走我。
好在池萬裏來了。
“……寶貝,說話,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池萬裏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你看到了嗎?”
他帶我來到一個溫暖的地方,一樓的會客廳,香水和煙的味道還沒散幹淨,到處是喝完的酒瓶,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我盯着它們數。
“一、二、三、四……”我必須做點什麽從那種恐慌中脫離出來。
池萬裏掰過我的臉,盯着我的眼睛,沉下聲問:“你看到了嗎?”
我想告訴他是的,我看到了。
但嘴巴仍然機械地數數:“……十一、十二……”
我拼命地瞪大眼睛,告訴他答案。
池萬裏扣住我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下來。
這是我們倆之間最深、最長的一個吻,狂風把窗戶吹開,風和雨奔湧而來,他沒有停下,任憑狂風将水晶杯打落一地,清脆的炸裂聲像我死去的細胞,也是一部分壞掉的我。
我摟住他被雨打濕的後背,汲取生命一般,從他那裏獲得力量。池萬裏任由我索取,假如這是他的生命,我要抽走它們。
結束時,池萬裏輕輕擦掉我嘴邊的口水。
“別怕了。
作者有話說:
可惡,還是要寫七了!